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弋》川悬

17、折磨

　　许子弋又是被自己不争气的胃给饿醒的，伸手摸到手机一看已经十一点半了，脑子里缓缓冒出一个疑问：这是哪？昨天的事像过电影一般，不知羞耻地在他脑海里转了一个圈，许子弋理清了来龙去脉之后，绝望地把自己摔回了枕头上。
　　怎么就又睡到十一点半了，别说来不及耍心机了，自己尼玛就只是在魏琛家清清白白地睡了个觉，而且还睡得好像做了什么一样疲惫昏沉，实际上屁都没发生过。不对，昨天似乎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一个吻和一晚安眠。
　　许子弋把脸埋在了枕头里，心里升起阵阵哀嚎，小爷自己没房子吗？小爷自己没钱吗？小爷自己没朋友吗？废了这么大的劲，就是为了来魏琛这儿蹭住？成年人的世界什么时候如此单纯了？想到埋着自己这张脸的枕头也是魏琛家的，他就更郁闷了。
　　两次了，两次在魏琛的地盘上都睡到这么晚，这得是多有安全感才能睡得这么理直气壮？许子弋无奈地捂住了脸。他屏息凝神地竖起耳朵，没听到房间外面有任何响动，魏琛应该又在办公了吧？
　　许子弋穿好衣服，拿起自己的手机，像在自己家一样，毫不客气地把别墅里的房间转了个遍。卧槽，魏琛真不是常人，一个人住这么大个房子不害怕吗？万一家里藏了几个人都很难发现……
　　许子弋从许家老宅搬出来之后就一直住公寓，他的公寓在市中心颇出名的小区，因为地段很好所以寸土寸金。小区里都是中小户型，非常适合两个人居住，温馨且不会显得空旷。就那么小的房子，许子弋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偶尔都会生出些寂寥的感觉。魏琛这人心理素质得多强大，这么大一栋别墅一个人住，走到哪甚至都能听到回声。
　　许子弋仔仔细细地在房间里转悠，一开始他还因为过于安静而提心吊胆，逛着逛着就被室内装潢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从设计到选材，再到家具选品和室内陈列，一看就是费了很多心思。他没找到魏琛，试着喊了几遍对方的名字依然没人回应，声音在房子里像是被放大了，让他没来由地一阵头皮发麻。
　　昨天晚上不知道是因为酒精作用还是因为魏琛在身边，他完全没注意到房子的尺寸问题，要是注意到了，估计一个人睡觉都会睡不踏实。魏琛这人心可真够大的，就这么放任一个客人在他家睡到中午，醒来之后胡乱转悠？
　　好在许子弋确认了一件事，这么大一栋房子，确实只有魏琛一个人在住，完全没有第二个人长期生活或者生活过的痕迹。这么想着，大门突然传来电子锁开锁的声音，许子弋的心跟着被吊了起来。他停下了脚步往门口看去，这是……茵茵？！他当然记得这个人，上次在酒店套房里，对方还误以为他是什么狗屁的“夫人”！眼下在魏琛家里单独见到她，可就更尴尬了……
　　茵茵从鞋柜里找出一双用塑料纸包着的拖鞋，她笑着看了一眼刚起床的许子弋，意味深长地说：“早啊，老板娘。饿了吧，我去给你做点吃的，稍等一会儿啊”。茵茵说着，不等许子弋反应，径直提着两大袋子食材进了厨房。
　　呵呵，上次是“夫人”，这次是”老板娘“，尊严呢？生而为人的尊严呢！许子弋那句“不是”被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压根没有机会说出口。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关掉了手机的飞行模式，瞬间涌进来一堆乱七八糟的信息，微信的小红点也变成了三位数。
　　经车熟路地找出魏琛的头像，本想跟人家客气几句就走的，毕竟清醒了再胡闹可就有些难看了，何况他也并不想待在魏琛这空荡荡的大房子里。装修再惊艳，室内陈设再合心意，也敌不过眼下在外人面前的心虚和尴尬啊。但在看到魏琛早上出门时发给他的微信之后，许子弋立马换了念头：不走了，说什么都不走了！小爷就是这么能屈能伸，脸就是用来打的！
