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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遇 ...

  •   今天还早,永生站完岗,看着天边的彩霞粉紫晕染一道一道,阳光正好却不刺眼,24岁了,年纪不大也不小,不知道能不能等来莫楠的生日祝福,他现在是医生,工作也挺忙,自从自己来到这个边陲小镇戍边锻炼,都好久没见到他了。

      “滋滋滋,滋滋滋”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摸出手机,永生眯起眼睛,长长睫毛投出阴影,嘴角弯起来,是莫楠。

      “阿楠,”磁性的声音低低开口,像是比天边的色彩还温柔些,“怎么了?”

      “小生,嘿嘿”莫楠止不住浅笑,“猜猜我在哪?”

      “你?”永生震愣一瞬,心里忍不住狂跳,“你来了。”我等你好久了。后面这句却没有敢开口,他们都知道来这意味着什么。永生忍不住对着天空狂吼一声,吓得来接班的小韩一跳,“你龟儿子做咋子,黑劳资一跳。”

      永生挑眉看他一眼,眼里尽是得意,今天懒得和他争做爸爸,也不说话,连制服也没来得及换拔腿就往站门口跑去。

      “阿楠!”永生朝门口的莫楠挥手。

      莫楠一抬头就看见那个男孩,从八岁到现在,小生永远都这样望向自己,眼里充满期盼,不过现在的小生穿上一身制服,阳光洒在他身上,映着他不羁的笑容,挺拔帅气,哪里还有小时候求收留的落魄样子。“嗯”莫楠轻轻答一声,迎了上去。

      永生一把揽过莫楠的肩膀,在他耳边问道,“你来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想好了吗?”,语气有些欣喜,但是抑制不住的想亲耳听到莫楠的答案。

      “我知道,我来了。”莫楠严肃的看着他,想起那天小生问这个问题时郑重又难受的语气,今天他望着小生的眼睛,没有眨眼躲闪,一字一句的说出答案。

      顺便拉过他的手放下来,“注意点,单位门口,有人呢。”

      “哈哈,”小生只感觉被暖洋洋的阳光照着,他挽着莫楠,整个人快要飘起来,心里像是有一颗棉花糖,一直渗出甜滋滋的糖。“你等我一下,我去换身衣服。”

      得到答案后立马跑开,没过几分钟已经穿上便服跑回来了,微微喘气,额头还有薄汗,润湿了好些头发。

      “咱们先去逛逛,或者先吃点东西,你吃下午饭了没,”他急冲冲的问,语速飞快,只到“阿楠。”才软了下来。

      莫楠好笑的看着他,“我在车上垫了肚子的,要不先带我逛逛,晚上在好好安排一顿吧,路警官。”

      “好”路永生挽着莫楠的腰,不顾他的怒嗔,低头在他耳后,故意吹乱他后脑的绒发,吹红耳垂,“我一定,带你好好,逛逛。”语气不正经到莫楠急得直拧他。

      远处的小韩看到这画面,直叹美好,但又觉得不对,“我擦,老吴,那不是他的双胞胎哥哥吗?他们,怎么回事啊?”

      老吴转过头,想起路警官的屏保,一拍小韩的后脑勺,“哼,什么双胞胎,半路捡的而已。”

      十六年前。

      烈阳当空,一排排黄泥房子纵横交错,远远一看仿佛城市里面被抛弃的一片,寂静无声。

      但是走近一看,就会发现里面不乏双眼浑浊躺在躺椅的当地老人,一边扇风盯着来往的人打量,一边嘴里晦涩难懂的低语,尽是诅咒之言,“那些该死的外地人,占这个地方,全变成他们那种脏乱乱的来”。

      晚上又是该拜神的时候,陈老太,煮好了粥冷却之后难得起身去靠近广场——就是个小平地的第一排一个小窗口,里面摆着各种副食杂货,前面的木板上摆着橄榄菜、泡梨,陈老太在这里买好了自己要的祭祀品回了家,一到傍晚,天气顿时爽利,天边的湛蓝早已变为红紫渲染的大幅油墨,这些破烂不堪的房子也慢慢有了儿童的喧闹,自行车停靠的烟火气。

