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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   八月末的天气真的要闷死人,外面一点风都没有,马路两边的树都不摆动一下,风懒得吹,人懒得动,周隽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五点半了,距离她的正常下班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加紧速度换衣服,周隽又洗了手换了鞋从医院走出来,惯性的走到停车场才想起来车因为喇叭坏了被老周送到4S店修理了,折回身往医院大门走,门口的保安对她打招呼,“小周啊,才走啊?怎么没开车啊?”
      周隽礼貌的笑笑,语气尽量显得热络一些,“是啊,有点忙,车送修了,今天坐地铁回家了。”随即她对着保安摆了摆手,快步离开。

      周隽实在是一个懒得社交的人,对谁不过分热络但也都很友善客气,她秉持着成人的默契,对别人不想窥探也不会过分关心,自得自乐的同时自然也没有呼朋引伴的能力,但她也深谙社会生存之道,每个岗位上的人都可能会对她有想不到的帮助和益处,所以任何一个能社交的人她都能讲上两句无关痛痒的话,比如自己可以一直在拥挤抢手的医院停车场享有一个车位,无论外面堵成什么样子,那个车位在自己没来之前总会摆上一个“请勿泊车”的牌子,这都赖于刚刚那位保安师傅。

      往地铁站走的路上,周隽接到了Yilia的语音聊天,她一边在包里翻地铁卡,一边带上耳机接通电话。
      一接通,那边的女孩子就娇滴滴的哭嚷起来,“妮萨,怎么办啊?我觉得他可能不喜欢我!”
      周隽笑了起来,“怎么会?上次不是还夸你画画好看?”
      Yilia静默了片刻,然后爆发出一声咆哮,“啊……会不会是我自作多情啊……啊……”
      尖叫声起,周隽皱着眉把耳机拿出来一只,断了蓝牙连接,过了两秒又塞回去,一边笑一边威胁她,“如果你再这样大叫,我就会拉黑你。”
      Yilia马上乖巧起来,“哈?不要嘛妮萨,我最最爱的妮萨,你看我失恋的份上,关心关心我喽!”
      周隽不吃这一套,但仍是耐着性子听她吐苦水,贡献自己的耳朵,在嘈杂的地铁站里把耳机声音再调大一些,以便于清楚地听见Yilia的鬼哭狼嚎,她拿着地铁卡刷进闸口,看了眼显示的到站时间,然后慢悠悠的顺着楼梯往下走。

      Yilia是周隽在留学时期最后的室友,是她最后把周隽送上飞机,流着眼泪挥手告别的。周隽在留学期间搬过不少次家,室友来来回回换了四五批人,但是交情最深,在回国后也保持密切联系的就是Yilia了。
      Yilia比周隽小,但很独立,许是因为刚刚高中读完就被送出国读书,她懂得多,又很自立,语言很好,英语说起来不知比周隽溜多少倍。彼时周隽心情不好的时候,Yilia经常会突然出现在房门口给她一个拥抱。周隽胃病严重,在床上疼的死去活来的时候也是Yilia给她端水送药。
      Yilia家里条件也比周隽的可好上太多,不过她一点没有娇气,穿着也不似很多留学生那样奢侈,反而通常是干净简单,不施粉黛的。她人十分有能力又很有勇气,家人在这边给她买的几所房子的房贷,买卖,出租都是她一手处理,周隽很是羡慕她的处事能力的。

      说起来,周隽刚开始住到那所房子里时真的不太满意。那里已经住了三个人了,她是第四个搬进房子的,环境逼仄,房间还是客厅改的,几个人共用卫生间,比她刚去国外时落脚的townhouse好不了多少。她选择住在这里主要是因为实习名单来的太晚,她只能匆匆忙忙的在机票日期前找了一所房子。
      她人当时在国内,也没去看过房子什么样,只是和房东商量了可以按天计费,就想着先搬过去落脚而已,没想到这样一住就是大半年,认识了几个可爱的室友后,再没想过搬走。
      不过Yilia到底年纪小,是个粘人精,很多事情拿不起主意,对待感情也少有边界感。周隽听的她说的最多一句话就是,“妮萨,我可以来你的房间聊天吗?” 当周隽放假在家的时候,小可爱恨不得直接长在她的房间里,如果不是周隽三催四请她回去,她几次三番都想睡在周隽的房里,对于当时的周隽来说,她是个甜蜜的负担。
      呃……现在也是。

      “……所以你说,他当时这么说,就是表达对我有意思对不对?这难道是我自作多情吗?”Yilia被那个他心仪的小男生要逼疯了,一会娇嗔,一会恼怒。

      地铁里的风很大,周隽裸露的胳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从包里翻出薄衬衫穿上,“那你就再等一周,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反应,这都三周了,他要是喜欢你,差不多得出动了,要是不出动,多半就是瞎撩呢。”
      周隽低头又拿着手机查了查换乘站和方向,边给Yilia自己的建议。

      Yilia在电话那边呜嗷了一声,听起来是心烦意乱又甜蜜忐忑的,周隽笑了笑,就又听她问,“你的胃怎么样了?最近还疼吗?”

