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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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野澪交给里布塔斯的任务列表中，为首的一条确实只是“交友”而已。
最初接到任务时，里布塔斯一点儿也不觉得有什么困难，在它看来，获取人类的好感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
但很快它就意识到，它以外界大数据测算得出的“高亲和力”模板，竟然在这间福利院里完全无法奏效。
原因无他，以幼女形象混进福利院的小机器人拥有和本院土著格格不入的外界气质，在它的脸上那仿佛定格了一般的无忧无虑的笑容，就像一道细胞壁一样，把它和周围那群面无表情，甚至散发着隐隐厌世氛围的真·儿童完美的隔离开了。
可以说是它笑得越甜美，这帮小孩就越躲着它走，里布塔斯不肯轻言失败，它眨巴眨巴眼睛，从口袋里掏出牧野澪买给她的糖果，试探性地递到了一个刘海儿快要盖过一半脸的女孩面前，后者无言地瞪着她手里代表“善意”的糖果看了一会，猛地一把抢过来跑没了影。
“姐姐！这里的人简直不可理喻……”里布塔斯冷不丁遭遇了机生第一次好心没好报，委屈地打开内部聊天室跟牧野澪诉苦道。
“……他们也太没有礼貌了，我是不是应该换个行为模式再去接近啊？”
已经回到了东京都的牧野澪早就同步接管了里布塔斯的视觉系统，自然也没错过刚刚发生的一幕，只是她完全不像里布塔斯那样气愤。
少女托腮沉思了一会，给里布塔斯回话：“不，你就保持这样耐心等一阵子，我猜，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找你的。”
里布塔斯转了转眼珠，在它脸上生动地浮现出了一个困惑的表情：“这样吗，也行，那我先收集一下这里的样本数据……”
它口中的样本，指的自然就是这帮生活在福利院里很难沟通的土著儿童。
在小机器人眼中，这群孩子和外界的人类幼崽压根不属于同一个物种，但在它把这一看法告知给姐姐后，牧野澪却不赞同地对它摇了摇头。
“你不应该有这种想法，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这些孩子只是运气不太好。”
她的话刚说完，聊天室中由电子成像形成的投影便像是信号不稳一般闪了一下，牧野澪皱着眉同它道别：“我有点事要去处理一下，你一切维持原样就好。”
在牧野澪紧急下线后，里布塔斯待在原地整理了一下数据，忽然，它感到有一道强烈的视线正投在它的身上，它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抬眼望向小楼中的活动室。
在一片已经洗到褪色的铁锈色窗帘后，一个大概十三四岁上下，脸上长着雀斑的褐发女孩儿正站在那里静静凝视着它。她的瞳色很深，几近纯黑，目光阴沉沉的，哪怕只是看人，也透着股像是要用眼神生剐下对方一层皮来的凶狠劲儿。
里布塔斯默默记下她的长相，转身向楼内走去。
在一楼的会客室中，它顺利地找到了今天的负责老师，一位眉间笼罩着浓浓倦色的中年妇人，并从她口中得知了那个神色不善的女孩的名字。
据说，那孩子没有姓氏，院里的人都叫她查子，是福利院里公认最难管教的刺头儿。大概是看里布塔斯长得可爱，脸上又笑嘻嘻的，这位生活老师还好意提醒到：“如果她欺负了你，也千万不要跟她对着干，忍一忍就过去了。”
里布塔斯并不认为自己会沦落到被区区人类欺负，即便它现在已经被拆成了一台白板机，但白板机也有机器人的尊严，比起手无寸铁的人类，它起码还有整整一身的记忆金属，就是比质量密度也没有吃亏的可能。
黑发小女孩笑得眉眼弯弯：“知道了，谢谢老师。”
没等多久时间，那个叫查子的女孩就对它出招了。
福利院晚餐的惯例是所有孩子一起坐在餐厅用，一碗杂粮饭配一碗看不出原材料的炖菜，滋味虽然不能说有多好，但也是够这个年纪的小孩垫个七八分饱的分量。
里布塔斯刚一坐好，分坐在它左右两侧的小孩就默契地一个端走了它的饭碗，一个动作迅猛地把那碗炖菜倒进了自己的餐盘，然后狼吞虎咽地吃了个干净。
里布塔斯看得愣了会儿，半晌后，它才在全桌小孩自以为隐晦地打量下，认真地问到：“呃，那个，你们不觉得烫吗？”
“……”
