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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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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人的高中班级,现在已经来了四十二个人,在多年不联系的情况下,人已经算是来的很全了,可见宋飞宇号召力依然不减当年。
岑昂边走边摸出来根烟叼在嘴上,到了门口打开包房门看了看里面正寒暄的人,又退了出来。宋飞宇站在酒店门口,还没到约定的时间,他手机响个不停,一直有同学给他打电话问地址,他一边接电话,一边给刚到的同学指挥停车。
宋飞宇挂了电话回头看见倚在门口的石狮子旁边的岑昂,也靠了过来,岑昂从烟盒里掏出打火机,顺便递他一根烟,宋飞宇摆了摆手拒绝了,“不了,备孕呢!”
“擦!”岑昂嗤笑,把嘴里的烟也塞回烟盒里。
宋飞宇下巴朝酒店里面抬了一下,“怎么?人还没来?”
不提还好,一提就有点来气,岑昂斜眼看他,勾了勾嘴角,“没有……你告诉她了吗?”
“我说了啊!”
“你咋联系的?”
“我□□找的她啊,上面留的言。”
岑昂真是被他气乐了,“你是傻逼吗?尼玛这能联系上吗?现在还有几个人用□□啊?你没她微信或者电话吗?”
宋飞宇摇摇头,“我上哪有啊?再说了,高考最后一个月她回家自己复习的,没在班里,同学录也没给我填,我千方百计找王韵要了个手机号,结果是高中时候的,早他妈换了,我上哪找她?那□□不就是唯一的方法了吗?”
岑昂长叹一口气,寄希望于周隽是个还使用□□聊天的弄潮儿……
沉默了一会,岑昂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开口,“她怎么回家复习了?”
宋飞宇看他,“谁?”
岑昂挑眉瞟他一眼,他立即会意,“啊……哎呀,那时候咱班的氛围你心里还没数吗?当时准备出国的,自己找家教的都回家学了,在班里吵闹的要命,也没人管得了咱班。”
岑昂细想宋飞宇说的也没错,他还没退学那功夫他们班就是全学校最差的班级,小到往校长室里扔水气球,拔了班主任自行车的气门塞,大到班里男生打群架,女生和班主任吵架互殴,种种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记得刚高一开学,他们班当时是作为重点班招收的,班主任带了一个学期后,突然有一天消失了,说是去出高考题了。代班班主任是个刚刚借调来的英语老师,大学毕业不久,威信不足。那时候他们班就像是老虎不在家的猴子,偷鸡摸狗,打架斗殴的事情没少发生,班里层出不穷的冒出各种班对,年级主任每天都来他们班门口怒吼,代课老师被气得一拳砸破了窗户,鲜血直流。
总之那届高考结束后,班主任再回来带他们班,就已经管不住了,每天要处理的麻烦比讲课的内容都多,班里时刻都像个菜市场。他对班里学生的态度当然也急转直下,不止一次在家长会的时候当着众家长的面读出没收学生的小纸条,情书。好像周隽当时和自己的好友传的纸条,关于一个高年级学长的,就被当众读出来过。
他还记得当时班主任要求班里学习好的同学不要理学习差的,明确的提出这些学习差的以后没出路,鸡鸣狗盗的以后不是一路人。当时班主任对班里的差生有了一系列的打压政策以及各种有色眼镜加持,他们这些差生被全部安排在后面两排,成为了课堂上的透明人,最后班主任对待差生的一次“特殊待遇”,让班里的一个女生受不了给了他一巴掌。
班里的学生大多对这个班主任起了反叛心理,无论成绩好坏。那时候正是大家最讲义气的年龄,被班主任强制和自己的男友,好友分开,任何人都会不满意,班里很多好学生也都很讨厌他,大家集体考差,然后很多家长都反映到了年级主任那里,提出要换班主任。
那时他们已经高二了,年级主任找班里的家长代表聊过很多次,最后因为师资力量不足,还是没有换掉班主任。不过这事估计让班主任对这个班级彻底绝望了,从那之后他再也不管这批学生了,学习好的就靠自觉学习,学习差的就爱怎么样怎么样,班里每天就像是闹市,年级主任也无可奈何。
后来岑昂翻看同学的□□空间,好像是高三换到了独立校区后,他们班甚至被学校安排在了顶楼的最角落的教室,班里的拔尖学生被调去了状元班之后,班主任除了上课时间,其余时间都不再出现了。因此很多学生为了能好好复习,都选择了在家学习,自谋出路。
