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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Chapter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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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你倒是想想办法啊。”钟雨靠近丘壑容,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句话。
“能有什么办法,只有打!”丘壑容也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他闭了闭眼,脸上浮现出一种英勇就义的神情,举着拂尘,喊道:“来,你左我右,跟我上!”
说完就冲了上去。
钟雨听了,也将剑一横,跟着——没动。
她看着那地上四溅滴落的不明液体,觉得自己心理建设还没有做好,还需要一点时间。
而前方丘壑容和那肠鬼已经打到了一起。
准确说是丘壑容单方面在打,拿着他的拂尘邦邦邦地锤,锤得那肠鬼满地乱舞。那雪白的尘尾看似柔弱纤细,却仿佛每一次接触都能叫那大肠鬼仿佛被鞭打了一般颤动一下,十分痛苦,一边疯狂地蠕动一边发出一种“叽咕叽咕”的高昂叫声。
黄绿黑三色混合粘液满天飞,好像下了一场雨。
钟雨已经拿出了她平生最灵活的身法在走位,还是不幸地沾上了一两滴。
钟雨:“………”
钟总惨白着一张脸,一时可以说是面无人色了。
那边的肠鬼挨着打,身上的鬼气明显开始失控了,黑色的烟丝丝缕缕地从它黄黄绿绿的表皮上渗出来,张牙舞爪地缠绕竖立,仿佛为它镀上了一层黑色的毛发。
而失控后,它的动作也明显要变得凶戾了许多,躯体疯狂扑打着,像条受伤的蟒蛇一般想要将中间的丘壑容绞杀。
钟雨反而松了口气。至少视线被鬼气挡住了,反而没那么恶心了。
那肠鬼又长又粗,丘壑容的身影被它的躯体围在中间,几乎要看不见了。
钟雨醒过神,胸中为数不多的良心此刻终于跳了一跳,觉得好像让这么个年纪这么大的老头孤军奋战实在不太好。于是把心一横,也提剑上了。
反正我脏都已经脏了……她惨淡地地想。
但事实证明,她还是天真了。
倒不是技术上的问题。钟雨基础本身就不错,常年锻炼,身体素质好,反应灵敏,而且又学过击剑,跟着张冠霖练了这好几天的剑法,使出来还是有模有样的。
可问题是大概因为已经臭晕了头,她一时忘记了这“鬼气”它是有毒的,冲进来挥了没两剑,眼前就开始发花。
钟雨心道不好,耳边“叽咕”的惨叫声中渐渐夹杂进了一股奇怪的粘稠水声,就像什么东西在搅动,又有钝钝的、像是一把不锋利的刀在切着什么质地绵韧的东西的声音,磨着切,叫人听着很不舒服。
脚下的地面似乎开始变得黏腻柔软,鞋底好像踩进了一滩淤泥里面。
空气里除了臭,就是血腥味儿,浓重的血腥味儿……
钟雨脑中警铃大作,一边胡乱挥着剑,一边反手摸向自己的胸口处。
因为知道今天要跟着丘壑容出来见鬼,钟雨是拿了一张宝贵的符纸给带在身上了的。塑封着,就挂在她的脖子上。
这符,加上从小许那儿要回来的两张,她现在一共也只有三张。
指尖才刚一触上那光滑的塑封表面,钟雨的脑中就是一清。眼前浑浊的黑雾也在顷刻间往后退去。
钟雨手持桃木剑,一剑击在肠鬼身上。原本不算锋利的木刃,割在肠鬼那黄黄绿绿的表皮上,却好似刀锋一般轻易地割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痛得它翻滚的动作更加激烈起来。
一剑,两剑。
钟雨此刻绝大多数的精力其实没有花在怎么施展她的剑法上,而专注于怎样避开那些伤口处喷出来的恶心脓液。
这时候她终于发觉了张冠霖教她那剑法的好用之处。《天遁剑法》,剑如其名,里头大多是些偏防御性的剑招,很适合用在眼下这种且战且退——主要是退的情形里。
就这样,丘壑容在前头挥着拂尘当主力,钟雨缩在后方时不时找机会刺两剑,前后夹击,没多久就把这大肠鬼打得奄奄一息,伏在地上不怎么动弹了。
时间其实过了没多久,整个过程加起来也不到二十分钟。但钟雨却觉得像是过了有一辈子那么漫长。
此时丘壑容浑身沾满了不明脓液,已经腌入味儿了。钟雨好一点,只是受到了一部分不可避免的溅射伤害。
两人神色都非常萎靡,脸上带着同款痛苦面具。
丘壑容痛苦地说:“快,拿我的袋子来。”
钟雨痛苦地回:“你袋子在哪儿?”
