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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6 ...

  •   因为没有能力去守护感情,青春年纪的爱情,大多结不出现实的果实。除了情感之外,彼此可以给予对方的,少之又少。既然如此,这些结不出果实的绽放,又有什么意义呢。
      对于这样的问题,大尉看得很开:“想那么多,累不累?存在即合理,管它是荷尔蒙的驱使,还是上帝的安排,跟着感觉走就好了。”
      “情圣,你咋认为?”埋汰迈克的时候叫他大狼,奉承他的时候请称他情圣。
      他深吸一口烟,甩甩头发:“爱情的本事才是意义,至于结果,终成眷属也好,劳燕分飞也罢,已经和爱情本身没多大关系了。”
      “这么说的话,如果不求结果,做朋友不也挺好的么?何必非得搞到一起去。”小猴这个低幼儿童不太理解迈克的话。
      “小屁孩懂什么,异性之间哪有真正的友情。男女之间,一切以友情名义的交往,都是以爱情为目的地。”
      “这话有点过哦!”连阿诺都听出问题了。
      迈克也自觉有些偏激,含糊解释道:“反正再肤浅的爱情,也比虚伪的友情有意义。”
      为了佐证言论,他亮出左臂,第172次向我们展示上面的烟疤:“这些印记,是刻骨铭心的过去,是生命的痕迹,也是爱的意义。”
      迈克说的不无道理,爱本身就是一种意义。如果都考虑结果,爱情也许会少了很多纯粹和美丽。只不过他拿自己举例,说服力降低了不少。

      如此无聊的话题,只是我们夜谈会中的小插曲。我们感兴趣的是,如果迈克手臂上的烟疤积到九个,他会不会看破红尘遁入空门。
      “别白话了,来,打个赌不?”小猴儿打断自吹自擂的迈克,拿起了绝情书递给他。刚才聊天的时候,不知道小猴儿在上面写了些什么,不过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憋着坏呢。
      迈克瞥了眼小猴写的东西,鼻腔不屑地哼了一声,刷刷几笔,就把书和笔递给了我。拿过来一看,上面工工整整地写了一纸文书:

      赌约
      今时,西历1999年5月22日,葛峰展其左臂疤痕五枚,隶属如下女性:
      首行左一,任茜(青梅竹马,暗恋多年,表白失败,痛不欲生,初二。)
      首行左二,盛月(失恋之良药,救命之稻草,始乱终弃,心有悔意,初三。)
      次行左一,李若红(鸿雁传书,精神爱恋,千里之约,毁于一面,初中毕业。)
      次行左二,金枝(宣布遇到真爱,迷得神魂颠倒,送花三十七天,便宜小厮姓高,专二。)
      三行左一,赵茹珍(人生新阶段,驭女新起点,专二。)
      此约以十年为期,即西历2009年,如葛峰忘记其中一疤之含义,付给孙飒人民币1000元。
      如无有遗漏,孙飒支付葛峰1000元。

      口说无凭,立字为据。
      立约人:孙飒葛峰 见证人:

      看完之后,我哈哈大笑,把赌约念给众人听,众人爆笑之余纷纷表示赞和。我在见证人后面署上自己名字,把笔记本递给大尉。
      大尉一边签字一边笑道:“我也早想打这个赌呢。没想到被猴子占了便宜。”
      书递到阿诺手里,阿诺划拉上自己名字,自言自语道:“十年?十年后不知道俺们都在哪呢。到时候追债是个问题。”
      饭缸儿咬着苹果接茬道:“还追债?到时候就算大狼忘了这些疤瘌,小猴也忘了这个赌了。”
      “不可能,欠我钱我肯定能记住。”小猴儿斩钉截铁。

