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十年》慕容璟澜

4、江澜

　　沈墨是在凌晨三点左右被冻醒的，冬天的风透骨地冷，宿舍的窗户忘关了。凌晨醒来很不开心，被冻醒就更不开心了。沈墨烦燥地从床上爬下来关窗，却发现楚陌依旧睡着，没有一点冷的感觉。沈墨又想起刚刚楚陌在卫生间快要把胃吐出来的样子，忍不住过去察看他的情况。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就把沈墨吓了一跳，借着窗外微弱的光，沈墨清楚地看见楚陷紧闭的双眼和一身的冷汗。嘴角和被子上似人乎有什么液体。沈墨一摸才发现是血。
　　各种不好的念头瞬间出现在沈墨的脑子里，他来不及多想，顺手拿了一件外套，抱起楚陌就往医务室跑。怀里的人很轻，丝亮不像一个一米八几的男生，沈墨抱着楚陌水冷的身体不停地在心中祈祷医务室没有关门。
　　沈墨的祈祷是有用的、当他跌跌撞撞的撞开医务室的门时，校医刚脱下白大褂，准备换班.
　　看见沈墨进来，校医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这个点说是值班不如说是浪费休息时间，因为根本没有学生会在这个点看病，但这还真的来了一个。
　　“先坐，慢慢说，校医指指房间中的床，示意他将楚陌放下。“他怎么了”校医一边戴着手套，一边问。
　　“今天十二点半的时候吐过几次，挺厉害的，我看胃溶物里好像有血，刚刚我起来关窗户，就看见他这个样子了。校医，您赶紧看看他怎么了!”沈墨向校医大概说明情况就焦急地等着结果。
　　校医在听到胃溶物有血的时候脸色就凝重了下来，给楚陌检查了一下，立刻转身从抽梯里拿出请假条边写边说:“我怀疑是胃出血，现在给你开假条，赶紧送对面医院。”
　　沈墨被胃出血三个字吓到了愣在那里迟迟跨不出步子。
　　看他这个样子校医急了，把假条往沈墨手里塞：“快点，我要值班抽不开身，如果真是从十二点多就开始了,耽误三个小时很容易出人命的!快点!”
　　校医把沈墨的魂拉了回来，沈墨二话不说，抱起床上的楚陌就往对面医院跑。
　　凌晨三点，路上几乎没有人，医院里也只有挂急诊的病人和值班的护士，所以把楚陌送到医院这件事并没有太大的困难。
　　“医生，他怎么样？真的是胃出血吗？”沈墨看着医生在楚陌的胃上轻轻按着，焦急的问。
　　“是。”这次是肯定的回答，回答完沈墨，医生对着身边的护士说：“有点严重，准备手术吧！”
　　直到楚陌被推进手术室，沈墨都还是懵的，怎么会……怎么会这么严重。
　　沈墨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将头埋在膝盖里，如果自己在楚陌第一次吐的时候就拉着他去校医室检查，现在会不会不是这样。
　　“真的是，怎么回事，明明才第一次认识他。”沈墨小声嘟囔着。
　　明明是第一次认识楚陌，却忍不住的想关心他，他明明只是自己的同桌，就算今天是真的在寝室出了什么事，胃出血这种事也怨不到自己的头上。
　　但为什么……就是这么在意他。
　　“十年之前，你不认识我……”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在空荡的走廊上显得格外突兀，沈墨拿出手机，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顺手拿起的竟然是楚陌的外套。手机上显示着一个备注：哥。
　　是楚陌的家人吧…………沈墨想了一下，还是接了，是该和家人说一下。
　　电话刚接通，那边就穿来了声音“喂，小陌。这么晚还不睡啊！我这边还有一点项目没做完。可能明天才能回来，你照顾好自己啊！还有……”
　　“那个……”沈墨小声地说。
　　“你不是楚陌，楚陌呢？”
　　对面一听不是楚陌，声音立刻冷了下来。
　　“我现在在我们学校对面的医院，楚陌胃出血，现在还在手术中……”
　　沈墨的话还没有说完，对面就挂了电话。
　　“什么嘛，哪有这个样子的哥哥！”沈墨不满的抱怨着。
　　在两个小时的等待后，手术中的灯终于灭了，医生出来了。
　　“怎……怎么样？”沈墨紧张的询问道。
　　“放心，手术很成功，虽然拖延时间比较长，但好在出血量不大，所以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应该一会儿就能醒来。”
　　“好的。”沈墨正打算离开，医生却叫住了他。
　　“我们给他检查的时候发现他应该是在吃一些胃病不能吃的药物，这次胃出血就是胃溃疡在阿司匹林的刺激下引起的。你回去最好确认一下。下次就不一定这么幸运了。”
　　“嗯，我会的。”沈墨此时也不知道应该接什么，想着等楚陌的家人来了再说吧。
　　楚陌被转移到病房，沈墨也打算跟着去，从椅子上站起来时，口袋里的一瓶药掉了出来，沈墨意识到这是楚陌的药。
　　从外表看，那只是一瓶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胃药，但沈墨一打开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药瓶里并不是单纯的一种药，胶囊含片什么样式的都有，沈墨母亲是医生，沈墨从小也接触过一些药。大概看了一下就分辨出了这些药是什么。
　　知道后沈墨的第一想法是楚陌平时就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这一瓶药就没一个胃病患者能吃的。
　　沈墨暗骂一声，将药重新放回口袋，走进了楚陌的病房。
