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7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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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昂和徐佳两个人带着护目镜和N95，开着面包车停在了S市传染病院对面，他们打开后备箱，把一箱箱的蔬菜和肉往下搬到推车上，然后送到马路对面的医院门口。
门卫这几天对他们俩已经很熟了，立刻就联系了医院工会主席和宣传科科长，没大一会，两位领导就急急忙忙跑了出来，身边还跟着拿着麦克风和摄像机的几个媒体人。
岑昂有些意外，他面色不佳，穿的也不太得体，搬运蔬菜身上手上沾了土，扶了一下口罩上面就是几个灰突突的指印。徐佳更是被吓了一跳，他退了半步推着推车挪到岑昂身后，“怎么回事啊哥？”
岑昂被媒体围住，岑昂皱了下眉，然后后退一大步，“请你们保持一米间距。”
岑昂拒绝的态度让媒体愣了一下，宣传科科长走过来解释，“小岑同志，你别害怕啊，我们没有恶意，今天媒体来我们医院采访现在接收的新冠患者情况，我们就讲到了前几天接受了很多社会援助，尤其是你，不光给我解决了那么多的医疗物资，知道我们医院现在生活物资紧缺还来给送蔬菜和肉，媒体朋友知道之后想采访一下你，也算为疫情下的S市民众输送正能量。”
岑昂失神的看着面前的人和摄像机，他缓缓点点头，“好。”
记者兴奋的开机，先是拍摄了一下面包车内的物资情况，又把镜头给向岑昂和徐佳，“请问两位的工作是什么？”
记者的麦克风举在岑昂面前，岑昂转头看向徐佳，徐佳立刻接收到消息，率先开口，“我们经营餐厅。”
“那您二位这些物资花费不少吧？”
徐佳先开口解释了一下，“其实我们没有特意去购买这些蔬菜和肉，本来是餐厅为了过年期间营业备的菜，过年期间菜都比较贵，所以我们一般在年前把容易保鲜的菜都提前备好，没想到疫情爆发了，我们自己家还是生活物资足够的，昂子就和我商量把餐厅这些拿出来，让医务工作者都能吃饱吃好。”
徐佳的回答记者非常满意，既没有刻意的歌颂自己，也宣扬了在这样的特殊时刻尽自己所能贡献能力的精神，医院领导也频频点头。岑昂扭过头，双眼直直的盯着远处的医院病房大楼，那双眼好像没有看向任何一扇窗户，而是深深地眷恋着里面的某一个人。
医院领导还是非常感谢岑昂的，虽然现在的医疗物资不像疫情初始那么匮乏，但N95还是紧缺的，尤其他们医院是S市的新冠接诊医院，医疗物资已经更为倾斜，但是由于运输仍然受限，口罩和防护服紧缺还是重大问题，岑昂的捐献解决了很大一部分问题的。
他授意记者把镜头转向岑昂，“岑昂当时联系到我们，说要捐献N95口罩和一次性外科口罩的时候我们还是很吃惊的，我们也接受了很多社会捐赠，大多以企业形式，偶尔有个人捐赠情况，但没有如此数量庞大的，N95口罩就有一千只，我们都非常吃惊，赶紧和小岑就取得了联系，检查了这些医疗物资的资质后，确认是我们非常需要的，真的非常感谢他。”
记者对这批物资也很感兴趣，“那请问，您是如何得到这么一大批物资的呢？”
岑昂收回眷恋的目光，转头看向递过来的麦克风，他舔舔唇，回过神来缓缓开口，“我一个朋友家里有亲属在医疗器械公司工作，有一批医疗物资因为一些原因搁置下来的情况被我了解到，我就买了下来捐给医院了。”
“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啊，对你来说还是挺重要的一笔钱吧？”
岑昂点点头，“嗯，我前一段时间因为一些疏忽造成经济上有些问题，再加上疫情也造成了一些亏损，但是还可以度过，我未婚妻让我把装修婚房的钱拿出来渡过难关，剩下的钱我就都用来买这些物资了，能帮一些是一些吧。”
记者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把话题引过去，“哦，那这么说您未婚妻也是一位很善良很热心的人，她完全赞同您这么做，很支持您？”
岑昂愣了一下，徐佳的脸色也有些尴尬，记者有些不解，见他语塞把麦克风又往前抵了一下，岑昂看着怼在自己下颌的麦克风，眨了眨眼，神情有些落寞，“我不知道。”
记者疑惑，宣传科科长开口解释道，“他的未婚妻是来支援我们医院的医务人员，前一段时间在一线的时候不幸感染，目前情况一直反复尚未好转，和小岑同志还没联系上。”
记者哑然，看着岑昂凌乱的头发和低落的情绪不知该如何发问，她知道关于这个话题无论哪一句话都是刺痛面前这个男人的剑。