　　魏琛：今天有个很重要的会，先出门了。你的车钥匙在鞋柜上，冰箱里有吃的，走的话直接把门带上就可以。中午茵茵会过去给你做午餐，起得晚的话，吃点东西再走。
　　许子弋看了一眼挂钟，嘴角挂着笑意，怡然自得地回复：我要是不走呢？
　　十几分钟以后，魏琛回复：不走就等我回家一起吃晚饭。
　　许子弋简直想要笑出声，可能大概魏琛应该也还是挺喜欢自己的吧？这对话莫名其妙的甜啊，感觉超像在恋爱有木有！
　　Antares：好啊，那晚上别让茵茵过来了，我给你做
　　魏琛：你会？别把我家烧了就行。家用灭火器有三个，分别在二楼书房走廊，一楼厨房和餐厅走廊，以及玄关，你先熟悉一下位置
　　Antares：擦，你又在奚落我是不是，实不相瞒我们这种三流伪艺术家，什么都会一点
　　魏琛：没有，只是想让你熟悉一下家里的环境
　　啊啊啊啊啊，许子弋内心发出了疯狂的土拨鼠尖叫，魏琛这个老男人怎么这么会撩？明明什么情话都没说，看起来都是些朴实无华的大实话，但就是很戳心。熟悉一下家里的环境？这难道不是把他当家人的意思吗？就算是自己想多了，那也是糖分爆表的想多，这波不亏。
　　处理完手边的工作，许子弋把自己闷在厨房里过了一下午，他很久没有这么迫切地想要下厨了，仿佛找回了刚跟法国师傅学做菜时的热情。
　　魏琛是被餐厅的景象震住的，餐桌上摆着分外精致的几道餐品，以及还没来得及点燃的蜡烛，他从欧洲带回来的古董水晶花瓶里也多了一束鸢尾。眼前的画面，说是走进了一家专业私厨也不过如此。
　　许子弋把牛排从厨房端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愣在餐桌旁的魏琛：“被我的手艺吓到了？酒交给你了”。
　　魏琛回了神：“真没想到，你该不会是一掷千金请了厨师吧？”。
　　许子弋把手中的牛排重重地摆在桌上：“呸，你这是侮辱我的人格。哎……要不要先去换身家居服？马上就好了”。
　　魏琛看了一眼自己的西装：“不了，这样挺好，尝过你的手艺再换”。他说着顺手从酒柜里捞出一瓶酒，倒进了醒酒器。
　　“魏先生，碍于没有服务生，就不按严格的法餐顺序上菜了，需要我先介绍一下今天的菜品吗？”，许子弋装作一本正经地看向魏琛。
　　魏琛挑了挑眉，强压住笑意微微颔首，跟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许子弋面带微笑，标准的就像顶级法餐厅里的服务生：”焦糖芝士面包、酸橙鱼生、白松露牛排、草莓芝士慕斯，时间紧张，没好好起过名字，食材是什么就叫什么了，凑合着吧”。
　　魏琛用手背轻轻挡了一下嘴角，眼神锁住了许子弋：“一点都不凑合，很完美。许二少爷，你……这是撩妹呢么，这么拼？”。
　　许子弋当即演不下去了，翻了个白眼：“擦，你有没有良心？做个人吧求求了”。
　　魏琛看着桌子上的餐品：“哎，这么赏心悦目哪还舍得吃？快说实话，真不是请了大厨来家里做的？”。
　　许子弋“哼”了一声：“只是叫相熟的餐厅送了些食材过来”。
　　魏琛若有所思：”许二少爷真是，总能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以及惊吓”。
　　许子弋立马不正经了起来，如果他有尾巴，这会儿一定已经翘上天了：“这就感动了啊，你看，这花眼熟吗？”。
　　魏琛看了一眼在水晶花瓶里盛放的花朵：“当然眼熟，二少爷教过，鸢尾，记住了”。
　　许子弋低头笑了，魏琛这人真是过分合他胃口了，可惜了今天的酒是红酒，不好疯狂地再喝个烂醉：“酒醒好了吗？”。
　　魏琛看了一眼醒酒器：“着急？可能不太够时间，要不你先试试？我就不帮你倒了，据说你们这种喜欢红酒的人，连倒酒都要亲自来”。
　　许子弋点头，伸手去拿醒酒器，专注地看着液体注入酒杯，嗅觉跟着红酒释放出来的气息摇动，他的瞳孔都跟着张大了。缓缓喝了一口：“紫罗兰，樱桃，木质感，单宁饱满，柔顺厚重，是黑皮诺，香贝丹？超棒，魏总果然藏了好东西”。
　　“不然怎么对得起你这一桌菜？而且Noah庄园的老板，普通的红酒也糊弄不了吧”，魏琛把一小块鱼生送进嘴里：“你的菜，味道跟品相一样完美”。
