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与奋斗》静谷清泉

12、意外

　　第二天，我刚起床，韩文义大哥就来找我，我非常奇怪？
　　他把我叫到一边，问我：\"你和李桂芬闹意见了吗？\"
　　我说：\"没有啊。\"
　　韩文义大哥疑惑地说：\"那她怎么走了呢？你们家门锁着呢。\"
　　我忽然想到昨天收土豆的事。昨天，我想到学校也就是报个到，没什么事，而我家自留地种的土豆还没收，便想去收了土豆再来学校。可没想到，当我拖着犁杖刚出村，遇见了麻建国，他也是和我一样刚考上的老师，住在我们邻队。他见我拖着犁杖去干活去，惊讶地说：\"大队学校不说让咱们今天去报到吗？你怎么还干活去？\"
　　我说：\"今天报到也没什么事，我家的土豆还没收，今天收完了，明天再去。\"
　　他看着我说：\"别呀！咱们没干时，大队拿咱们当个人才，这用咱了，你不去，像有多大架子似的。一个收土豆，多个人少个人的没什么。\"
　　我说：\"我得扶犁杖。\"
　　\"那地里没有别人家收土豆吗？找个人替你扶不就行了。\"
　　正说着，高志峰也拖着犁杖来了，麻建国便说：\"让老弟替你扶不就行了。\"
　　让高志峰替我扶，行是行，可我想到了李桂芬，她干活挑剔大，稍有不如意，就发脾气。我当时已是出名的庄稼把式，村里年轻人干活赶上我的不多。我怕高志峰扶犁杖再稍有差错，就该不够李桂芬闹的了，所以，还想坚持去。可麻建国却说：\"这也有人扶犁杖了，你就去学校吧。今天不去不好吧？\"在他的一再劝说下，我只得跟他来了大队，没想到昨天喝酒又太晚，住到了学校。一准是收土豆，李桂芬不满意，才出走了。
　　我便把昨天收土豆的情况和韩文义大哥说了，他说：“那她没处去，一准是回娘家了，你请假，去她娘家看看吧。\"
　　为了我的事，韩文义大哥一家人整天地操心受累，我心里说不出地感激。
　　上班的第一天，我就请了假，去了李桂芬的娘家。她娘家离我家有二十多里路，完全都是山路，除了爬山就是过沟，到她家一看，她果然在家，像是病了，在炕上躺着。
　　岳母见我去了，忙让我炕上坐。李桂芬没理我，突然起身去了西屋，看样子是一肚子气。
　　岳母见李桂芬去了西屋，便问我：\"你们没闹意见吧？\"
　　我说：\"没有。\"
　　岳母说：\"早晨，天还没亮呢，我们还没起呢，听有人敲门，吓我一跳。开门一看是她，抱着孩子，走得满头是汗地回来了。我着急地问她怎么回事？她说去收土豆，你当老师上班去了，是找人扶的犁杖，都抛了秧，土豆都落地了。她就说你教学去了，也不管家了，这日子没法过了，就跑回来了。\"她看了看我，又说，\"都是我从小把她惯坏了，太任性，说什么是什么，一点儿也不让说。你们结了婚后，你又什么活都不让她做，连柴禾都给她抱到屋里去，越来越任性了。……\"
　　我想：岳母说得对，从结了婚后，她除了做家务外，什么活我都全包了。米面都是我去加工，水天天担满缸，正如岳母说的，连柴禾都给她抱屋里去。村里所有的人，都说她是最享福的，除了她外，别家的妇女，什么推碾子倒磨，担水拾柴，什么活不干？正因为如此，她如同一根藤紧紧地依在我身上，我这一走，她觉得日子没法过了，才致于动这么大的气。
　　岳母继续说着：\"她钻牛角尖，一时转不过来，你上班还忙，你先回去，让她在家待几天，我再劝劝她，等她转过弯来，就把她送回去。\"也只能这样。
　　岳母留我吃了中午饭，可这期间，她一直没见我，也没跟我说一句话，气得疯了一般。就收土豆抛了秧落地几个土豆这么点儿小事，至于闹这么大气吗？可她就是这样的人，心胸狭隘，眼光短浅，还自以为是，觉得自己事事在理，违拗了她的意愿，就闹个天翻地覆。记得一年秋天，下霜后起风了，生产队要求全体社员都必须去割地，她也被逼着去割地，收工回到家，她就和我发起火来，说：\"你说结婚后，什么活也不让我干，结果，我什么活都得干，拔草、锄地、割地一样也没少干了。\"我说：\"那是生产队忙不过来时，才逼你干活的，也不是我让你去干的。\"她一听，更是怒火冲天，朝我叫道：\"受你的骗了！\"第二天，就气得回了娘家，至到割完地才回来。
　　我回家，上了几天班，到星期日，心想：李桂芬也回家好几天了，人家也忙，不如我赶车去把她接回来，便赶车又去了岳母家。见到李桂芬吃了一惊：脸儿白得如白纸，身体也消瘦得像风都要刮倒的样子。怎么这么几天，就瘦得这么厉害！
　　岳母和我说，她精神始终不好，好的也说歹的也说，怎么也说不进去，就说日子没法过了。
