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脱身》维京小红帽

4、004

　　大约半小时后，蕙质兰心的苏格兰把三人份的荞麦面端上了桌。
　　寓所里仅有一张方形四人桌，这也就意味着三个人在用餐时，无论怎么排位都会有两个人面对面。原本他打算自己去坐牧野澪对面的位置，不料手刚搭上椅背，波本就先他一步在那张椅子上坐下了。
　　苏格兰布菜的动作一滞，在牧野澪看不到的角度对发小眯了眯眼睛，意思是：别做多余的事。
　　波本不知道看懂了还是没看懂，或者说这人就算看懂了也会装看不懂。
　　只见他抬眸对他微微一笑，礼貌地起身，主动替对座的女孩倒了杯鲜榨果汁。
　　牧野澪不是没察觉到这两人眉眼间的小动作，可她安分的待在座位上，表现出了一种对此不感兴趣的淡然。
　　从表情判断，这两人此刻的交锋应当与她要达成的最终目的并不冲突，既然不会影响到自己的计划，那么她也就没有兴趣关心他们究竟是在打情骂俏还是争风吃醋了。
　　静待苏格兰把碗筷在她面前一一放好后，她的眼睛就像黏在面碗上了一样看个没完。直到波本举起筷子开吃，她才有样学样地用筷子卷起一些面条，举到眼前。

　　“这是荞麦面，你说你刚动完手术不久，我特意做得很清淡。”
　　苏格兰见她这副模样，立刻就意识到了梅斯卡尔百分之百没给女儿投喂过这种食物。他叹了口气，主动替她解释到。
　　牧野澪没吭声，沉默地将食物送进口中。
　　虽然体内的消化系统已经完全替换成了机械制品，但在她的特意要求下，梅斯卡尔还是有替她保留下一部分味蕾，所以此刻，她才能顺利的从热气腾腾的汤面中品尝到一丝新奇的鲜美滋味。
　　足足十七年来都没吃过什么像样食物的可怜小孩惊奇地瞪大了双眼，这究竟是什么味道，可恶，普通人原来顿顿都在吃这样的好东西吗？

　　餐厅里的灯具兢兢业业地工作着，把每个人的表情都照得一览无余。即便女孩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但她脸上的冷意正在逐渐融化却是不争的事实。
　　——她好像很喜欢，太好了，看来手艺没有退步。
　　这是松了一口气的苏格兰。
　　——这样看起来倒是比之前鲜活多了，还能看出被烫到的下意识反应，这么说来这孩子应该不是机器人。
　　这是疑心病一直很重的波本。
　　大口吃着面的女孩，面部表情比平常丰富许多，波本觉得这是个打探消息的好机会，立即殷勤地把几碟小菜推到她面前。
　　“你之前说希望我们帮你干掉梅斯卡尔，那你计划什么时候执行？”
　　“就已经决定帮我了？这么快，我以为你们还要再犹豫一阵。”
　　她进食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碗中就只剩下了汤底。苏格兰对此大为震惊，心想真是人不可貌相，然后立刻开始担忧吃太快会不会对肠胃不好，表情一时间变得非常纠结。

　　牧野澪没理会他，自顾自地夹起一根炸得金黄酥脆的小鱼干，端详了一会，而后在苏格兰震惊的目光中把鱼干一筷子摁进了汤碗里。
　　“我觉得越快越好，要是你们不介意的话，其实今晚就行动也行。”

　　波本听完感觉荒唐极了，他冷笑一声：“你是在开玩笑吗，起码也要制定出一个可行性高的计划再行动吧，要是照你说这么仓促地动手，万一失败了那算什么？难道你其实打的是这个主意——主动邀请我们去杀死梅斯卡尔不过是为了制造一个可以合理攻击我们的借口？”
　　牧野澪全然没料到这个娃娃脸同事竟然还是个阴谋论者，她愣了一下，不由得顺着他的思路设想了一下，这才恍然大悟地开口：
　　“你担心我会暗害你们……？这么说来，好像确实是有这种风险，那我就直说了吧——我如果想对你们下手，倒是用不着这么麻烦。”
　　女孩单手托腮，不太熟练的操纵着筷子，试图把彻底泡软了的鱼干从汤里捞出来。这个举动持续了好半天，最后还是借助勺子才成功。她伸出舌头舔了舔被泡得软哒哒的鱼，随即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
　　总感觉这个东西的味道不是很对劲……？
　　她撇撇嘴，把鱼干一口吞了，继续说道：“我没有拿到正式代号，是父亲他不想我跟外界过多接触才特意挡了下来。实际上我早就有了直接联系BOSS的资格——也就是说，我要是想除掉你们，大可以直接下手，因为就算我这么做了，也只用事后补个报告。我想按照那位大人对我的重视程度，绝不至于为了区区两个新人成员把我炒掉。”

