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社》析久jian

3、文化宫

　　陈景晚饭后突然来了兴致散步，既然出门了，去远一些也行。

　　小区一站路远的地方有一座文化宫，打陈景小时候就在那儿了，他从小城区一路搬到新城区，毕业后又独自从新城区搬回老城区。

　　前阵子冷空气大架光临，他刚出门就连打了几个喷嚏，不得不退回屋内套上毛衣和外套。他把钥匙揣进口袋，看了一眼对面周季明的屋，周季明的屋阳台门的帘子紧闭，没有一点光的迹象，估计是外出了。陈景不自然的偏开头，目光移到周围的树上，脖子传来热感。

　　“你在家吗出来玩吧晚点。”走到公交车站，陈景给“小石子”发微信。

　　“今晚不行，今晚有事”周季明似乎是找到了新工作，每天都很忙。

　　“好。”

　　文化宫内除了他，还有许多其他的人。老人，小孩。小孩骑着脚踏车，老人裹得很厚，这里的灯没有说明晃晃，倒是有几分复古的味道，肉眼看人也都像胶片中的人。他的童年和别人当下的童年总是交叠的，文化宫下课后的嬉笑声带他回家了。

　　这里还有谁呢？有一个傻子。傻子总是沿着红色的方块砖走，两只手别在胸前，有边肩膀扭曲地耸着，永远穿着一件黄色的篮球上衣。傻子的上衣是干净的，他的母亲会照顾他，一看到有小朋友看他，她就唬走那些小孩。儿时陈景对傻子总是有几分害怕，陈景每天下课前心中祈祷不要碰到傻子。傻子虽然看着二三十岁了，但是举止言语都不正常，嘴里喃喃地要赶紧找到什么东西。

　　在对角线的方位，陈景隐约间看到傻子在走，姿态一模一样。只不过这一次，傻子身后没有他的母亲跟着，不知道他的母亲去哪里了。十几二十年了，这其中变故许多，他的母亲也许已经去世了，他也许从以前开始就在找自己的父亲。现在又在找自己的母亲。陈景想离得远远地看一眼，确认一下对方是不是自己此处那唯一的故人，又或者看一下傻子有没有变老。但现在实在是离得太远了，他没有走向傻子。

　　“陈景。”有人叫他的名了。

　　陈景回过头，看着周季明大步地走过来，手里提着热乎的小吃，问他要不要吃。周季明今天穿得挺体面，至少不是平时穿着上班的装束，外套也挑了个高档的风衣，今天的周季明是胶片中的人。

　　他们两个找了个空的石凳坐下，石凳冻人，但这里亮一些。陈景打趣他: “去约会啊”

　　“没有，相亲去了，我妈听说我找到新工作，完了马上给我安排上了。”周季明拆开一盒章鱼小丸子给他，“趁热吃，现在温度应该刚好。”章鱼小丸子冒着一点不太凶猛的白烟 。

　　“签。”陈景捧着章鱼小丸子的盒，“怎么样了”

　　“不太行。对方女孩子一上来就跟我坦白了，说她这是最后一次为了父母来相亲。”周季明买了好几样东西，在袋子里没摸到签。

　　“我来。”陈景把周季明的手从袋子里拿出来，自助找签，“为什么啊”

　　“那女孩说她是同。”周季明又把陈景的手拿出来，换了个袋子摸，很快就找到了签子。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陈景的心稍稍倾斜了，他害怕被识破，更害怕自己有机会。维持这样就好，两个人能一起坐着吃东西的关系就很好。

　　“是啊。”周季明从口袋里掏出纸巾，“等一下，你手沾到了。”

　　手指上的好像是章鱼小丸子的酱，周季明的距离感一向微妙，陈景还没反应过来，周季明就给他擦好了。要是陈景能反应过来，陈景就会弹开了。其实周季明也没怎么动脑，他觉得陈景是半个小孩，应该照顾着点陈景，所以顾自就擦了。而且陈景长得也像插画里的小孩，整个人的形象都介于朦胧支离和生动活泼之间。

　　“谢谢。”陈景只能说这个。

　　“不用。你喝凉粉吗我买了一杯黑的一杯白的。”

　　“好。”陈景接过来，杯子的管已经插好了，他大口吸着。不知道凉粉听不听得见他的心跳。他俩膝盖还挨着，他要是挪开自己，那就太明显了。

　　“我要是想要一幅画会不会耽误你工作啊，我想要一幅挂在墙上，我会付钱的。”周季明思虑了好久怎样开口要一幅关于他的红花树的画，真说出口，脑海里最先浮现的却是对面楼顶的狗尾巴草。

　　“不用付钱，就当是我还你的。画什么”

　　“我电脑上有个文档，我晚点回去发给你。”周季明半恐吓地说，“我很少当甲方，要求很多的，你最好是给我收钱。”

　　“行呗。”

　　陈景当晚回到家，查收了文档。画的要求其中有一项是这幅画要有月亮，还一定要有棵开红花的树。他握着画笔，不过画不下去，他翻覆埋怨周季明的手的冷。那么冷，又那么怜悯。

　　陈景他想送的不是这幅画，他想送的是自己的注视，想送的是月亮。第二次见面，我想送千万个月亮给你，不然不要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