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与奋斗》静谷清泉

10、如梦似幻

　　我这一病，让XXX以后的批判会有所收敛，不再挂秤砣挂犁铧子，怕真闹出人命来，人命关天，谁也怕担责任。而韩文义大哥对我照顾更周到了，他们家做好吃的就给我送来。
　　一天，他来叫我，说他娘有事和我说，非得叫我去，我只得去了。
　　韩大娘见了我，心疼地说：\"看看，这些日子都瘦了。你说这些小兔崽子，整天就这么胡闹，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你辛辛苦苦教大家识字，连潘木匠那么大岁数老头子都认字了，教了一转匝，还教出罪来了，哪有这段理！人在做，天在看，好有好报，恶有恶报，我就不信，他们整天胡作非为，没报应？大娘今天包了蒸饺子，叫你怕你不来，我就让你大哥说我叫你有事。\"大娘说着，大嫂已放上桌子，端上蒸饺子来。
　　我和他们一家人一起吃饺子，我吃着那月牙似的淡白色的透着浓浓香味的蒸饺子，感激之情溢满心胸，在那粮食极度缺乏的年代，这蒸饺子可是再奢侈不过了。我看着慈祥善良的大娘，看着待我比亲兄弟还亲的大哥，看着那温厚贤惠的大嫂，想着他们家也并不富裕还给我包那品香美味的饺子……这是何等淳朴厚道的情谊啊！
　　吃完饭，韩大娘说：\"志远，大娘有个事想问你……\"说着，她看着我。
　　我忙说：\"什么事，大娘你只管说。\"
　　\"我是想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你说你们家，就你们爷俩，吃也不像个吃的，天天就将就，这也不是常法啊！我想，你也该娶个媳妇了。\"
　　我一听，便苦笑了笑，说：\"大娘，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就现在我家这成分，像臭狗屎，顶风也臭四十里，别说娶媳妇啊，谁一听这成分，早都吓跑了。\"
　　韩大娘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那要是有人不嫌弃呢？\"
　　我听她话里有话，忙说：\"大娘，快拉倒吧。真要是有人不嫌弃，我也不能让人家跳这火坑，我受罪，那讲不起，谁让我家是这成分呢！可不能让别人跟着受这罪！\"我早就想了，就地主富农受这罪，就都应该断子绝孙，不能让下一辈子跟着受这罪。
　　韩大娘仍笑着说：\"你识文断字的，应比大娘看得远啊！连大娘都看明白了，这样胡闹常不了，闹一阵子就过去了。王有王道，国有国法，没有国法，哪成国啊！\"她又看着我说，\"大娘看着你长大的，你仁义懂事，知书达理……你从小就读书，半路回来下庄稼地，一般年青人谁能吃得下那苦啊，可你回来能受累能吃苦，样样庄稼活都是把好手！所以，大娘想给你保个媒，不知你什么意见？\"
　　我忙说：\"大娘，就我现在这个情况，您就别费心了，现在不用说成分好的不嫁地主富农，就是地主富农家的闺女都想嫁贫下中农，没有哪个糊涂心的还嫁富农的。\"
　　大娘仍笑着说：\"那要是有呢，我问你同意不同意？\"
　　我疑惑地看着大娘，说：\"大娘您别逗我开心了，不可能。\"
　　\"大娘也不跟你绕弯子了，我跟你说的这个人就是我娘家侄女李桂芬，她常来我家，你也见过。
　　我一听，惊诧得回不过神来。我来这里，是见过李桂芬，十八、九岁，白白净净，像亭亭玉立的出水芙蓉，漂亮得像画上画的一般。别说我成分还不好，就是成分好我也配不上她啊！
　　我忙说：\"大娘，快算了吧，她家是贫农，根正苗红，我家是富农，根本不可能。\"
　　\"要是她不嫌你成分呢？\"大娘步步紧逼。
　　我只得笑着说：\"大娘，你不能把你侄女往火坑里推啊，这以后要是受罪，不得埋怨你一辈子。\"
　　\"埋怨不埋怨那是她的事，再说她也二十来岁了，同意不同意还得她自己作主，我说了也不算。我就是先问问你，你要是同意，我再回娘家问问他们家，同意呢，我就给你们作媒，要是不同意，就算拉倒。\"
　　这时，韩文义大哥在一旁插嘴道：“娘，你还一门问啥，志远同意，你就去我舅舅家问问，要是他们同意，就定下来，这是成人之美的好事。”
　　第二天，韩大娘回娘家回来就告诉我：“他们家都同意，桂芬也同意。我也给他们家说了，你家就你们爷俩，也没人做饭，都到结婚年龄了，他们也同意你们结婚。”
　　我知道这是大娘早已做好的“稿”。大娘的勤劳善良贤德是乡里出了名的，在她们家族里也是说了算的人物。她一定早就对她娘家人说了我怎么怎么好，早就商量好了这门亲事，不然怎么会这么顺利呢！大娘对我的一片心，就是我的亲娘也不过如此！我只有满满的感激！
　　我做梦似的就结了婚，那正是\"破四旧\"的年代，我家成分又是富农，当然婚礼也不敢举办。人家娘家人来送亲，还是在韩大娘家招待了一顿饭。
　　结婚后，家里有人做饭了，家里有了欢乐，有了温馨，像个家了。
　　李桂芬非常孝顺，后来，我父亲病了，她捧碗来端碗去，细心地伺候。那时，各家吃粮都不够，她总是细米细面地另给父亲做着吃，火盆里总断不了煨一个茶缸，里面炖着有油星有些肉的咸菜。村里人来我家的，看了都夸她：\"志远媳妇可真孝顺，天天都给她老公公另做好的吃，那么年青，那么孝顺老人的不多！\"
　　可谁知，我的父亲也是没福，xxx开始，天天晚上挨批判，猫腰撅腚，挂秤砣，圈圆仓……他都哼不哼哈不哈地挺过来了，xxx后期，批判少了，刑罚也少了，在家里也有人做饭了，能吃现成的热乎饭了，他却一病不起，静静地走了。我就在想，父亲在挨治时，他心中想的是我，我一切还没有个着落，所以，再大的打击，他都能挺得住。而当我娶了媳妇，有了着落，他也就放了心，所以，就安心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