      签完字,大尉忽地来了兴致,扑棱一下坐起身,细长的腿揣着床板子:“其实我觉得大狼这么作虽然有自残嫌疑,但也不失是个纪念青春的方式。铁蛋儿,你等会儿睡,你发发言,说说怎么才能不忘记一个人。”
      阿诺翻了个身,打着哈欠说:“想记就能记住。”
      “放屁,想记就能记住?你成天捧着本破书,也没看见你记住啥!”
      阿诺难以反驳,嘴里却嘟囔着:“知识和人能一样么?”
      “二胖儿,你说说。”大尉兴致不减。
      我想了想,如果有一天一切都会被忘记,迈克的烟疤会刻在那里,我的心里又能留下些什么呢。
      “刻在习惯里吧,习惯是最难改变的。”我说。
      “恩,有道理!”大尉点点头。

      课间,我专注地捧着一摞《体坛周报》,一根针忽地戳在我腰上。我不由一挺身,转头看见大尉不知何时坐在了我身边,刚刚怼我的利器正是他的肘关节。
      他双眉紧蹙,表情凝重,“帮我分析点儿事儿!”他把手里的课堂笔记翻扣在报纸上,语速缓慢,语气低沉。
      只见本子的背面写着一行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字迹工整清秀。这诗我们辅导书里有,依大尉的渊博学识,不大可能不懂其中含义。我不解地看着他。
      他吞吞吐吐说道:“小白的字,昨天你发下来作业我就看到了。你说,她是不是……”
      我愣了愣,这十六个字是白祎写的?大尉这深邃的表情难道是认为……
      我直盯盯地看着他,想知道他脑子是不是装屎了。
      他被我看得直毛,试探着问:“你,你是不是也觉得她可能对我有意思?”
      我冷笑一声,拿起钢笔,咬掉笔帽,用另一个本子盖住这些字,也写了同样的十六个字。两个本子并排错开,两行字的笔迹一模一样。
      我轻蔑地看着他:老子闲来无事在他本儿上划拉几个字,他误认为是白祎写的也就算了,还联想到白祎看上了他,有点太自作多情了吧。
      他看了看字,又看了看我,瞪大了眼睛:“是你写的?不是白老师?”
      “你以为呢?”我咬着后槽牙说道。
      “那,不对啊,是她的字体啊,难道……你……哦……”他的“哦”拉得好长。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我这时有些懊悔,无意中暴露了自己偷学白祎字体的秘密。早知道就应该让他自作多情去,这下可好,任我怎么解释,他都充耳不闻。刚才忧郁的神情一扫而光,兴奋异常。

      我学白祎字体的举动,并不比迈克高明多少。迈克将记忆刻在身体上,而我却想刻在习惯里。可这些就都是爱情么?
      关于爱的定义,大家在写下烟疤赌约的那天有过讨论。小猴儿问迈克,怎么判断你对一个人是单纯的喜欢还是爱。
      情圣娓娓道来:“验证一段感情是不是爱非常简单,如果你喜欢上一个人,并且觉得他在你心里无可代替,就是爱情了。”
      “你那六个疤瘌全是爱情么?”小猴儿还在捧着绝情书翻来覆去地看。
      “必须的啊!”或许自己也觉得底气不足,他又补充道,“爱情有时候只是一种瞬间的感觉,并不都得至死不渝。”
      我觉得迈克说的非常好:爱情是自私的,排他的,无可替代的一种情感,这也就是所谓的专情。
      可只此一点来断定爱情,是否过于草率?拿迈克来说,如果六个疤都代表爱情,这么轻易就可以得到的东西,它又珍贵在哪儿呢?
      综上,专情只是爱情的一个属性,它肯定还有别的特征。

      前几天我还告诉雯雯,我暗恋白祎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可大尉知道我偷学白祎的字体后,我决定向他坦白。我轻易松口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抓住了我的把柄,而是我感到了一丝危机。
      这危机感来自于迈克。有一天我们忽然发现,迈克已经大半年没发布他的情感报告了,这很不寻常。还有,他前一阵子突然开始学吉他,我们知道,能让迈克疯狂坚持一件事情的动力肯定是来自于异性。而这次,我们竟然不知道他的目标是谁。
      他一反常态的表现,让我不得不有了防范,这家伙不是在打白祎的主意吧,我可得防患于未然,不想白祎成为他的下一个疤瘌。
      我把我喜欢白祎这事告诉大尉,虽说让他保密,但我知道,这消息还是会很快在宿舍内部传开。迈克虽好色,却一向坚守“朋友妻,不可戏”原则。如果得到了我喜欢白祎的确切消息,即使他有了想法,也会退避三舍的。
      事实上,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因为很快,迈克的真正目标浮出水面。