她说着回头,目光找了找,很快发现了目标,然而走过去一看,那袋子上也沾了几滩绿色的脓液。
钟雨的表情顿时更痛苦了,她勉强地伸出一根手指,将这袋子勾了起来,拎过去丢给丘壑容。
丘壑容弯下腰,在那布袋子里掏了一会儿,掏出又一个黑色的袋子来——一个特大号的塑料垃圾袋。
非常大,展开能装下一整个大活人的那种袋子。
他盯着那袋子片刻,看向钟雨:“你来把这东西装进去。”
“装什么?”钟雨说,不敢置信:“装这玩意儿?”
“当然要带走,不然吓到民众怎么办?”丘壑容说,理所当然地指挥钟雨:“来,你年轻力气大,来搬一下。”
钟雨闭了闭眼,说:“我也是民众。”
丘壑容说:“你有空说废话,不如赶紧搬了咱赶紧走。”
钟雨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拒绝。她光看地上一眼,都要用掉莫大的勇气。搬?绝对不要。
她艰难地用指尖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一张又一张擦了半天,直到整包纸都用完了,才用勉强干净了的手掏出手机,打电话。
电话秒接通:“钟总?”
小许这会儿人在长春观还没走,正在摸鱼——啊不,等待老板回来。刷着微博呢,一下子看到老板电话跳出来,真的一瞬间心都虚了一下。
钟雨说:“你来——你让张冠霖来我给你发的地址,他有驾照吗?”
小许一激灵,遭了,这个问题他竟然不知道!失策了,这么重要的问题竟然没想到提前问,以至于老板问到自己却答不出来!他心里懊恼万分,只得抬头朝几步外正在院子里拿刀撬榴莲壳的张冠霖喊了一声,勉强笑道:“小张道长啊,你有驾照没有的啦?”
丢大人了。呜呜呜呜。
许助理只觉得连听筒里老板那其实听不见的呼吸声都充满着谴责的意味。
榴莲扎手,张冠霖小心按着正找地方下刀呢。他在观里吃这东西总觉得心虚,哪怕明知他师父不在,下意识都还是有点偷偷摸摸的。听见声音吓了一跳,一不小心扎了一下重的,顿时嗷的一声。
“驾照?”他一边呲牙一边道,“我有的!不过拿到之后没怎么上过路。”
许助理选择性地忽略了他后一句话,马上对着电话肯定地说:“钟总,他说他有的。”
“你让他开车过来。”钟雨说,“开到我发的地址。现在马上。”
顿了顿,她特意加了一句:“你不用过来。”
怎么说,自家助理也都还是个普通人。这场面看见不合适。
“好的。”许助理小声应道,待那边电话一挂转头就赶紧一溜小跑快步冲到张冠霖面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榴莲和刀,随手抛在地上,胳膊肘推着他就往门外走:“快点,小张道长我发你个地址,你现在开车过去。速度要快,赶紧赶紧的。”
“哎,我的榴莲——”张冠霖猝不及防,努力回过头:“你……”
“别榴莲了,我回头再给你买一个!买俩!”许助理把着他的肩膀朝门走:“买三买五!你要多少有多少,行了不?快走快走。”
“不……我想问的是,”张冠霖拗不过他,放弃了挣扎,口中道:“你手不扎吗?那一下挺用力吧。”
“………”许助理沉默了,还在隐隐作痛的手掌蜷缩了一下,然后推他的动作更用力了:“不重要,你赶紧去才是正经的。”
“师弟她让我开车去吗?”张冠霖迟疑道,“可是,我没车啊?”
“啊?”许助理难得地呆住了。
他困惑地道:“什么没车?你没有?那你开你们道观的啊?”
张冠霖:“……就是,我们道观也没车。”
许助理沉默了。他不能理解,为什么,这道观也算是一个正经单位了吧,车都没有一台的?
不过不管理不理解,问题都要解决。
许助理当机立断:“那你开我的车。别耽搁,快去。”
“啊?啊,好吧。”张冠霖稀里糊涂地被推着走了。
然后被一路推进了驾驶位。
“哎!等等,我没拿驾照啊还。”张冠霖道。
“那赶紧去拿!”许助理让开路,“快去快回!”
许助理的车,虽然没有他们老板的好,但那也是上了百万的。他工资之类的本来就不低,人又有点好面子,所以哪怕其他方面俭省一点,穿着打扮从来都是往好了去弄的。
这一辆是他吃了小半年的土才买下来的,才买不久,平时非常喜欢并已经就爱车的正、侧、后、里面都分别发过朋友圈,配文有如“全款拿下,未来可期”、“车,男人的战马”等直接秀的,也有“又堵车了”、“上班路上”等间接秀的。
要把爱车借给张冠霖这个一看就是新车司机的菜鸟,许助理其实心里也在痛着。但没办法啊,老板都说“现在马上”了,那能拖吗?
他只能安慰自己,没关系,钟总很大方的,事情办好了肯定又有一笔奖金拿。哪怕磕着碰着一点,拿去修一下就行了。再说,只是开一趟,应该、大概,也出不了什么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