      陈老太完成祭祀仪式后忙不迭的收起所有的祭祀品,以往这些东西都是一直摆着,自从几年前涌入大量的外地人,他们不仅吃掉桌上的,连寺庙也不放过,该死哦,短寿!这可是大不敬,得及时收起来。

      在巷子的尽头,有个半大的男孩,穿着松垮的灰背心,看着陈老太的动作,踢掉脚边的小石头,一下子掉进房子背后的小水沟,还伴随一声“艹”。仔细一看,哪是什么灰色背心,从领口下摆磨损翻漏出来的口子依稀可见这是一件白背心,只是上面各种灰土油渍增添了灰色感。

      大约十三四岁的年纪,穿着一根棕色的短裤,一双比脚大出许多的深褐色拖鞋,已经在边缘有了要裂开的小口子,看到陈老太将烤鸭水果收进屋里后,莫楠哼哼了两声手里拖着几根线和线头上的磁铁往最里面的巷子走了。

      一路上可以看到老头老太下着咸豆腐就粥喝,还有一些听不懂地方话的妇女在叫骂几个小孩,预计搞饭吃,一些中年男人骑着自行车,身上全是各种黑色油污,脸上也沾染得有,但是他们并不在意,三五几个油嘴滑舌,吹牛不打草稿,今天又挣了多少多少,然后往家里驶去。

      莫楠快两年没试着烤鸭的味道了,有记忆以来那个女人就悄悄指使他去祭祀桌上抱回那些祭祀品,孤身后好长时间就指着那个开荤,到家了!这是这片黄房子里面不起眼的一间,周围破破烂烂,甚至旁边的黄泥房子已经垮了一半,泥土都滋养那两棵没结过香蕉的香蕉树,旁边还有一条臭水沟,里面的水花生和水葫芦已经让人看不出水纹了。

      莫楠摸出一把钥匙,拧开了起锈了的门锁,这门也就是几块木板,缺角少块,里面也就几块破旧被褥,门虽好开,但是也没人会为了几块烂被褥大费周章去强开门。

      莫楠把磁铁往墙角一丢,“唉”一声躺在被褥上,手里掏出几张纸币,一张张用手撑直,然后警惕往外瞅了瞅,起身把门外的锁挂进来,锁上。又重新理了理手里的钱,一张二十,两张十块,几张五块一块,今天差不多有五十几,还是很不错的一天,潮头这边马路改造,之前的路被推翻,大块的钢筋肯定入不了他们这些小破烂的手,只有运气好拿着磁铁边吸边捡,走一路卖一路。五十几块,可比钉表针,串珠子,扣塑料花每天挣得多,莫楠把钱按大小分成几份,取下黄泥房一块松动的砖,然后把钱藏进去,再把砖放上去。

      五十七块,一天吃两块的米,一顿一块的咸菜或者咸豆腐下,光吃也可以吃十天了。算完这些莫楠往外面看了看,唯一一个水井压水的地方还有个妇女在那洗衣服,看来还是只有晚上才能接上水,这会想起来渴的莫楠拿起桶盖上的碗舀半碗水咕咚咕咚喝起来,水顺着他的喉咙留到胸前,一阵冰凉之意袭来,浑身舒爽。

      莫楠用手擦一把下巴倒在床上,双眼盯着木梁,又回想起了之前的日子。

      他从有记忆开始就在这块热死人的地方长大,跟着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是他妈妈,但是他对妈妈没有概念,只是知道有个住的地方,虽也是一片老房子,外墙却是青灰色,房子也宽敞明亮些,至少还有个天井院落,那个女人经常不在家,一出便是一两天,把大门一锁便跟着形形色色的人出门了,但至少屋子里还有些面包糕点,小莫楠便每日光屁股坐在院子,一会抬头望飞过去的鸽子斑鸠,一会低头跟蚂蚁拦路淹水,很少交流的他每天听着小巷其他家的传来的聊天八卦,他听得懂本地话,那个女人的家乡话,但是只能说出一两句不连贯的句子,“去哪啊?”,“我饿”,“想玩”。她心情愉悦得空时又理他两句,不高兴了便睁大眼睛瞪着他拧他不让说,因此小莫楠一害怕,说话的时间更少了。