　　我便说：\"我接回去，到医院给她看看去吧。\"
　　岳母说：\"也对，到医院看看去，别落下什么病。\"
　　岳母也跟车来我家，帮助照看孩子。第二天，我便赶车去乡卫生院给她看病，抓了三剂中药。晚上，我给她熬完了药，和岳母闲话时，她哄着孩子在炕上躺着，忽然高声大嗓地说道：\"你还抓药，有钱你就填吧，我就看你能填多少！……\"
　　我非常诧异，她从回来都是很少说话，眼睛呆呆的，神情痴痴的，怎么突然大声地说起来，而且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岳母看了看她，就下地了。这时，又听李桂芬冷笑道：\"你个死老婆子，又用你那套老把戏，我不怕，你治不了我。……\"
　　岳母什么话也没说，下地到柜上找了个盅子，从兜里掏出个纸包，小心地打开，小心翼翼地倒盅子里些，用筷子头轻轻地研磨，红红的，一研磨，还\"咯冷，咯冷\"响。一准是朱砂，听说朱砂是可以避邪的。
　　李桂芬还在说着：\"甭你老婆子能，早晚我给你点儿厉害的，让你消停消停……\"
　　岳母不理会她的话，等把珠砂研细，便走到李桂芬跟前，把珠砂用筷子头蘸着，点在李桂芬的额头上，两手的手心上，两脚的脚心上。点完，李桂芬倒安静了，也不说了，也不闹了。
　　我暗暗惊奇：这法儿还怪灵的，先还发威要这么那么的，点完，就老实了。
　　岳母话不多，只知道默默去做，可却透着一股威严，让你不得不服。她过后和我说，李桂芬心眼小，什么事想不开钻牛角尖就出不来。这次她就觉得你走了，扔下她自己，日子没法过了才病的，所以得找大夫吃药好好治疗治疗。她一病，身体就虚弱，那些乱七八遭的就来折磨她来了。等病治好了，身体强壮了，就没事了。
　　我不信迷信，但有些事却解释不清。我相信岳母的话，是李桂芬身体虚弱，所以才有邪祟侵入。可后来李桂芬病好了给我说，她回娘家那天，是半夜越想越没路便起床抱着孩子走了。可她走时，我家养的一只大黑狗竟在后面跟着它，她想把它赶回来，但它蹲在那，看她走它就又跟上来。她赶了它好几次，它都是她赶它它就蹲那，等她走它又跟上。她后来找个地方藏起来，可等她出来，看它还在那等着，看她走就又跟上来。一直到天快亮了，她也没赶它，它却回家了。她说得我也觉得奇怪，它为什么跟着她呢？无非是黑更半夜，它怕她出事，不然，怎么天要亮了，它就回来了呢？这样说的话，那难道狗也通人气？它竟能预测会出什么事？这是不可思议的。
　　接下来的日子，我是两头忙。既要给学生上课，还得给李桂芬看病。我担任五年级的班主任，教他们的数学。虽然课程内容对我来说并不难，可教孩子，这是个全新的工作，如何把课本上的知识变成他们的知识，如何教会他们，让他们学得高兴学得愉快，这是需要认真研究和实践的课题。所以，我每天备课、上课，批改作业……忙得团团转。回家还得照顾一个病人，三天两头还得赶车去给她看病。好在，岳母来了，所有的家务她都包下来了。岳母已六十多岁，裹了两只小脚，做饭洗碗，喂猪喂鸡，收拾屋子……每天不着闲，我是既心疼又惭愧，做女婿的没能在老人家面前尽孝，反而劳累老人为我操心受累，怎能说得过去呢！我也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孝敬她老人家。
　　就这样折腾了一个学期，我记得很清楚，为了给她治病，那年把喂了的一头猪杀了卖了八十多元钱，全花了，还不够。你可能会想，八十元钱，只是一剂药钱！可你不知道那时的钱多值钱啊，一斤小米一角钱，一斤猪肉四角多钱，社员每个劳动日合四、五角钱，一年一人挣一百多元钱，那时，秋后结算，真有人家分到百十元钱，那就是顶尖户了，会引来全村人的羡慕。所以，一头猪卖八十多元，已卖不少钱了。
　　一学期，她病也没完全好，时好时犯，好时和正常人一样，犯了就胡言乱语。我使出了浑身解数，教学成绩还不错，全乡统考十五个大队占第五名，任校长很满意，说这是学校取得的最好成绩。我也很感谢任校长，每当我给李桂芬去看病时，什么时间请假他都放行，而且次次都为我代班；老师们也很同情照顾我，我请假便帮我代课，有这样一个好的集体，暖心又暖肺，我从心里感激。我也暗下决心，放寒假时，我好好陪陪妻子，好好给她看看病，争取痊愈，下学期我就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教学中去，争取取得更好的成绩，来报答大队、学校的期望和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