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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一盘煎饼 ...


  •   当月色浓重,松鼠带着她的恐慌躲回了树洞,野狼不再对着枝杈上悬挂的婴儿嚎叫,晚归的猎人收起了自己无用的草叉等待死亡时。
      便是三女巫到来的时刻。
      ——《北方沼泽国生存指南》

      白玉堂又睡着了,刚刚的战斗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他需要赶在女巫们把他煮了吃之前恢复过来,也许能撑到展昭来找他,这次,他没梦见卢方。
      他梦见一件久远的往事,在他出师成为一名真正的猎魔人之前,在他还笨拙地拿着木剑和卢方学挥舞方式,在他还没有马高上马需要人帮忙。
      在陷空岛的狼学派遭到猫学派屠杀时。
      这一向是猎魔人之间的禁忌话题,不择手段的猫学派在一个夜晚趁着狼学派大部分成年猎魔人在外找生意而堡垒内仅留存了不到十个猎魔人导师和几十个稚嫩学徒的空档突袭了陷空岛,他们联合了附近的渔民,捣毁了陷空岛与外界联通的船只,焚烧了港口,将狼学派猎魔人逼到陷空岛最高的塔顶上,然后架起一把火将那座高塔烧了个精光。
      他们行动迅速,第二天清晨时分,陷空岛上便没有几个活人了。
      猫学派抓了那些为了保护学徒从高塔上跳下来的猎魔人导师,将他们带回自己的营地拷问,解剖,做实验,只为了找到狼学派能够成功突变的秘密,可惜的是这些猎魔人导师只精通剑术和骑术,对如何处置怪物了如指掌,但对于突变所需的试剂配方,他们一无所知。
      于是在这次突袭中,狼学派损失惨重,猫学派一无所获,双方都是失败者,只有那些讨厌猎魔人的渔民有所收益,精神上的收益,平日里无敌的猎魔人惨叫着从燃烧的高塔上坠落然后被他们的鱼叉插死的模样让这群渔民回味无穷。
      白玉堂在夜袭一开始,就被卢方藏在了地窖里,因此他躲过了一劫,当白玉堂推开卢方压在地窖活板门上的石头爬出来,满目的疮痍让这个孩子惊恐得不知所措,卢方在废墟中找到发愣的白玉堂,把他裹进灰色的披风带出了陷空岛,他们躲在旷野里,和野兽争抢食物,这样艰难的日子一直过到那些外出的狼学派猎魔人得到消息返回,撵走了把守港口的渔民,清理了废墟,找出几间还能遮风避雨的房屋为止。
      白玉堂以为自己快忘了那段日子了,那段无助,寒冷,恐惧的日子,这些情感在以后的几十年里都再未打扰过被青草试剂洗去情感的猎魔人,就连他自己偶尔也会在内心质疑当年是不是做了个噩梦。
      如今,那些被遗忘的情感找上了沉睡的猎魔人,在他的心口萦绕,在他的耳边盘旋,女巫们尖锐的笑声像狼爪刮过岩石,煮沸的热水在铁锅中咕嘟着血腥的气泡,他几乎能嗅到经年累月被炖烂在锅里的人肉的香气。
      “你也该醒了。”另一个女巫说,她在三女巫中排行第二,“一般我不太赞同吃掉猎魔人。”
      她的指甲划过白玉堂的胸口。
      “比起普通的男人,猎魔人更勇敢,健壮,持久。
      “但他们有个该死的毛病,放不下他们的银剑,我们本可以和平相处,各取所需,猎魔人的肉没那么好吃,做别的倒是有用得多,可是他们不答应,从来都不答应。”
      白玉堂听见什么东西摔落的声音,然后那个最小的女巫惊叫了起来:“那是最后一个碗了!”
      “让村民们贡献新的碗,”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她是三女巫中的老大,“等等,再让他们供奉一个孩子,敷脸的嫩皮不够用了。”
      “如果你能少用点儿,就够用了!”第二个女巫已经爬上了床,她搂着白玉堂的脖子,□□的胴体摩擦着他的背,“你总是早上敷一次,晚上敷一次,有多少孩子够你用的?”
      “那就叫他们多生一些!”老大愤怒地说,“他们不肯生孩子又不是我的错!”
      “姐姐。”最小的女巫打断姐姐们的争吵,颤抖着说,“你们听到什么了吗?”