岑昂沉默半晌突然开口，他双目猩红，语气缓慢而坚定，“嗯……我没那么多高尚的想法，我就是个挺狭隘挺自私的人，我就是希望她能用上我捐献的口罩，希望她能在病房吃上新鲜的菜和肉来恢复体力……”，岑昂的眼泪突然掉下来，顺着流到了口罩外面，摄影师赶紧给了一个特写，岑昂吸了一下鼻子，仰起头长呼了一口气，眼睛望向那栋触不可及的大楼，“就当我是在做善事积德，我希望老天爷别带走她……别带走她……”
岑昂抹掉眼角的泪，对着摄像头摆手停止，转身背对着众人，不想让大家看到他狼狈的表情。记者也哭了，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擦擦眼泪，对着镜头说下结束语。
岑昂和徐佳又到店里巡查了一圈水电安全，疲惫的回到家，换洗了衣物就瘫在沙发上，到了五点天已经开始暗下来，室内没开灯，岑昂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抽走了，他懒洋洋的不想动，脑子里一个念头都没有，心也空落落的。
过了不知道多久，岑昂被手机铃声惊醒，他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知道手机铃声停止，他爬过去把消了毒放在玄关的手机拿起来，铃声马上又响了起来，是陈怡打来的电话。
接通后，陈怡在那边已经泣不成声，声音嘶哑带着哀伤，“小岑，周隽怎么了？她是不是感染了？她情况怎么样了！”
岑昂还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就否认了，“没有，她什么事都没有，过几天就回来了。”
陈怡哭出声来，周敬伟又急又悲，抢过手机，“你还骗我们！我们都看到你的采访了！周隽到底怎么样了？你说周隽到底怎么样了？”
岑昂叹口气，头痛的狠狠捶了一下后脑勺，完全没想过自己接受了采访这件事会被周隽爸妈看到，他也只好和盘托出，“是，周隽被感染了，我前几天和她通过一次话，她状态还可以，但是这几天可能情况有些反复，所以我没联系上她，不过她发了信息来报平安，她之前情况不算太严重，肺部感染范围不大，救治也及时，现在医疗跟上来了，周隽肯定会没事的。”
陈怡不信，眼泪悬在眼角，“隽隽真的给你发信息了？她说什么了？说没说自己怎么样？你把信息给我看看！”
岑昂点点头，“阿姨是真的，一会我就把截图发给你，她说自己这几天反复了，还开玩笑自己底子好还是挺过来了，让我放心。”
挂了电话，岑昂把信息截图发给陈怡，好半晌才收到陈怡一个“谢谢”的回复。
周隽这几天能下床了，基本可以脱离氧气管了，她穿着宽大的病号服，手背上留着针，两只手背都青青紫紫的，但是人的气色比起前几天好了很多。她的头发被剪短了，因为不能洗，发烧之后都是汗又痒得很，周隽找护士要了一个理发的推子，狠狠心把自己的头发全推了，只余了薄薄一寸，推完了，她用毛巾扫了扫脖子上的发茬，转过去一看背面，确实如自己想象一般理的坑坑洼洼……
也不管这么多了，周隽赶紧用热水打湿了毛巾在脑袋上面狠狠擦拭了一下，顿时感觉头皮都清爽了，她看着镜子里理了发之后正面看起来像个假小子一样的脸有点陌生，然后她提提嘴角，拿出手机自拍了一张发给了岑昂。
周隽解下脖子上套着的塑料袋，把地上的头发扫了扫，顺手想把耳边的头发掖过去却摸了空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是小寸头了。
手机微信提示，周隽慢慢的从卫生间挪回去，感觉气有点喘不匀，赶紧把氧气管挂在鼻子上吸一吸，她坐回床上，发现是岑昂给她回消息了。
岑昂：挺好看，凉快。
周隽：大冬天的凉快有什么用？
岑昂：挺好看。
周隽：【撇嘴】
这几天周隽的父母在岑昂的陪同下到医院和周隽远远看了一眼。住院部大楼紧挨着大街，他们三人站在栏杆外仰着头找哪扇窗户露了头，周隽刚把窗户打开就被周敬伟立刻捕捉到，“那呢那呢！”他手激动地指着大楼上半部分，“那是多少楼啊，陈儿你看见没！那呢隽隽！”
陈怡和岑昂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果然看见了窗口有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头上围了一条白毛巾。陈怡的电话响起，是周隽打来的，她声音虚弱，但说话语速快了一些，“妈妈，看到我了吗？”
陈怡有些激动，近一个月终于看到了自己差点踏进鬼门关的女儿，激动的一下就哭了出来，“看到了，妈妈看到你了，你头怎么了？”
周隽摸了摸头上的毛巾，“咳咳咳……哈哈，没事，我怕被风吹，就找了条毛巾围上了。”
周敬伟直在陈怡身边怼她的腰，“开免提开免提！”
