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之名》红尘小童

27、第 27 章

　　两个孩子睡觉前，都要开着台灯，哥哥喜欢睁着眼睛，看着台灯发出昏暗的灯光在白色天花板上印上光亮，直到眼睛和困倦抗争轻微的鼾声响起，弟弟喜欢钻被到窝里，把头蒙住躲起来，没有光线便会紧紧的抱住大人，他们都说：“害怕？”“怕什么呢？”那是是对黑夜的恐惧。

　　夜色像一张巨大的网，太阳西沉，大网张开，属于夜的网无声无息的伸展在光线能到的每个角落，入目所及或者超出视野，概莫能例外，都笼罩在神秘的夜色下，人类的恐惧都源自对未知的不确定，而对夜的害怕，科学的解释是脑部杏仁体负责处理情绪和调节部分，没有光线时候不活跃，因而造成人会恐惧、害怕，人类进化史上，我想大概率是源于暗夜来临，野兽出没，习惯白天活动的人类，无法再有效的控制自己行为，身体处于被袭击、不能确定的不安全状态，因而内心害怕。

　　成年前，我一样对黑夜深感不安。

　　一个夏季，六月繁忙的打麦场里，父亲看我年龄最小，体力最弱，能帮的比较有限，傍晚时分他们继续在忙碌，让我回家烧水准备晚饭的前奏，从打麦场回家不过三百米的距离，但是有地势落差，从家的位置有土坡挡着，看不到他们的身影能听到收麦机械轰轰的响声，我怕黑，家里没有灯光，尽管是每天生活的熟悉环境，我仍然没有开门的勇气，回家的路上一直心里打鼓，灵机一动，叫了隔壁的堂兄，先陪我到家一起开门，打开了灯心里有了安全感，才让他回家，等他走后，我只能待在厨房，不敢去隔壁卧室，稍微大的空间，心里的感觉上似乎会增加多一点的对夜色黑暗的恐惧。

　　一个人不是万不得已，我是绝不敢轻易走夜路的。邻居和我一样大的一个孩子，记忆里他身材偏瘦，但是身体灵活，两只胳膊抓住两棵树，像一只瘦小敏捷的猴子，臂力支撑着可以在两棵小树中间来回翻滚，经常会向我展示，我做不来。有一次，在部队探亲的一个堂叔，带给我一把回力玩具枪，可以发射子弹，子弹前端有个小吸盘，打出软弹后能够粘连在平滑的门或者玻璃面上，他很是羡慕，让我展示给他父亲看。只是没过多久，他在我们东边紧邻打麦场的水库边游泳，溺水了，当天他被置放在两家中间的小路上，我们没有围墙，一群人围着，看着他父亲和他叔叔，轮换着做不标准的人工呼吸，由于溺水时间太久，最终无力回天，发生在身边的人和事情，这更加让我胆怯，尤其夜晚，他曾被搁置的周边小路，多年以后总是让我绕道而行，而且那边树木森森，晚上似乎比别的地方更加的黑和暗，徒增了我对黑暗的害怕。

　　闲聊时，父亲给我们聚在一起的孩子们说，他三十岁左右，去外婆家附近的煤矿挖煤，一次走夜路，山脚下无人迹的沟壑旁，碰到“鬼灯”，他往回家路上赶路，灯在后面一直跟着，他转过身，灯就熄灭，他转身走灯就赶着，心里非常的发怵，而且哪天经常往返的路，因为紧张，自己黑暗里迷了方向，直到碰见一个熟人打招呼，一身冷汗才缓解下来。等我知道磷火是上了中学后，可是，他描述时候的紧张气氛和跌宕起伏的语气，让我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一个人时候，“鬼灯”的存在再添了几分我对夜，对坟墓的恐惧感。

　　一个在周边乡村还算知名的算命大师，晚上和我父亲饭后聊天时，帮我舅舅算了一卦，因为外公刚去世，说我大舅内心不够坚强，这两年诸事不太顺，等母亲给他说了生辰八字，大师一副胸有成竹的说：“他内心的怯懦，来之之前一个晚上，他路过山脚的一个深沟回家，听到沟壑下面一声蛙鸣，那是一种幂幂之中的感应。“我脑海里迅速把舅舅家后面的深山沟，里面一汪清泉，还有外婆曾经在清泉边给我摘过一根清脆可甜的黄瓜，联系了起来，每次我去外婆家路过哪里，都异常的害怕，我从没想过，大师如何确定的没有发生在他身边又是不知道时间、空间的诡异事件，他描述的如此详尽，晚上，蛙鸣，深沟，这些细节让我确信另类世界的存在，由衷的让我内心增添了对夜晚，深沟，对未知世界的怕。

　　母亲有一天晚上小声的哽咽着，坐在厨房昏暗的灯光照着的门槛边，讲述着刚刚经历过的事情：“刚躺靠在床上，没有开灯，模糊中突然看到去世几年的的外公走到床前看着我。”她身体立刻的有不适感，浑身无力，和父亲的对话时候，我就在旁边，毛骨悚然。给我巩固了一种夜晚会有去世的人往返人间的执念。

　　村庄里，夜深人静，偶有几声犬吠，没有喧哗绚烂的灯光，没有丰富多彩的娱乐，没有不打烊的商铺，有的是借着月色，几个大人晚饭后，汇聚在一起，一边抽着双手卷的旱烟，一边绘声绘色的讲着收成，讲着发生在自己身上多年前的事，而灵异的，大都在晚上，也有白天。都和去世的人，坟墓关联，让还对外面大千世界一无所知的我，蹲在父亲身边，既向往听这些新奇的事，又对夜幕的到来，无比的恐慌。

　　成人后的世界里，每每忆及往事总有几多不能释怀的，唯独对夜晚的害怕伴随的那段时光，回头再看，内心反而认为是难得有趣无忧虑的光阴，遂明白，一些温暖和乐趣在于无知，一些爱和温馨在于陪伴，一些人和事，错过便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