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兽鹿笙》桃夭绘

4、缘散

　　这次换云清楞了楞，照她所言，前些日子自己也多亏了她的照顾。

　　“不必言谢，你不也照顾了我麽？”

　　他望着她的眼，微微笑了，他早想过这一天，却没料到，来得这样快。

　　缘来则聚，缘去则散，他以为自己独自一人于这山中居住许多年，早已看得很开，却在这一刻，依旧会有不舍。他站起身理了理衣摆，坦然的向石桌走去，拎起今日一早下山买的鱼肉，声音一如往常：

　　“今日是我的生辰，晚上吃了再走吧”

　　他语气里有一丝难以捕捉的落寞，与平日的云淡风轻不一样。鹿笙回望着他，也轻轻笑了，低声应了句

　　“好”

　　夜晚，月朗星稀，云清做好一桌酒菜，刚要去唤鹿笙，就见她穿着他为她买的那套水蓝色的衣裙出来，头发用发带随意系着，与他见到她的第一面截然不同。若不是她耳垂上那颗小小的红痣，他都会以为是两个人。

　　两人相对而坐，一时间静默无言，鹿笙拿起面前饺状糕点，眼里闪过一丝迷惑

　　“这是饺子？”

　　云清笑着夹了一块，轻轻的摇了摇头 “是连心糕，用莲蓉做的”

　　这三月的相处以来，云清发现鹿笙的性子温婉不少，不再如初见那般拒人千里，云清看着他，眼里亦盛满了温柔的笑意。

　　连心糕，是她母亲最常做的糕点，他每次过生日，母亲都会做给他吃。

　　酒过半旬，鹿笙似乎有了醉意，她双颊绯红，眼眸含笑，话更多了些。她望着他，眼眸变成了奇异的蓝色。

　　“你早就看出我不是人类了？”

　　她们兽鹿一族，反应灵敏，速度极快，力量随着成长会越来越强，可在她幼年的时候，一群人类闯进了他们族群生活的地方，抓走了尚且弱小的他们，并将他们豢养起来，用毒药控制，企图为他们所用。

　　云清也不否认，自从捡到她，他就从她异于常人的脉搏里觉察出了不同。加之，她给他熬的药里，他亦发觉了一丝的不同寻常。

　　她摇晃着杯中酒，声音有一丝醉人“你为什么救我？”

　　“我是大夫，救人是我的职责，生命不分贵贱，不是麽？”

　　“你不好奇我的来历？”

　　“有些事情，知道得太清楚，反而不好。在我眼里，你只是鹿笙，是与我一样的人类”

　　他坦言以告，倒让鹿笙意外，她走近他，不负初见的胆怯和惧怕。自身体恢复后，她便清楚的知道，眼前这个人，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大夫。

　　“我的族人皆被囚禁，有些被虐杀，我是唯一一个逃出来的”鹿笙平静的诉说着，对其间的残忍只字不提，“想必那些人亦不会放过我，与你待在一处，只会连累你”

　　她望着他，眸中清澈真诚“我们兽鹿一族向来知恩图报，你救过我一命，我可许你一愿”

　　云清从见到她身上错综复杂的新旧伤痕那一刻起，便隐约猜到了什么。他不问，是因为不想勾起她心中的伤。如今她坦言，倒让他心里隐约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他以为自己幻听了 “她许他一愿？”

　　他脑海里的第一反应...

　　...竟是希望她留下来。

　　意识到自己的失常，他压下心底不该浮起的思绪，望着她笑了“我现在还没想好”

　　她扯下几根发丝，发丝瞬间在它手掌变成了蓝色，她将发丝编织成手绳，递给他“若你日后想好了心愿，便将手绳烧掉，我会来见你”

　　这个人，算是她在人类里遇到的第一个好人，一个极其温柔的好人。

　　她站起身，微风扬起她的长发，头上长出两只白色的角，在月色下，显出一种奇异的美来。

　　她轻声道 “鹿笙这个名字，我很喜欢”

　　云清只感觉这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他分明没醉，却感觉醉意越来越浓，看着眼前那个模糊的淡蓝色影子离他越来越远。

　　他缓缓抬手，却只是抓了一个虚空。

　　鹿笙回头望了一眼，眸中光华流转，好似天上的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