　　她这话说的有些过于直白了，但凡自尊心强点的人听完后脸色都不会好看。
　　果不其然，波本那张本来就称不上白皙的脸瞬间变得更黑了，他冷哼一声，颇为不爽地移开了视线。
　　苏格兰对此倒没什么特别反应，他撑起身子，夹起一根新的鱼干放到她面前的餐盘里。
　　“这个直接吃，不要泡汤，味道是咸香的，你尝尝。”
　　黑发青年执筷的手骨节分明，墨色的木筷把他的手衬得活像一块牛奶冰淇淋。焦香的鱼干已经落入盘中很久了，她却还出神地对着那双手看个没完。
　　她默然地想，这可真是一个好人啊，让他参与到这桩计划里来真的好吗？她这么做，对他而言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呢？
　　苏格兰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那个……有什么不对吗？”
　　她回神，小幅度的对他摇摇头，乖乖夹起鱼干品味起来。

　　原来炸制的小鱼干应该直接吃，这件事对她来说是个全新的知识点。恰到好处的火候赋予鱼肉酥脆的口感，咬下去的每一口都充满惊喜，沾着盐粒吃十分美味。一下子就把她先前偷偷买过的那些便利店零食给比下去了。
　　这一刻，她忽然间萌生了一种冲动——如果能一直吃到这个人做的饭就好了。
　　就算她根本不需要补充食物这种东西，可苏格兰其人身上天然自带一种魔力，就好像锚一样，能牢牢稳定住她的状态，长此以往，或许她能一点点找回作为“人”的感觉也说不定？
　　因为……哪怕是一出生就穴居在地下的人，也会想要不遗余力地奔跑到光的下面吧？即使那很可能是来自地狱的火光。

　　“总之，我会保护你们的。”
　　她闭上眼又睁开，忽然郑重其事地说到。

　　牧野澪满打满算也不过是个刚满十七岁的小鬼，即便她板着脸的样子很唬人，可一联系到她的实际年龄，就只能给人一种留下小孩装大人的滑稽观感。
　　苏格兰走神了下，忽而想起第一次跟她见面时，对方板着一张“我不跟你们这些凡人计较”的冰块脸，认认真真跟他握手的模样，不禁莞尔一笑。
　　“谢谢。”

　　他探出手，想要习惯性地揉一揉她的头顶，不料在半路接收到女孩冰块一样冻人的眼神警告。他动作卡壳了一下，只好改换策略，指尖在她光洁的额头着陆。
　　“体温怎么这么低，要不要我去开下暖气？”
　　触手的那片皮肤凉飕飕的，他迟疑了一下，关心道。
　　那是因为她习惯性地启动了低能耗模式嘛。牧野澪不以为意地抬手握住他的手腕，制止了他起身的动作。

　　“没有那个必要，我们还是好好谈谈入侵研究所的事吧。其实我刚刚是认真在说的，今天晚上很适合作为突破点。如果现在的梅斯卡尔真的是我知道的那台机器人，那么今天他一定会露出破绽。”
　　“当初在设计时……为了保险起见，初版的仿生机器人并没有在体内安装能源转换器，所以只能靠充电桩来补充能量，而它出厂时的原始电量，就算开启省电模式也顶多撑到明天早上，所以它今天一定会不择手段地对自己进行充电。”

　　“它的充电许可需要通过三道密令，前两道都只是数字密码，但最后一道却需要扫描我的虹膜。我敢肯定，为了彻底取代梅斯卡尔，今晚它无论如何都会对我下手，不过这时的它倒是不足为惧，一台处于极端省电模式下的机器人，我想应该不是很难对付。”

　　“我不明白……你既然打算得这么完备，为什么还要联系我们——按照你的说法，不是只要在今晚直接把它干掉就算成功了吗？”
　　波本屈指敲击着桌面，实话实说到：“你说过，现在的研究所里只有一个红点，如果那一个活人指的就是你自己，你想杀一个最弱状态的机器人何必要找我们来帮忙。”

　　“问题就在只有一个红点啊……”她幽幽道。
　　“研究所确实只有我和梅斯卡尔两个人，但你总不会以为所里一切事项都是我们父女两个亲力亲为吧？”
　　牧野澪用手指在桌面上划了个圆圈：“梅斯卡尔建立的忒修斯医疗研究所，拥有整整1000名员工，问题就在那1000名员工上——我可没说过它们都是人。”
　　这句话里透露出的讯息令波本倒抽了一口凉气，他头疼地按住太阳穴：“你是说……那间研究所里有整整一千台机器人，全都是……敌人？”
　　她点头，随即又摇头，半真半假地抱怨道：
　　“是一千零一台敌机才对，唉，我也很困扰的。明明当初我也有亲自参与研发，现在却个个翻脸不认人了，果然还是同类的魅力比较大吗……”