很多详情岑昂都不清楚了,因为高三开学那年他就退学了,最后一次见周隽就是在老校区,高三开学前的班会那天,她不知道他会退学,给王韵买雪糕但是王韵没吃,那只雪糕被他抢走了,她嗔怒的瞪了他一眼。
他记了很多年。
岑昂之前看到了一个高中同学在□□空间里发的毕业照片,别的班的照片上写的都是班主任的寄语,例如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之类的,但是他们班的班主任写了一句一切已尽努力,但求无愧于心。
这篇日志被很多同学转载并配上了“呵呵”的表情。
可能是因为同是被放弃的孩子,班里的同学关系一直还不错,至少宋飞宇能联系上这么多人聚会,岑昂认为至少大家的情谊还是在的。他看着宋飞宇这个社交达人像花蝴蝶一样满场飞,笑着坐在一旁夹菜吃,眼睛扫了扫门口。
周隽确实没来。
这场聚会变的没什么意思,大家能来的混的都还不错,一个个人模狗样,西装革履,衣裙飞舞,岑昂在班里是个特殊的存在,以前关系不错的来和他坐了一桌,一起喝了几杯酒,忆了几句当年,也有人开玩笑问他怎么一直没消息,是不是在闷声发大财,也有人略带揶揄嘲讽,说看他一身行头和脑后那个扎起来的小丸子,活像个行为艺术家。
他笑了笑没说话,估计大家是觉得他混的不太如意,也都没继续聊下去。
王韵坐在岑昂旁边,除了刚开始和他这个前任后桌喝了几杯,之后一直和别的女生聊得火热。岑昂敲了敲王韵的胳膊,她放下杯子回头看他,眼神里带了点打趣,“我没消息。”
“你知道我问啥?”岑昂挑眉,盯着王韵。
王韵撇撇嘴,“宋飞宇前几天火急火燎的找我问周隽,我也是一头雾水,但是今天看到你出现,又看到你一来就坐我旁边,又看到你和宋飞宇交头接耳,我就猜到了。”
“那怎么会没消息?你们当初不是很好吗?”岑昂不打算遮掩,他知道王韵聪明,上学时就看出了门道,他是骗不过她的。
王韵嗤笑,觉得岑昂很天真,“我高三一模后进了状元班,她最后学校也不去了,我知道就怪了,呵……那时候班里的氛围,各人自扫门前雪了。”
岑昂抿了抿嘴,叹了一口气。
聚会到中旬,包房的大门被打开,那一瞬间岑昂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宋飞宇离岑昂隔着几个人,正和别人敬酒,也是立马看向他,神情比他本人还愉悦,眼睛一直眨个没完。岑昂紧紧盯着那扇厚重的门,直到人出现,门关上。
进来的女人中等身材,纤细瘦弱,长发微卷,穿着紫红色的无袖连衣裙,黑色高跟鞋,左上臂露出一朵玫瑰花的纹身,看着性感又迷人。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长得很秀气,不过此刻浓妆艳抹起来岑昂倒没觉得摇曳生姿,只能说和以前变化挺大。
是梁思青,他高中时候的女朋友。
她进来的时候,班里没什么人注意,觥筹交错中她撩了撩自己的一头卷发,眼睛在包房里的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岑昂身上,然后径直穿过人群走向他,在他身边坐下了。
岑昂和宋飞宇交换了个眼神,这孙子看热闹不嫌事大,幸灾乐祸的。
梁思青抿嘴笑了一下,然后熟稔的开口,“好久不见,最近在哪高就啊?”她把酒杯推到岑昂面前,示意他给她倒酒。
岑昂给她倒了一杯红的,眼睛扫她一眼就挪到了包房门上,“我一个高中肄业的有什么出息,自己做点小买卖,糊口。”
“哦……那也不错,听宋飞宇说你开饭店的……”梁思青看起来有点失望,不过还是挪了挪椅子,离岑昂更近了一些,“结婚了?”
岑昂余光扫了她一眼,满目风情,可惜他真是提不起兴致,顺势点点头,“结了。”
岑昂说完梁思青反倒笑了,“你结婚了?行,反正不是她就对了。”
岑昂终于正眼看她一下,笑了两声没再搭腔。
脑子里一个念头闪过。
周隽也许已经结婚了。
突然胳膊被缠上,岑昂看着贴的他很近装作醉了的女人,香水味冲进鼻子里,他拉出了自己的手,然后手上被塞进了一张名片。
梁思青眼神迷离的看着他,“给我打电话吧。”
他笑笑,“我结婚了。”
“那也给我打电话。”
岑昂冷笑着扬了扬手里的名片,扔在桌上然后起身,“我是真没媳妇儿,对你也是真没旧情。”
他遥遥的对着宋飞宇比了个手势,然后离开了包房。
天已经黑透了,正值十一假期,岑昂仰头看了看天,用手理了理自己今天特意穿上的略有些箍身的休闲衬衫,解开领口两颗扣子,动了动胳膊又解开了袖口,把袖子胡乱挽上去露出微微小麦色的手臂,从兜里掏出烟盒,把最后一支烟叼进嘴里点燃,然后捏扁烟盒随手扔在路边的树下。
还不如去地铁站守着呢!