　　“这酒才完美，应该是香贝丹，但风味还是跟主流香贝丹园的不太一样，这到底是什么？”，许子弋又喝了一口，微微抿了抿嘴。
　　魏琛赞许地笑了，连眼角都带着弧度：“我是喝不出来，你很厉害了，它应该是贝日园的”。
　　许子弋惊喜地看着魏琛：“难怪了，这酒很难弄到的，果然还是魏总的身份好使，这酒柜里藏了很多好东西吧？哎，倒是我的菜配不上这酒了”。
　　“酒柜里应该还有，喜欢的话可以带走”，魏琛说着去取了新的刀叉，把自己面前的牛排切成小块递给了许子弋，又把许子弋面前尚且完整的端了回来：“家里的刀不太好用了，你直接吃切好的吧”。
　　操，老男人，也太他妈的会了。魏琛过去的感情经历里真的只有一个前妻？这人这么会撩，哪里像是没经验的？话说魏琛心里一直住着的那位也真扛得住，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在一起？
　　许子弋对魏琛不能说一无所知，顶多也就是个不清不楚。他也不能确定魏琛眼下是因为寂寞的心血来潮，还是认真的。毕竟不久之前，魏琛还亲口在酒吧里跟他说过，说有过爱的人，虽然看起来没在一起，但显然魏琛本人也还没能放下。
　　跟魏琛相处太舒服，舒服到都能飘起来了，让他险些忘了，对方心里还有那么个人的存在。也许人家真的只是在跟自己玩玩，就像他们此刻杯中的贝日园产的红酒，虽然珍稀，但对魏琛来说，也只是随随便便家里刚好有罢了。
　　许子弋心情复杂地看了魏琛一眼，正好看到魏琛把领口本来系紧的扣子解开了三颗，他只好心里骂骂咧咧，眼神闪烁地低头，又刚好对上魏琛帮他切好的牛排，不受控地红了脸。
　　魏琛调侃道：“你喝酒上脸？”。
　　“明知故问，你又不是第一次跟我喝”，许子弋心想，上个屁的脸，要不是气氛有些旖旎，他恨不得张口怒骂一句“老狐狸精”才舒服。
　　“慢慢喝，不尽兴的话饭后我还可以给你调”，魏琛知道许子弋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脸皮还挺薄的，也就不好调侃他，忙岔开了话题，说起了调酒的事。
　　这回轮到许子弋惊讶了，魏总的技能树一点也不比他差嘛：“你会调酒？”。
　　魏琛心想，那还不是因为之前误以为某人对调酒师这个职业有什么执念，所以才跟着Leon学了点皮毛：“别把我想成Eric那种水平，只是会一点，简单的那几种”。
　　“操，谁想他了！我也不怎么喝稀有品种，就喜欢简单的那几种。算了，今天不喝了，省得你总因为我喝醉搪塞我”，许子弋轻车熟路地去冰箱取了一瓶冰水。
　　魏琛心里一惊，心想昨天的话题还过不去了是不是？谁想跟你玩儿小孩子的烂游戏，那他妈的是说试就能试的吗？许子弋这个没良心的，煞费苦心地做了这么一桌精致的菜品，就是为了滚床单？
　　见魏琛没接话，许子弋毫不遮掩地说：“清醒了也还是想跟你试试，反正你对我也有那么点儿感觉不是吗？放心吧总裁大人，我不会赖上你的，就算‘怀孕’了也不会给你添麻烦”。
　　魏琛又好气又好笑，他是因为嫌麻烦吗，他明明就想要对方心里那种最麻烦的关系，可惜许子弋根本就是个脑残智障二百五：“行啊，你倒是真给我怀一个看看，我他妈的娶你”。
　　没怎么听过魏琛说脏话，尤其是顶着这么一张一本正经的脸，许子弋“噗”一声笑了出来：“等着啊，回头我去研究研究”。
　　魏琛放下手中的酒杯：“子弋，吊桥效应你懂不懂？我不想因为这种鬼理由，跟一个曾经笃定地认为自己是直男的人试试”。
　　许子弋的笑容一点点隐去了：“怕什么？真怕我会赖上你？怕一旦曝光，合晟整个集团受到影响？怕我哥知道了，于公于私找你麻烦？还是怕被你心里那位知道了，毁了你的清白？真没必要担心，我什么都不要，更不会麻烦你。再说了，咱暧昧都玩儿了，还差这最后一步？还是说魏总只喜欢跟人暧昧？也不知道是我吊桥效应，还是你PTSD”。
　　魏琛无奈：“是你口口声声说试试，怎么搞得好像我才是那个不想负责任的渣男？啧，真不愧是艺术家，特别擅长折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