      “什么?”白玉堂感到紧贴着他后背的女巫身体一僵,“有人来了。”
      一声轰响紧随其后,三女巫的石门被人轰了个粉碎,炸门的人冲出烟尘抢先一剑劈断了站在最外面的老大的手臂。
      “白玉堂!”展昭踢灭了石屋里的灯,“你还活着吗!”
      白玉堂从石床上一跃而起,揪着二女巫的头发扼住了她的喉咙:“当然。”
      第二个女巫怒吼着用尖利的指甲抓向白玉堂的眼睛,后者松开手翻滚而下,铁链扯着他的手腕让他没法离石床太远,但猎魔人自有另一个法子对付这些束缚,他抖开链子转了个圈儿,铁链便顺从地套住了女巫的脖子。
      “混蛋!”女巫骂道,她一爪抓碎了脖子上的链条,白玉堂绷着力向后撤步。
      “谢谢。”猎魔人没忘了气一气他的对手,女巫绿色的眼瞳盯着猎魔人,她突然高声尖叫。
      “操……”白玉堂感到一股温热的血淌出耳道,女巫的尖叫声还没有停下,他的大脑在这样高频率的骚扰下剧烈抽疼,让猎魔人无法校准自己出手的方向,女巫顺势抓向他的胸口,鉴于猎魔人此刻身无寸缕,那片皮肤很快就被划得非常好看。
      “你惊动了女巫。”展昭的声音在左边响起,他已经解决了三女巫中最小的那一个,她的胆子和经验都远输于她的两位姐姐,面对武力强悍的猎魔人除了逃避她想不出别的解决办法,于是展昭的银剑斩断了她的脖子,让她容貌姣好的脑袋掉进了她们烹煮人肉的那口大锅。
      诡异的香气越来越浓了。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白玉堂捂着自己鲜血淋漓的胸口,“给我个武器,随便什么都行!”
      展昭递给他一柄小巧的袖箭。
      “袖箭?你认真的?”白玉堂将袖箭在手中倒了个儿。
      “一寸长,一寸强,注意前面。”展昭踢飞大女巫扔来的石块,抽空指了下白玉堂的正前方,他那对漆黑的瞳孔带着笑意,看得白玉堂一阵火起,猎魔人金黄色的眼仁瞬间收紧。
      “别笑话我猫崽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玉堂看到展昭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你杀了我妹妹!”最年长的女巫咆哮着向展昭扑来,她的美貌早已在愤怒中化为狰狞的鬼面,那被斩断的手臂伤口处突然蔓生出柔韧的藤条,向展昭攻来。
      “我很抱歉!”展昭闪身避过女巫的袭击,“抱歉我还得杀了你!”
      “猎魔人,别太看得起自己!”女巫突然停下,就在展昭身前几寸的位置,她和姊妹们一样绿色的瞳孔在剧烈收缩后放出刺眼的光芒,展昭下意识地抬起手臂遮住眼睛。
      “猎魔人!”藏在展昭兜帽里的小树精揪住了展昭的头发,疼痛让猎魔人反应过来,猛地低下身子,女巫眼中的光芒削过展昭的头顶击打在石壁上,炸出了一个深坑。
      “我多给你一盘煎饼!”展昭回转手腕,将银剑扭了个方向重新刺向女巫的心脏,年长的女巫一击不成便抖动柔软的藤蔓缠向展昭的腰,那东西狡猾得像蛇一样,先缠住了展昭的剑刃,再向他的胳膊进发,几乎在数秒之内俘虏了猎魔人的一条手臂。
      “我给你个机会猎魔人。”女巫揪紧了藤蔓,将展昭扯到身前,她的口中流出墨绿色的汁液,像血一样粘稠,展昭皱紧了眉,“收起你剑,我就放你和你的朋友离开这片森林。”
      “我杀了你。”展昭道,“我和他也能离开森林。”
      “杀了我?”女巫高声大笑,汁液越流越多,将她半张脸和整个胸脯都染成了难看的淤泥般的深绿,“我和这座森林是一体的,你杀了我,这里所有的植物都会瞬间枯萎,你让森林外的村民靠什么过活?”
      “她撒谎。”小树精躲在展昭脑袋后面小声说,“她赶走了这里的森林神,又逼着村民献祭才肯给他们好收成,她死了对森林根本没坏处。”
      “树精!”女巫骂道,“闭上你的嘴!”
      她转头看向展昭:“你可以信他的动手杀了我,或者你愿意用整个森林来赌一把。”
      展昭盯着女巫,剑刃向地面倾斜。