听从大姐头指示来给新人下马威的两个小孩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远远坐在长桌尽头的查子嗤笑一声，她比划了个手势，所有在座的孩子都条件反射地身体一僵，活像是被按下了加速发条一般迅速把手边的食物吃完，端着餐具逃命似的溜出了餐厅。
里布塔斯并没有选择随大流一起行动，倒不是说它在意那点食物——被人分掉了晚餐，对它来说可以算是因祸得福，毕竟它体内可不像牧野澪那样安装了能够消化食物的能源转化器，如果没人帮忙，它多半也只能借助光学投影把食物悄悄处理掉，这下还省了点麻烦。
它会端坐在这里，是因为它认为查子很有可能会直接来找它。
果然，在长桌上的人都走干净之后，偌大的餐厅就只剩下了端坐不动的两个女生。
“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它提高音量，仰起头，一点不见外地问到。
查子站起身，朝着它的方向走来，在站定后，她慢腾腾地从袖口摸出一根波板糖，这很明显就是里布塔斯递给先前那孩子的那一支，看来是被上交作为了贡品。
褐发女孩一点点剥着糖纸，她盯着里布塔斯看了良久，趁着它低头的瞬间，猛地一下拉进了距离。
她微微倾身，几乎是贴在它眼前说：“小鬼，在这里做不合群的羊是活不下去的。”
“诶？”
里布塔斯黝黑的双瞳中倒映出查子冷冰冰的脸，虽然这个女孩的语气很冲，姿态也谈不上友好，但它却从她的身上探测到了口不对心的友善信号。
“你是在担心我吗？”
小机器人没有弯弯绕绕的习惯，既然接收到了讯息，自然而然地就以一个温和的语气反问了回去。
查子没有再接话，她默不作声地瞪着眼看了它好一会儿，那双因为眼白过多而备显凶相的眼睛难得地呆滞了一下。
她提高了嗓门：“你难道是个白痴吗？你从哪个角度看出来我是在担心你？”
里布塔斯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哪个角度都可以感觉到啊，查子其实很关心我的对吧？”
查子：“……”
她被这个矮个儿小孩闪亮亮的目光搞得十分恶心，感觉自己一脚踩进了糖稀陷阱，一口气梗在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她用力翻了个白眼，自己扭头走了。
“有病。”
在牧野澪的授意下，里布塔斯一门心思要把“傻白甜”路线贯彻到底，熬过了三天后，它顶着所有土著看珍稀动物的目光，整理得到以下信息。
生活这间破落福利院里的人可粗略分为两类，一类是以院长为首的大人阵营，一类是以一个叫做“查子”的女孩为首的孩子阵营。当然，如果执意要更进一步细分的话，在孩子阵营中其实还可以再划分出一个范围——那是由一帮几乎没有生活自理能力的缺陷儿童组成的弱势团体，他们有的天生聋哑、有的天然痴呆，不知出于什么缘故被收养在这间福利院里，用一种跟饲养牲畜没什么区别的粗暴手法养育至今。
因为院中管理人员不足，照顾这些先天残疾的小孩的活儿，顺理成章地被分配给了年纪稍大一些的孩子，那个叫查子的女孩，手中的权力又更大一些——她甚至拥有任命权。
“这个孩子就归你带了。”
在明里暗里找了里布塔斯整整三天茬后，查子对这个怎么欺负也毫无反应的面团儿新人终于失去了折腾的兴趣，她已经单方面认定了这个漂亮的小女孩是个百分百傻瓜。
欺负傻子实属没趣，她恹恹地带着它来到位于地下的寝室楼层，指着一个已经五岁多还成天啃手吃的小孩对它说：“这个家伙就交给你了，照看他的一日三餐，别养死了就行。”
对于这种情况，里布塔斯倒是并不意外，它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乖顺地点点头。
“知道了，查子姐姐，我会好好完成任务的，你放心。”
查子闻言恶寒地颤抖了一下，带着满脸像是刚见了鬼的表情走出寝室，狠狠甩上了门板。
确认她已经渐行渐远后，里布塔斯弯腰逗弄了一下这个分配到它手里的人类幼崽，确认对方的生命体征相当平稳后，它闭上眼，再次进入了聊天室。
“姐姐，我已经顺利接触到了任务目标。”
数据流构成的网络空间里，代号为霍尔蒙克斯的女性身材瘦削，红色的长发绑了个利落的高马尾，比起她在现实中总是通过调整表情去刻意柔化的五官，使用虚拟形象的少女显然懒得计较那么多，恢复了本性的她的面容，看上去显然要锋利得多。
很好，看来一切都在按照计划稳步推进。
她满意地勾了勾唇角，抬手轻叩了一下桌面。
“做得不错……那么接下来的工作就简单多了，你想个办法，把他的名额顶替掉。”
作者有话说第26章 02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