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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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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亩地,何秋三天半搞定,记分员看了一下,没说什么帮她把分记上。
空出时间来,何秋想去趟公社,买点肉吃。
从大队到公社要一个小时,她换了身衣服,顶着太阳慢慢走。
中午本来就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不一会,她感觉有汗顺着下巴滴,掏出手帕擦了两下,到国营饭店的时候觉得自己后背都湿了一块。
何秋站在门口边排队边抻筋,眼睁睁看着红烧肉的牌子被取下。
这是售完的意思。
她肉眼可见的耷拉下来,眉眼皱成一团,还坚强站着的是她的□□,不是灵魂。
林文东正好快走到她身边了,没忍住笑出来。
噗嗤一声。
何秋抬头,她这一生需要抬头看人的次数屈指可数,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男女有别,前后排队的人都离了有几步,林文东低头:“想吃红烧肉?”
他靠得太近,何秋都觉得热气喷在耳朵上了,往后退:“关你什么事。”
又从口袋掏出十块钱塞过去:“两清了。”
这又涨价了,林文东看她气得两颊鼓起来,一双眼瞪得圆睁睁地,像小豹子,随时给你一爪,憋住想伸手揉一把的冲动:“带你去吃红烧肉。”
何秋撇他一眼:“不必了。”
说是不必,何秋咽口水,她现在就想吃大块肉,小炒肉这样的都不够她解馋。
林文东看得分明:“真不吃,还有牛排。”
何秋都不知多久没吃上牛肉,咬着嘴唇:“真的?”
又急急补:“我自己出钱。”
林文东知道她不缺钱,点头:“行。”
他七拐八拐,拐进了条小巷子,何秋艺高人胆大,跟在他后面。
两个人停在一户人家门前。
林文东熟门熟路敲门,三长两短,不知道的以为地下党接头呢。
有个络腮胡男人开门,两人应该是旧识。
络腮胡给了林文东一肘子:“这么久都不来。”
林文东揉着肚子:“最近忙。”
又侧过身让出背后的何秋:“这我朋友。”
络腮胡立马流出暧昧眼神,扣着林文东的脖子:“行啊你小子。”
何秋蹙眉想走,林文东拉着她衣角:“来都来了。”
来都来了,何秋坐下来啃牛排骨,满满一大碗。
这应该是个交易点,进进出出的人挺多的,有些本地不常见的东西在卖。
何秋享爷奶的福,不怎么缺供应,饶有兴致打量,不过没见自己想要的东西。
任谁一个月收四个包裹,也不会缺了吃喝。
要不是肉罐头吃多了嘴里乏,何秋连肉都是不缺的。
林文东跟络腮胡不知道嘀咕什么,间或往她这里看两眼。
不是看在肉的份上,何秋早按捺不住走人。
她吃得慢,啃骨头又是细致活,吃完慢腾腾擦手,喊络腮胡:“老板,结账。”
络腮胡眼睛不由得放大:“不用不用,东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何秋摇头:“我不是他朋友。”
林文东也不意外她会这么说,好笑道:“胡哥,该多少多少。”
胡哥咬死了五块钱。
何秋不是不知道柴米油盐的人,不要票的猪肉都卖到四块钱一斤,更何况是不常见的牛肉。
她把十块钱放在桌上,用院子里的井水洗手。
林文东示意胡哥收下。
出了门,何秋说:“今天谢谢你。”
林文东不图这句话,可有可无:“要真想谢我,给个机会看电影?”
一男一女看电影,何秋是有病了才答应,断然拒绝:“不去。你以后也不要帮我干活了。”
林文东应:“嗯,花生收完了就不去。”
要不是她一个人干十亩地的活,林文东也不至于憋不住,计划都打乱了。
何秋自己走路回大队,大白天的,沿途又是田,都是劳作的人,不至于出什么意外。
林文东有事要忙,往她背着的筐里丢了包东西,步伐匆匆走了。
何秋卸下筐看,一只烧鸡。
人也追不上了,只得带回去。
林文东走出没多远,回头看,小丫头倒是头也不回。
原路又回了胡哥家的院子。
像是意外他这么快回来,胡哥打趣:“没给人家送回去?”
认识这么多年,可头一次见好兄弟上心小姑娘。
林文东也不怕不好意思:“人家还不乐意呢。”
那走得都能算是跑了。
男人不爱问那么细,只是说:“那你加把劲,等着吃喜糖啊。”
转而说起正经事:“什么时候再出货?”
林文东跟几个哥们不是人家说的天天打牌,专门倒腾东西,这时候什么都管得严,尤其是投机倒把,被逮到够吃一壶的。
他就是想发财想疯了,不然也不敢沾这个。
憋了好会儿的烟瘾上来,他点了一根:“过两天,这批出完再等等,我弄了份工作。”
这就是他本来的计划,这些年攒下来的钱全砸下去了,为的就是光明正大的蹦到家庭条件良好的何知青面前。
哪知道小丫头对自己那么能下狠心,人高马大汉子干的活,她也干。
林文东憋不住,这才跳出来。
要真叫他眼睁睁看着,不得心疼死。
他这些事,何秋此时尚且不知。
就是知道了,也是翻白眼。
请问你哪位,做什么与我何关?
何秋顶着太阳回大队,把东西放好,关上门去摘菊花。
她倒不为挣这个钱,主要是想泡着喝。
受家里老爷子熏陶,她一向爱喝茶,堂姐在闽省随军,给她寄了一大包铁观音和茉莉花茶。
何秋闲着没事,就想弄点菊花茶。
这种花都是小小朵的盛开,白色的花瓣,黄色的花蕊,长在人膝盖以下。
大概很少有她这么大的人来摘花,几个孩子打量她,但不敢凑上来。
何秋和善地笑,说来也怪,她一向没什么孩子缘,所以洪耀华那样粘着她,才分外稀奇。
想到洪耀华,下个月就是他的生日,何秋买了块土布,正在做衣服,只剩一只裤脚,下回邮递员来之前得寄出去,不然来不及了。
她的手工也一般,要不是小崽子写信来说小伙伴的姐姐给做了啥啥啥,她才不愿意丢这个脸。
何秋还努力绣了只老虎,她画画倒不错,老爷子培养她是下了大功夫的,和她的手工委实不相衬。
摘了半篮子,何秋就放弃了。
这会已经是花季尾巴,几个孩子又目光灼灼盯着,她还不如去买,负罪感没那么重些。
从山上下来,拐过竹林,就是牛棚。
解放前大地主家养了十来头牛全在这,闲置下来后风吹雨打的,加上住的是臭、老九,队里就没修缮,仍然保持着只有三面半墙的风貌。
之所以有半面,是用来喂牛和通风的。
何秋看了眼四周,咳嗽一声引起屋里人注意,把篮子底下压着的红薯放在地下,快速走人。
屋内齐红缨哆哆嗦嗦走过来,连背影都看不到,捡起来直接烧火煮上。
一开始他们也怀疑过陌生人的好心,来这儿的,谁不是被自家人捅了一刀。
但久了发现人家单纯就是送吃的,这才安心,不过一直没搭上过话。
这世道,不说话对大家都是好事。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