      每隔一段时间,我们都会抽风似的打扫一次宿舍,以换取几天整洁的生存空间。
      “阿诺,你的球鞋扔了啊!”大尉从床下扫出来一双破烂不堪的回力。
      “我的新鞋!”阿诺从一堆垃圾里把鞋拎出来,重新扔到床下。
      没下过水,就是阿诺对“新”的定义。比如这球鞋,底都快磨漏了,可还叫做新鞋。
      “大狼,你墙上的对联撕了得了?”打扫完卫生,大家四仰八叉躺在难得整洁的房间里四处挑着毛病。强迫症患者饭缸儿,看着迈克墙上已经蒙了尘的五言绝句,建议道。
      我们早已经对迈克的各类书法作品无感了,随着饭缸儿的话,大家才把注意力转移到这幅字上面。
      “我心似明月,爱什么意已法。”小猴儿晃着脑袋,读着迈克的作品。
      “爱得没办法。”饭缸儿顺嘴说。
      “什么汤伊人哭。”小猴儿毫不气馁。
      “死猴子,别念了。”迈克在上铺喝止道,“哭和笑都分不出来。”
      “破玩楞写的,笑和哭似的。”小猴儿不以为然。
      也不赖小猴儿没文化,迈克这幅狂草是有点狂得离谱,我这么有文化不也研究半宿没研究明白么。
      “小猴儿,要不说你没文化呢,二胖儿你读一遍。”
      “我心似明月,爱恋意已决,照得伊人笑,哪怕盈与缺。”我抑扬顿挫一字一句。通顺地读了之后,不禁显得我有文化,还显得迈克并不是瞎写,双赢。
      “大狼,你对赵娜还念念不忘啊?”大尉看着天花板,半死不活地说道。
      抽冷子冒出来的一句话,大家都没明白啥意思,连迈克也装作没听见,继续聊着天。见众人毫无反应,大尉慢吞吞地朗读迈克的这首五言绝句,并把每句的第一个字读成重音。
      经过大尉的开导,我们同时发出恍然大悟的“哦!”声。
      认识字的不激灵,脑袋好使的不识字,这一秘密竟然在我们眼前藏了这么久。所以说么,迈克怎么能忍住不把恋情告诉我们呢。他其实早说了,只不过我们谁都没在意。联想到前段时间开学,提前回来的迈克把赵娜也骗了回来,其实多明显啊。只不过我当时眼里只有白祎,屏蔽了身边的其它信号。
      “准备吃回头草?”大尉的嘴里吐不出象牙。
      “滚,我是觉得我这幅字不错,舍不得扔。”迈克还在狡辩。
      “骗谁呢,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拉几个粪蛋儿。”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翻来覆去,磨磨叽叽。
      不管迈克是不是吃回头草,我都知道了他学吉他的原因:赵娜最近喜欢上了校园民谣,为博伊人笑,煞费苦心。
      迈克学吉他那段时间可苦了我们,他每天回到宿舍第一件事就是抱起吉他,毫无节奏地叮当乱弹一气。我扔在床底下快两年的红棉,被他蹭得铮亮。
      刚开始,抠单弦的噪音并不算太扰民,我们忍了。可刚会扣俩和弦,这厮就开始弹唱,这下我们可受不了了。弹就弹呗,唱个啥劲啊!唱得好听也行,总不能每首歌听起来都像原创啊。
      我们不得不使用暴力,禁止他在宿舍练琴。直到毕业,迈克的吉他水平也没提高多少,他说是我们耽误了他。靠,要是由着他来,我们都得进精神病院。
      后来听大尉说,毕业之前的某个晚上,迈克的毕生所学终于派上了用场。在后操场上,迈克弹了一夜的吉它,虽然听众只有赵娜一个,可这个女孩真的安安静静地听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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