来了一个电话,陌生号码。
他接起来,声音是很熟悉的,听了一句,然后迅速挂断,把这个号码也拉黑了。
周隽一家回来的路上,院里新入职员工发了通知说有一份文件需要大家签署,上传到了微信群里,然而她的微信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就是接收不到消息了,和她同一批入职的一个小姑娘说加她的□□,用□□传给她。
周隽赶紧下载了一个□□。
很多年都不用□□了。
微信普及之后,用□□联络的人越来越少,在周隽这里□□慢慢被淘汰掉,她卸载了之后很久都没有用过了。
找回密码后,登陆上去的那一刻,看着小企鹅动来动去,年代感带来的回忆喷涌而出,她记得有人在问了她考上了哪所大学后,就消失在了她的好友列表里。
然而突如其来的一连串的“嘀嘀”的声音倒是吓了周隽一跳,陈怡在旁边笑,“你怎么这么多消息?”
周隽也是一头雾水,之前她也因为特殊用途下载回来过几次,但每次都是静悄悄的,这次就像炸锅了一样,她没理会突然炸出来的消息,收了文件之后,才慢慢看那些蜂拥而至的消息。
十月二号那天,高中同学组织聚会了,由宋飞宇攒的局,班里来了四十几个人,好不热闹。沉寂已久的群突然就炸了锅,群里被照片刷了屏,大家觥筹交错,春风得意的和潦倒落魄的形成鲜明对比,曾经的班花身材也走样了,当时不起眼的女孩子反倒是变成衣着光鲜的了都市靓女。
周隽一张张翻过去,一张宋飞宇和别人拼酒的照片里,沙发里坐着一个男人。
周隽想不到那人竟然是中长发,至少比她这头刚过耳朵的短发要长一些,他把浓密的黑发在脑后挽成一个鬏,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和上翘的嘴唇,他笑的开心也没有看镜头,手里端着一杯酒,着黑色的衬衫,隐藏在阴影下。
略有些不清的画质不影响周隽认出这是谁。
岑昂。
这个名字再次在脑海里闪过。
除了和高中的小平头相去甚远的发型之外,他和高中的时候没有太大的变化,就是比那时黑了一些,壮了一些,还是一样看着肩宽体阔,穿上黑衬衫,比那时更像个黑、道大哥。
看着群里面的照片,周隽突然就想起来,在自己刚上大一不久,她发现自己被岑昂从他的□□好友里踢了出去,当时面子薄也不敢问他是为什么,后来想着要不要把他加回来,在班级的群里看了一眼,发现他退出了班级群,也不知道是高□□学的时候就退群了,还是之后退的。
那时周隽就是有股执拗的劲,也隐隐感觉,那次高考后的短暂寒暄可能就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聊天了。
她在群里和岑昂关系好的人中不停的翻他们的好友,去□□空间的留言里找一切可能的蛛丝马迹,可是也许换了头像改了名字,她再没找到过,也不好意思去问其他人。
后来周隽又想起来,高一班里开联欢会的时候,她带了手机去,那时像素渣的一批,但是她还是尽力给班上所有的人都照了照片,放在了她的□□空间里,她赶紧到□□空间上去找。
周隽知道自己有点莫名其妙,但就是不想他们之间那些微妙的联系就此断掉,在翻了五十几张照片后,她意识到,那时她还有点怕他们几个大佬,因此当时他们坐在班级的最后面看表演的时候,她只敢偷偷回头匆匆照了一张。
这张照片里,班级里的同学围着坐成一个圈在吃吃喝喝,他们几个大佬被正站在班级中间表演的女同学给挡住了,岑昂只露出了一个有棱角的下巴和半张微微勾起来的嘴,同样的黑色高领毛衣,白色的羽绒外套,别的再看不清了,只是感觉他的目光所在之处,像是她的方向。
周隽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
女人啊,最怕自作多情。
可能是从这张照片之后,周隽意识到了她和他之间的联系算是断了吧,城市不大,但是两个人想偶然遇见却是非常难的,况且他们还在不在一个城市都是未知,她读大学去了另外的城市,而他高中肄业,怎么想也没什么可能,这样的联系断也就断了吧,没什么值得怀念。
当时她还找亲戚要回了那部曾经拍照的手机。
亲戚很意外,但还是给她了,和她说已经打不开很久了。
周隽去修了一下手机,在她已经用上iPhone 4S的时候,手机修理店的老板拿着那只小滑盖也无可奈何,这只手机现在仍然躺在她的抽屉里,打不开,也扔不掉。
这次再看到他的照片,当时发生的点点滴滴还是顺着缝隙一点点挤进了周隽的脑子里,她想起了那时偷偷喜欢一个人的小心翼翼,想起了那时以为自己也被喜欢的狂喜,想起了那时后悔自己的不开窍和愚钝,也想起了那时的一切可能只是自己的一场自作多情。
这次同学聚会没去也好,去了见到面说什么啊?
难道她要问问他:嗨岑昂,最近好吗?话说你当初为什么把我删掉了,你知道我费劲心力找了你多久吗?
还是听他说一句:你好啊周隽,你比那时更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