      那个女人姓莫,来自一个叫柳县的地方,虽与这个省隔得不远,但是隔了一座山脉,经济也相差巨大,比较这是个沿海城市,轻工业重工业都发达,她家里兄弟姐妹多,父亲死的早,还有几个弟弟妹妹,家里每天农活太重,后来同村的姑娘出省了又花枝招展得回去,穿的小洋裙黑墨镜她只在画报上看到过,于是她第二年开春只满十四岁就出来了。来到这边市里一下冲击到了她,繁华,梦幻,当天就到了偏僻郊区厂里的她发誓,一定要留在这里,在这里改变人生。

      但是厂里一天三班倒,做的是电子产品的活,每个月三百的工资有一百都进了介绍人的口袋,不给,不给就走人,乡下想进厂的年轻人可多的是,这里小年轻很多,男生女生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工作上有来有往,互相喜欢的也就渐渐走近了,也有个别好看些的不讲道德的,无缝衔接,备胎众多,当然那个时候的他们只认一时心动,山盟海誓亦是随口说来当下是真心实意,可时间变迁,社会关系变化,谁能说清未来。

      莫楠不知道那个女人来自哪个地方,但是他听得懂她的方言,总之是离这个地方不近,莫楠出生在这,倒是本地也不算,外地也不算,莫楠没时间也没那个能力考虑这些。到六七岁之前他就一直跟着那个女人,她心情好的时候偶尔几天都在家陪着他,给他做青椒土豆丝、小炒肉家常菜,手艺还是不错的,偶尔也会在傍晚凉快的时候牵着他在周围逛逛,这边的人还是有些和她打招呼的,逗弄一下小莫楠,这些记忆是莫楠对这个世界最美好的理解。年纪稍大一些,那个女人就开始不堆小吃堆点菜米让莫楠自己动手了,还在周围一些小作坊拿上些小活丢给他挣点零用。

      要不是有这些记忆,莫楠还真的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已经饿死,毕竟光是吃东西苟活这点本事是有了,不像今天遇到的另一个狗崽子,肌黄面瘦,目露凶光,拼了命的守着抢到的那几块破钢筋。莫楠预计那个狗崽子比自己年纪还小些,从几天前就经常碰见他到处乱逛了,也不肯接受施舍,有成人靠近就溜,到垃圾堆里翻食。他从前也看到过有穿着花花绿绿衣服,盼着高高头发的妇女,耳朵有两个大洞垂着像是铁的东西,骑着一个三轮斗篷车,后面还有两个脏得要死的孩子,成天在垃圾堆翻东西,孩子就把垃圾堆当成游乐园,所以除了接受不了那股恶臭,莫楠到还是理解到垃圾堆捡东西,毕竟衣服拖鞋都不用花钱也能找到能穿的。

      正到天黑准备去压水就听见外面开始刮起呜呜大风,怕是要下大雨了,沟里怕是要涨,鱼儿也要浮起来,莫楠心中一喜,赶紧把桶和盆放在门外,这种天气一来,压出来的水也要浑浊,接点雨水。刚打开门准备放桶,就感觉远处有人盯着他,他谨慎的瞧过去,正是今天碰见那个狼崽子,他狠狠瞪过去一眼,靠门边稳着桶接雨,顺势用雨冲干净了全身。

      那个孩子竟然靠了过来,眼神颇有些可怜,手里紧紧撰着什么,两个人在雨中就这样对峙着,莫楠警备起来,不知道他什么来意,为什么孤身一人,为什么跟到自己的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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