《无人区玫瑰》大西洋暖流

5、怀表

　　三个人刚回到宿舍，住在隔壁宿舍的班长拿着一张表格跑过来，说：“你们去哪儿了？这是新的实习表，赶紧签字，就剩你们几个了。”

　　谢春杨接过去，一路看下来找到自己的名字，在后面签了字。

　　“下周别想睡觉了。”谢春杨叹气。

　　赵新新大笔一挥，“都要轮的嘛！”

　　安诗白最后一个签完字，把表格交还给班长。

　　班长一走，她们赶紧锁了门，把买来的驱邪小物件摆上，墙角撒了盐，点上熏香，然后换衣服排队洗澡。

　　虽然三个人暂时接受了没有见鬼的说法，但看过墓地的赵新新仍然觉得不吉利，回来的时候顺路买了些喜庆的东西。

　　赵新新看了眼门口的空床，爬上去在床板上贴了个过年的“福”字。这下够吉利了吧！

　　安诗白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用手抹了一把上面的雾气，镜子里出现湿漉漉的清秀面庞。她把喷头取下来，对着镜子冲了冲。裸｜露的半身上，左肩的胎记格外扎眼。

　　安诗白低头摸了摸那块印记，每次看都觉得好丑。

　　当当当。

　　“亲爱的，洗好了吗？”赵新新趴在门上催她。

　　安诗白急忙关上淋浴，“马上。”说完，她迅速裹上浴巾，把头发包起来，拉开浴室门出去了。

　　赵新新端着脸盆站在门口，说：“你洗了好久，我还以为你热晕了。”

　　“总要洗干净嘛！”安诗白笑着说。

　　…

　　安诗白实习的医院是医科大学的附属医院，也是本是最大的三甲医院，他们的老师都是医院的主治医师甚至主任医师。

　　根据历届学长的反馈，大家最不喜欢的就是急诊室。每天不仅工作时间长，而且要应对各式各样的病人。大到濒临死亡的急诊，小到打针吃药安抚家属。这里看不到高难度的手术，也没有专家坐诊。总之就是，一地鸡毛。

　　实习第一天，安诗白在医院门口跟一辆黑色厢式汽车擦肩而过。有懂行的学生在旁边科普说：“那是殡仪馆的车。”

　　安诗白扫了眼车牌号，444，真符合车子的气质。

　　他们到急诊室的时候，老师已经来了。上班第一天主要是熟悉环境，老师给他们分派了一些简单的任务，还要求每天写见习日记。

　　实习生有没有真本事需要时间检验，但换上白大褂就显得像个专业的医生了。

　　“我刚才来的时候，听说有个病人去世了，家属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我的玻璃心最见不得这种场面了！”赵新新一边戴口罩，一边摇头。

　　“医院每天都是生离死别，看多了就好了。”谢春杨淡淡地说，已经很有专业医生看破红尘的素养了。

　　安诗白目前还没什么情绪，满脑子都是昨晚临时抱佛脚复习的理论知识，也不知道实践中能用到多少。

　　换好衣服后，老师带着学生去查房。这种现场教学永远是医院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老师站在病床前询问病情滔滔不绝，病人在一床菜鸟围观下满脸尴尬当场社死，一群小学鸡们瞪着渴求知识的目光笔走如飞。

　　老师带学生去下个病房时，在进门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他快速调整了情绪，推开病房门走进去，不知情的学生们呼呼啦啦跟在后面。

　　老师走到第三张空床前，面色沉重地向家属问候，“我刚听说了孩子的事，请您节哀。”

　　“李医生…”家属一开口就忍不住掉眼泪。

　　站在家属身边的殡葬代理人，朝李医生从容点头，“我们会安排好一切。”

　　安诗白瞬间打起精神，她踮起脚尖看过去，那张侧脸可不就是B.R殡仪馆的老板嘛！没想到她的业务都做到医院里来了。

　　“这女孩是谁？”
　　“在医院里穿成这样，太违和了吧。”
　　“老师好像还挺尊重她的。”
　　“不是家属吧…丧服也不该穿洛丽塔…”

　　学生们小声地交头接耳起来。如果不是有老师在前面站着，如果这只是学校的社团活动，他们肯定迫不及待上前搭讪了。

　　老师听到学生们的议论，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给学生们介绍：“这位是跟我院有长期合作的B.R殡仪馆的代理人。”

