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平》世栖

1、食梦貘（上）

　　她说：“听好了，里面有个大妖，她坐在石堰之上，她的血可以救你的母亲，你要做的，就是让她爱上你。”

　　“记住，一定要让她爱上你。”

　　一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冬季。

　　他闯进了天山，那个住着各种各样妖怪的地方。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凡人，他衣着单薄，拿着一把不怎么经用的佩剑奋力的斩断越来越多的迷障树，渐渐陷于无力，他要输了。

　　我从石堰上跳下，一下子跳到他的面前，离他只有咫尺的距离面对面打量他，我说：“喂，凡人，你身上的气息好熟悉。”

　　他身后的迷障树不知眼色，仍一股脑的向他袭来，他一把将我推开，冲我道：“姑娘，这里危险，你不要过来！”

　　那是他与我说的第一句话，声音悠扬婉转，清昂动听。

　　我笑嘻嘻的挥去他身边的迷障，问他：“喂，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天山，是妖怪住的地方？你一介凡人怎能进来的？”

　　他不回话，我凑近嗅了嗅，有些惊讶道：“你是拿了我什么东西么？为什么身上有我的气息？”

　　他还是不说话，只是眼眸低垂，看上去说不出的心酸。

　　我离他很近，我一抬头就能看清他的脸：俊挺的鼻子，斜挑的剑眉，明亮而温和的眼睛……是个难得的好皮囊。

　　只是，这天山上的妖怪啊，都喜欢好皮囊，他们觉得好皮囊的人会更好吃一些，虽然他们都没吃过。

　　我得好好保护他，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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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叫谢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是他后来告诉我的。

　　我将他带回了我的住处，我告诫他：“这天山上的妖怪是要吃人的！你千万千万不要离开我！”他很听话，从不出现在我视线外的地方，我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他也在看着我。

　　很认真的看着我。

　　我带他走遍整个天山，见识各般妖怪；他告诉我外面各种不同的景致，告诉我不同人的喜怒哀乐。我想把他一辈子留在这里，但是不能。

　　他摸着我的头，语气眷念不舍：“食梦，我要走了，回我的家了。”

　　他要走了，回他自己的家去。

　　二

　　我叫食梦，是一只食梦貘，是天山上有名的妖怪。

　　我爱上了一个凡人，我想同他一起去外面生活。于是，我去找了天山上最厉害的巫妖，我请求她拿去我的妖丹，封掉我的妖力，如此，我便能出天山。

　　她告诉我：“你没妖丹了。”

　　我内视一圈，确确实实没发现我的妖丹，但那不重要，妖怪的修炼并不是只靠妖丹的。我坦然笑道：“那便封掉我的妖力吧，我得出天山。”

　　我与谢晏离开的时候正值三月，初春的阳华漫漫，万物盈芽，芸芸袅袅，袭着凉韵的微风，我离开了天山，告别了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

　　谢晏问我害怕吗，我好笑的回答他：“有怕人的妖怪么？”

　　他只是笑着摇摇头，实惬的告诉我：“你得怕，这样才能活的长久些。”

　　我偏头有些不解，但还是没问他，我应他：“好。”

　　他牵着我的手，穿过一个又一个村庄，走过一座又一座荒山，他给我说：普通的凡人女子是不能随意与男子牵手的，除非他们是夫妻，她得嫁给他。

　　我笑着望着他，眉眼弯弯，“那我便嫁给你。”

　　他问我：“你知道嫁代表着什么么？”

　　我不懂，他便告诉我：“两个人成亲，是互相欢喜、相互牵扶；是认定了这个人，他是你后半辈子的依靠；是得一辈子长相厮守，不离不弃。你是我是妻，我是你的夫，这便是成亲。”

　　后来，我成了他的妻。府上的人唤他谢少爷，唤我谢夫人，那是我属于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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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叫谢晏，是皇城脚下谢太傅的独子。

　　我不懂太傅是什么，他便耐心的给我讲，我细细的听，看着他万般认真的模样，是什么都不重要了。我是妖，他都不在意，我又有什么在意的呢？

　　他的母亲生了病，是很严重的病，他想去天山求得神药，救去他病弱的母亲，这是他前去天山的原因。但他遇见了我，也幸巧遇见了我，我想。

　　我割取一蛊脉血，递予他，“我的血有治百病的功效，快拿去给你母亲饮下。”我是妖，但我与别的妖又有所不同：我的血可以治百病。这是除了我，谁都不知道的秘密。

　　他低头沉默，须臾才抬头看我，他轻轻拂拭我的伤口一遍又一遍，眼里溢出满满的心疼，他问我：“疼么？”

　　我连忙摆摆手，笑着哄他：“不疼，不疼，哪有怕疼的妖怪呀？”

　　天山上的妖怪大多性情温和，平日不与别的妖怪发生争斗。妖怪受伤，是少之又少的事了，更别说
　　还有人关切罢。

　　他问我疼吗，其实我哪有空隙疼啊，我只只陷入他的甜殷中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