      周隽叹了口气,“最近没疼了,我刚回来不是就住院把息肉切了嘛,之后反倒又疼了一次,自己一个人半夜爬起来去急诊了,哎……”

      Yilia听了有点担心,“啊?那么严重的啊?那你怎么没接着住院治疗啊?”

      周隽笑她出国太久不了解国内情况,“啥事没有,十五天我可不就得出院了,但是这次回来查,结石小了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吃的那药特别好使,现在都是泥沙样的了。”

      Yilia也跟着叹了口气,“哎……这也还不错,阿姨不用这么担心你了,不然当时怎么会说什么都把你拉回国去,不然我也不会孤零零在土澳一个人了……”

      对面的月台来了一辆车,呼啸而过,周隽抬起头看了看显示屏,车即将到达,“我的车要来了,先挂了吧,一会打字说。”

      “嗯,好。” Yilia知道周隽几乎从不在公共交通上语音闲聊,随即挂了语音电话。

      一抬头,地铁已经停在周隽的面前,上了车,她看了看旁边已经开动的反方向的车,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门外还有狂奔过来的人,没赶上这趟列车,挫败的低下头,扶着膝盖大口喘着气。

      叼着根烟的男人最后深深吸了一口,然后把半截烟碾灭在地铁口前的垃圾箱上,男人不是短发,大概齐肩左右,在脑后扎了一个小小的鬏,他穿着黑色T恤,领口被挂着的黑色墨镜扯得有点外翻,一条蜿蜒盘桓的青色巨龙从他右侧的袖口露出,一直延伸到肘部。他下半身是一条硬挺的牛仔短裤,两条裸露出来的小腿迎面骨上都是坑坑洼洼的疤痕,脚上一双略有些发旧的球鞋,不断的摩擦着反着光晕的地砖。
      他吐出一口烟,紧了下鼻子,抬步走下地铁站的楼梯,一阵凉风从下往上穿过,后背上被太阳烘烤的燥热一下子得以缓解。八月的最后一个周五,天真的不要太热了,已经下午五点多了,太阳的威力丝毫不减,岑昂真的怀疑这个城市到底能不能到秋天了,热度真是一天天在刷下限,他仿佛都能看见一圈圈的热浪从太阳周边扩散到人群中。
      如果不是冯扩带着几个混小子去了他在江良新开的店,他压根就不想动。空调房里吹着风,吃着西瓜不香吗?但是冯扩那热情张罗的劲,说是给他的新店撑场面,他又不好不去,估计去了又是一顿大酒,索性车也没开。

      地铁里还是挺凉快的,到了换乘站,岑昂站在门口,月台上人不少,换乘站总是人流匆匆的。

      他也不赶时间,慢慢悠悠的下了车,不和着急回家的人抢地方,往地下又下了一层去到九号线,一左一右两个出口,一南一北两个方向。

      这个点上班族正好下班,面前一辆列车飞驰而过带走了大部分的人,月台上的乘客少了很多。

      防护的玻璃门后是地铁的隧道,隧道的那侧是九号线的另一个方向。
      透过两扇玻璃门和一道宽宽的隧道,他看到对面站着一个女人,穿着一件橄榄绿的翻领短袖T恤,外面是一件薄薄的水洗衬衫,一条深蓝色的喇叭牛仔裤,背着一款小小的棕色皮包。她身高不太高,也不算太瘦,中等身材,皮肤白皙,也看不太出她是不是化了妆的反正很可爱就是了,她耳朵里插着耳机,一边说话一边看头上的显示屏。
      她拨了拨摩擦在颈窝的发尾,一瞬间和他四目相对,但是又无意识的挪开。
      她没看见岑昂。
      但岑昂认出她了。

      周隽。
      从进高三前那次班会之后,两人已经九年没见了。
      城市其实并不大,大家活动的范围只有几个行政区,几条有名的商业街,几栋著名的大厦,然而有时候城市也真是大,一别之后,就再也不见了。

      至少今天之前,他从没想过会再见到周隽。

      突然有点莫名的紧张,岑昂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该做什么,是过去和她搭话,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就这样分开,连再见都省下了。

      过去和她搭话,她肯定是忘了他的,高中毕业的时候就有过一次了……
      然而还没等岑昂准备好,隧道的尽头一束光打来,他抬头看了看显示屏。

      对面的车即将到站。

      脑子比起腿是慢了很多的,脚已经大步迈了出去,思绪还在后面飞。

      他无意识的情况下,已经健步如飞,从地下道狂奔过去。耳朵里听到了对面的列车开门时传来嘀嘀嘀的提示音,岑昂更快的跑,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长长的楼梯。

      “嘀嘀嘀”的声音再次传来,岑昂大口喘着粗气,看着那扇门在他面前关上。周隽就坐在门斜对面的座位上,听到关门的声音懒懒的抬了一下眼皮,眼神甚至都没有瞄到他的膝盖以上。

      她自然是没有看到他的。

      岑昂手抵着膝盖喘匀气息,列车呼啸而过,接下来要走走停停九个站点,还有一个换乘站,他不知道她会在哪里下。

      这次错过,他也不知道下次见她是什么时候,或者下次还会不会到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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