陈怡瞪他一眼，挥开他的手把免提打开，周敬伟迫不及待的开口，“隽隽你身体好点了吗？现在还发烧吗？呼吸困难吗？”
陈怡推他一把，先和周隽嘱咐，“快回去吧快回去，爸妈看到你就放心了，别让风吹了，快回去关上窗。”
周敬伟猛地一下回过神来，“哎呦对对对，你赶紧回去，现在千万别掉以轻心，要好好恢复，快回去。”
知道周隽的窗口之后，岑昂就经常开车过来，他把车停在路边，往常总被贴罚单的地方现在也没有交警来了，他站在车前给周隽打电话，看她露个头挥挥手就很满足，然后让她赶紧关上窗户，和她聊一会再离开。
周隽晚上给他打了视频，她头发密实了一些，看起来不像刚剃头那时候那么突兀，也可能是看顺眼了，岑昂还想起来周隽刚刚高中入学时的头发就比这长不了多少。周隽把自己的手指竖起来给岑昂，岑昂愣了一下，“我招你惹你了？”
“哈？”
“什么意思，对我竖中指？”
周隽看了看竖起来的左手中指，尴尬的笑了笑，难掩突如其来的咳嗽，然后才脸色憋红的开口，“啊我没那个意思，你看我手指，是不是少了什么？”
岑昂呆愣住，周隽的手背都是青紫，手上青筋暴起，留置的针还插在上面，指甲都是紫色的，看起来这只手的主人有种病态的感觉。
周隽见岑昂没反应，才悻悻的开口，“戒指，戒指掉了。”
岑昂反应过来，他把注意力从周隽干枯的手背上移开，“怎么弄没了？”
周隽摇摇头，“之前上班我是摘下来的，咳咳咳咳……后来我记得休息那天给带上了，但是在病房里找不到了，我猜测如果不是掉到酒店房间哪个犄角旮旯……那就是在医院抢救的时候掉了，那戒指最近有点松了，果然人一瘦手指也跟着瘦。”
岑昂笑笑，嘴上还是故意打趣她，“你瘦了吗？看不太出来。”
周隽瞪他一眼，带着点气，“没瘦没瘦，就是普普通通衣服都肥了罢了！”
随着周隽的身体一天天好转，第二批来支援的同事都快要结束任务返回了，周隽在医院越来越待不下去，走不快但就是想溜达溜达，心都飞回家里面了。
晚上岑昂照样把车开到楼下，十几层楼的高度周隽实际上是看不太清岑昂脸上的表情的，但是配合着电话里他的语气，周隽的眼前就能浮现岑昂一张张玩世不恭，傲娇调侃，有时候还会有些低落的脸。两人说了两句，岑昂那边突然掉线了，周隽已经看过岑昂把头缩了回去，一看掉线了她有点意外，把窗户打开又探头望出去。
医院外面，岑昂举着一盆花站在楼下，他脸上的表情大部分被口罩遮盖住了，但是岑昂声音颤抖，音量洪钟，“周隽，我向你道歉！”
周隽有些意外，她拼命把头伸出去，支起耳朵想听的更清楚。
“对不起！”
周围有几扇窗户也打开了，里面的人探出头来看热闹，路上也有行人驻足，吃瓜是人类的本质啊。
周隽不知道他怎么了，喊出来一句“怎么了？”但又因为声音太小太虚而没被岑昂听见，她拿着手机挥了挥，“用手机啊！”
周隽拨了电话出去，岑昂耳朵上挂着蓝牙耳机，电话一接通，他的声音传来，颤抖着哽咽了，伴随着呼呼的风声一直在敲打着周隽的耳膜，“我向你认真的道歉，我明知道你是个很有仪式感的人，但我对待你太敷衍了，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没有认真的对你表白过，我的求婚也很草率，我没有给你一个可以铭记下来的仪式，我心里总想着还有以后，下一次就更盛大一点，但我忘了人不是总有以后，每个下一次都可能成为遗憾，”说到这，岑昂突然沉默，周隽听到他的抽泣声。
周隽也跟着哭了，她摸摸自己圆圆的头，又抹了下眼睛，“你说什么呢，你每次都很认真，我知道的，再说我不是已经好了嘛……”
岑昂深吸一口气，仰着脸看着十几层楼上的她，“可能你遗失的戒指就是在提示我，我还欠你一次正式的求婚……”
说罢，岑昂突然单膝跪地，从兜里拿出一枚钻戒，他吸了吸鼻子，“花店关门了，家里只有你养的月季，外面买不到钻戒，商场都没开门，这，这个是我找你妈妈借的，等你回来我补你一个超级大钻戒好吗？”
周隽哭着点头，看到岑昂后面有一个拿着手机正在疯狂记录的徐佳，她捂着自己的脑袋，“可是我头发都剪短了，有点丑……”
岑昂笑出声来，又掉下来两颗眼泪，风吹在脸上像刀刮一样的疼，但岑昂的心从来没这么舒服过，他高高的举起戒指和盆栽月季，声音大到胸腔都发出轰鸣，“周隽，我爱你！请你照顾好自己，健康平安的再次回到我身边，请你将往后余生交托给我！周隽，请你嫁给我！”
周围病房的“邻居”，楼上楼下的患者，路上的行人都跟着起哄，他们看到这都很激动，跟着欢呼，伴随着一阵阵的咳嗽和笑声，周隽笑着点点头，“哈哈哈……好啊，你这样子有点蠢……嗯，我答应你……”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7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