　　大概是刚做完手术，病床上楚陌的脸色白的吓人。沈墨紧紧的捏着那瓶药，心想反正是楚陌自作自受，回去睡觉得了。但他却怎么也离不开这间小小的病房，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单纯的担心。
　　担心楚陌会不会就真的这样在他眼前消失……沈墨突然有了一种楚陌曾经消失过一次的错觉……
　　最终，沈墨叹了口气，拿了个椅子坐在楚陌旁边。将他的手小心的握在自己手里。给予他残存的温度。
　　时间是五点多，从昨天到现在，沈墨只睡了三个小时不到，现在实在是困得不行，居然以这样的姿势，趴在楚陌床边睡着了……
　　大概是早上七点半，医院的走廊里响起匆忙的步伐，将睡眠本就不深的沈墨吵醒。两个多小时了，楚陌还没有醒…………
　　还没等沈墨缓过神，就看见病房的门被推开。跑进来一个男孩子。
　　沈墨觉得自己这几天绝对是把这辈子见得帅哥都见过了。男生留着及肩的长发，大概是太着急了，顺手挽在了脑后，头发染成了漂亮的银色。黑色的冲锋衣和耳钉搭配出不一样的和谐。
　　“我是楚陌的哥哥，楚陌怎么样”江澜问沈墨，不同于楚陌的冰冷，江澜的声音和他的相貌里，都透着那么一点的桀骜。说出去是兄弟可能都没人信。
　　“医生说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两个小时了还没有醒……”
　　沈墨辨认出这个声音就是电话里的声音，就把情况高度了江澜。
　　江澜上前看了一下楚陌的情况，转身对沈墨微笑道：“我是江澜，谢谢你这次救了楚陌一次。”说着，江澜从身边随意撕了一张纸，又拿出口袋里的笔，“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随时找我，楚陌的救命之恩江某一定报答。”
　　将纸条塞给沈墨，江澜晃了晃自己的手机屏幕，上面的时间是七点四十。“不过你现在该回去上课了。”
　　沈墨看着手机屏幕，鼓起勇气说：“其实我和老师请过假了，不去也没有关系。能……能不能让我多陪陪他，虽然我们才认识一天……”
　　江澜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年，觉得越看越眼熟：“你叫沈墨”
　　“啊？对。”
　　江澜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好吧，不过一会儿楚陌醒来我想和他单独谈一些事情，麻烦你现在回避一下吧，等谈完我会叫你进来的。”
　　“啊……好……”虽然沈墨很想陪楚陌醒来，但这种情况也只能让步了。
　　沈墨转身，想离开这里，却又被江澜叫住了，“等等，麻烦把你口袋里的药给我吧。”
　　沈墨以为江澜要给楚陌吃，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江澜接着说：“犯罪没有证据就不能判刑了！”
　　沈墨最后还是把药给了江澜，自己退到了病房外面。
　　沈墨刚走，江澜就盯着床上的楚陌看，过了一会儿，他说：“沈墨走了，你也别装了！”
　　穿上的楚陌睁开眼，“你怎么知道”
　　“呵！就你还想骗我再练练吧。”
　　楚陌也没有说话，从床上慢慢坐起来，可能是药的作用还没有过，胃里忍让疼的厉害，在现在的江澜面前楚陌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把多余的被子按在胃的地方。
　　碰——
　　江澜把刚刚沈墨给他的药放在桌子上，“你可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沈墨回来了，心情不好，就多吃了点。”楚陌说的仍然风轻云淡，好像躺在床上的不是他一样。
　　这样的语气明显激怒了江澜，但医院里江澜不敢大喊，只能尽量压低声音，“多吃了一点都吃出来胃出血了你还想怎么吃！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不许吃不许吃你听过没有！简简单单的一个胃病你看看被你折腾成了什么样子！”
　　江澜确实是生气。但他也确实不敢拿一个病人怎么样，况且这个病人看起来状态确实不好。
　　“我……我害怕……”
　　长时间的沉默后，楚陌终于说话了。“沈墨什么都忘了，他对我很好，我害怕他记起来，害怕他讨厌我，害怕他……”
　　楚陌没有接着说下去，在情绪的起伏下，胃里的疼痛被不断放大。楚陌抽噎着捂住胃，疼得只能小口小口的喘气。
　　江澜看着心疼不已，赶紧给楚陌倒了杯热水喂他喝。
　　喝了杯热水，楚陌感觉好了不少，但泪水仍在眼里徘徊着。“对不起，我也不想的。但昨天一想到沈墨离开时的眼神我就忍不住，我真的害怕……”江澜没有说话，他只是拍着楚陌的背，安抚他的情绪。
　　等楚陌平静下来后，江澜说：“我刚刚大概看了一下，应该是强行催眠导致的失忆。除非受到强大刺激，不然没那么容易恢复，况且……”
　　江澜停顿了一下，注视着楚陌徘徊着泪水的眼睛。
　　“他的潜意识里对你没有敌意，就说明他在被催眠前恨的不是你。相反，他很在意你，不管是十年前还是现在，不然现在他不会在病房外面等着……”
　　听到最后一句，楚陌的泪水骤然从眼眶涌出。江澜小心的擦去他眼角的泪水。柔声说：“他没有那么容易就离开，所以，试着接纳他，也放过你自己好吗……你在这样糟蹋自己，我也不知道一个普通的胃病会不会演变成胃癌了……”
　　楚陌沉默了半天，最终，轻轻的点了下头。
　　“好……”
　　他的脸上，是一个久违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