　　为了不引起学生奇怪的议论，老师没有告诉他们这位代理人的名字。说实话，在第一次听到这个代理人名字的时候，他也吓了一跳。明明是这么得体大方的女孩子，竟然拥有这样一个名字。

　　死神小姐从手包里取出名片，挨个发给李医生的学生，并用温柔的声调说：“如果对人生不再抱有期待，请及时联系我们处理。”

　　学生们一脸懵逼的接过名片。

　　老师捂脸叹气，就知道会这样。

　　发到安诗白的时候，死神小姐收回手，说：“你的朋友已经下葬，她的遗容非常安详，我在她的坟前放了百合，跟你送来的花一样。”

　　“哦，那谢谢你了。”安诗白并不想在这里跟她对话，她阴魂不散的频繁出现已经够离谱了，还特意交代与她无关的事情简直不可理喻。

　　送走家属和这位奇怪的代理人，查房工作继续。但在实习生中引起的骚动，并没有因此停歇。

　　谢春杨退到查房队伍的后面，挨着安诗白问：“你上次在殡仪馆看到的老板就是她吧？”

　　“嗯。”安诗白心不在焉地点头。

　　“我就说她是大活人吧！鬼不可能大白天出来活动，还跟咱们老师认识。”谢春杨说完，又回到队伍前面去了。

　　赵新新没有认出死神小姐，她竖着耳朵听谢春杨说话，听完对安诗白说：“刚才的小姐姐好漂亮啊！气质高冷，不食人间烟火，我喜欢她身上的裙子。”

　　“上次你还说人家像修女呢！”安诗白撇嘴。

　　赵新新眨眨眼，后知后觉，“啊？有吗？上次我只看到个背影，原来就是她呀！”

　　查房结束后，安诗白被老师安排去取化验单。她在休息区的座椅上，又看到了那个女人。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墙上的挂表，丝毫不在意那些回头看她的奇怪眼神。

　　安诗白本来已经从她身后走过去了，没一会儿又倒了回来。

　　“你怎么还没走？”安诗白抱着化验单，站在她面前。

　　死神小姐似乎对她失去兴趣，从手包里掏出怀表，按了一下盖子的按钮，说：“在等人。”

　　安诗白扫过她表盘上的数字，发现她的怀表没有时针和分针，唯一还在转动的是秒针。连指针都掉了还不肯扔掉，这位老板够节俭的。

　　“你能看见上面的时间吗？”死神小姐发现安诗白在偷看，干脆把表盘转向她。

　　秒针在她眼前一下下的走着，安诗白仿佛能听得到时间流逝的声音。

　　哒、哒、哒……哒！

　　秒针突然停了。

　　指针飞快向逆时针方向旋转三圈，然后重新开始计时。

　　五十九秒、五十八秒…

　　“啊——！！”

　　大厅传来一声尖叫。

　　原本有序就医的患者，迅速向四周散开。

　　安诗白逆着人群朝前厅跑去。大厅中央的地板上，躺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一个头发凌乱的男人，手里握着一把还在滴血的菜刀。没有人敢靠近这个疯子，闻讯赶来的保安拿着长棍跟他周旋。

　　死神小姐走到安诗白身后，轻声问：“你不去救她吗？圣洁的白衣天使。”

　　安诗白浑身颤抖，注视着倒地的医生，她的血正从大动脉涌出来，以她为中心在地板上无限延伸。

　　她快不行了…

　　安诗白眼前闪过熟悉的一幕。

　　只是一瞬，她没能抓住。

　　“死者：周怡
　　年龄：38岁
　　死亡原因：被杀
　　死亡时间：10点52分08秒”

　　“你在说什么？”安诗白不可置信的回头。

　　死神小姐的声音不再温柔，肃穆如同审判，“死亡名单上的信息。”

　　“放开我！都是她，她害死了我老婆，都是她！我要杀了她，放开我！”行凶者被保安按在地上，撕心裂肺的挣扎。

　　等待救人的医生和护士赶紧冲上去，先用纱布按住出血的伤口，然后把人抬上车子推进电梯间送往手术室。

　　安诗白望着关闭的电梯门，努力控制住悲伤的情绪，一字一字地问：“你是谁？”

　　死神小姐走到安诗白面前，把手里的怀表给她看，唇角挂着毫无温度的笑容再一次自我介绍：

　　“手持死亡名单，游走于世间，引导亡灵通往冥界接受审判的，神。”

　　话音刚落，秒针停在第8个刻度上。

　　分针和时针显现出来。

　　10：52：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