　　一刻钟后，这场关于进攻研究所的商谈再次匆匆终止。
　　在她对两人言明了研究所内的真实情况后不久，波本就接到了一通贝尔摩德打来的电话，似乎是有什么紧急任务要委派给他。牧野澪隐约听到了“尽快击杀”“做得干净点”这类语焉不详的词汇。
　　她低着头，望向自己的手指。从这通电话里，她大概能猜到一些事。
　　比如这个波本的家伙这会儿多半是指望不上了。

　　如果只剩下一个苏格兰来帮忙，意味着她要花费更大的心思去保全他，而这一着不慎就会让她一直以来努力遮掩的秘密曝光。虽然她原本计划的就是在他面前卖惨，利用他这个中间人来向组织透露自己不过是“被梅斯卡尔当成实验小白鼠的倒霉鬼”，说不定还要借他的手来促成自己的假死脱身大计……
　　可就在这次会面后，她突然改变了主意，反而不希望自己这具身体的事被他知道——真可笑啊，她这种人的器官都已经不剩下多少的家伙，竟然还妄想成为他的同类。这种软弱的情绪如果被父亲知道，恐怕苏格兰这人真的就命不久矣了……
　　她沉思良久，终于下定决心，抬手把碗筷重新摆回原位。
　　“多谢招待，那么我就先回去了。”

　　苏格兰微微一怔，站起身来留人：“怎么突然说要走，你刚刚说的事还没商量出结果不是么？”
　　他说完按了按鼻梁，狐疑地盯住她：“你该不会是打算单干吧？”
　　牧野澪诚实道出自己的打算：“我确实打算独自行动。”
　　“你在说什么疯话？那里有一千零一台机器人，你可只有一条命。”
　　波本已经挂断了电话，他两手抱肘，面色不虞地对她说到。
　　“那些机器人都有我参与研发……虽然数量有点麻烦，但赌一把说不定也有希望，毕竟它们都是我的责任，我没有逃避的资格。”这方面她倒是看的很开。
　　苏格兰抬手拦住她，脸色一瞬间由春入冬：“我跟你一起去，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多份战斗力。”
　　“可你不是狙击手吗？这种近身战带上你对战力来说好像没什么帮助，而且我并不希望你出事。”
　　她没怎么多想就回绝了他的提议，在被对方用十分危险的眼神瞪视后，才犹豫地补充到：“你要是真想帮上忙，不如在门外等我？如果明早我独自从忒修斯中走了出来，说明我已经成功摆平了一切。要是你看到今晚忒修斯发生大爆炸，那就是我不得已启动了下策，你就跟BOSS报告说我和梅斯卡尔都死在这次事故之中了吧。”
　　她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苏格兰明显愣了一下，差点忘记拦人这码事。好在波本及时后撤一步挡在门口，横起一条腿封锁了她的去路。

　　“虽然我是收到了紧急任务，但又没说是今晚，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都那么急性子？”
　　他的语气锋锐到近乎咄咄逼人。娃娃脸青年单手按着额角狠狠一挑眉，另一手虚点向屋内两人，皮笑肉不笑地补充道：“一个弱鸡情报人员，一个远程狙击手，居然还打算深入敌营以一敌百，你们可真是能耐了哈？”
　　牧野澪沉默了一会，疑惑地看向苏格兰：“我没记错的话，波本似乎是情报组的人？”
　　苏格兰忍笑对她点了点头。
　　她得到肯定答复后，目光移回到波本身上：“既然都负责情报，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弱？”
　　波本没接她的话茬，他没好气地接着分析到：“我手头现有的弹药库存可能不太够，你有没有大范围控制那帮机器人的手段？只靠硬拼的话，对我们来说情况很不妙。”

　　她立刻察觉到了他态度上的转变——这人在这一刻似乎真的站在了她这边。可到底是为什么，就因为听到她打算独自行动？有没有搞错，组织里的人竟然这么有同僚爱，纯善到这个程度真的没问题？
　　这奇妙的展开令她一时有些恍惚，目光在两人之间不断游移，试图推翻自己的判断。
　　而很快她便认识到，他们现在都在认真思考怎样才能帮上她的忙。这个发现令牧野澪心情复杂极了，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开口道。
　　“普通子弹拿来对付机器人太浪费了，我那里有改造过的电磁枪，武器就由我来提供吧。”
　　发现原本可能告吹的计划，因为有了新帮手的加入，又再一次顺着她预设好的路线重启后，她的情绪不禁也明快了点。

　　带着新鲜出炉的帮手，三人组成的临时行动小组驱车赶往某购物中心的寄存柜。走在最前的牧野澪摁下密码，从编号110号柜中取出了一大兜她加班加点研制出来的对敌武器。
　　她转过头，在分发这些装备的同时，忍不住再次确认到：“你们准备好了？真的不后悔？”
　　苏格兰对她笑笑：“当然，我们不是朋友吗，帮你忙是应该的。”
　　波本撇撇嘴，移开了视线：“别看我，我只是闲着没事来找点乐子。”
　　她牵动嘴角，尽可能自然地调整出一个笑脸。
　　“那就——祝我们好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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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透子一发言就阴阳怪气，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