      白玉堂咳出了一口血,他踩着另一个女巫的脖子,在她的惨叫声中用石块砸烂了她的头,腥臭的鲜血溅满了他的脸。
      猎魔人喘着气坐下来,这时他才发现,石洞内的烟尘并未消散,反而向浓雾发展,他看不到展昭在哪里,连听都听不见。
      “出什么事了?”白玉堂在黑暗中摸索,并大喊着展昭的名字,他记得石屋没有这么大,可他越走越深,越走越广,就像是从石屋里走了出来,然后走进了森林。
      直到□□的脚掌踏上人骨,白玉堂才意识到自己走到了哪里。
      寒冷夹杂着腐败的气息飘进他的鼻腔,头顶一束自岩石缝隙中洒下的光照亮了偌大的洞穴,这是另一处石窟,和石屋仅有一个窄道相连,他刚刚误打误撞通过了那窄道走到了这里。
      这里,是三女巫的储藏室。
      成千上万具白骨堆放在地面上,四壁悬挂着被串在一起的耳朵和手指,数目难以估计,正前方是一个简陋的祭坛,祭坛上坐着一个双眼被挖去的孩子的干尸,张着空洞的眼窝盯着他。
      白玉堂深吸了一口气,猎魔人的试炼夺走了他们恐惧的权利,他几乎在一瞬间就判断出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这骇人的场面并没有影响他的思绪,他需要找到回去的路,还有新的武器,展昭给他的袖箭已经断在那女巫的尸体里了,他要回去帮忙,就不能空着手,如果可以,他还要找件蔽体的衣物。
      “借用一下。”白玉堂蹲下身,从一具枯骨上扒下一件长袍,他还找到了一双没来得及烂完的皮靴和一柄匕首,他又从刚刚那具枯骨身上扯下一根腿骨,用布条包裹住顶端后,打了个伊格尼法印将它点燃,接着他便举着这根自制的火把在石窟中摸索,一个狭窄的入口出现在他眼前。
      走出石窟前,白玉堂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孩子的尸体,他将一个功效更为强大的伊格尼抛进了石窟,大火瞬间燃起,无数冤魂在火焰里重归平静。
      白玉堂沿着窄路在山洞中走了一阵,在他估摸着快回到石屋时,一个小小的身影向他跑了过来,小树精一把抱住了他的腿:“你跑哪去了?”
      “是你?”白玉堂蹲下来,“展昭呢?”
      “他去找你的衣服了,叫我带你回去。”小树精拉住白玉堂的手,带他回石屋。

      “那个女巫呢?死了吗?”

      “嗯……”小树精抠了抠脸,他问白玉堂,“被烧掉算死掉了吗?”
      “什么意思?”白玉堂不解。
      “那个女巫和展昭说她和森林是一体的,我呸,这肯定是在撒谎,是她撵走了森林神占据了这里,森林神你知道吗?就是那种长得很像站立的羊的东西,不过它们的脾气都很好,从来不和人类起冲突,当然啦,它们和精灵打交道更多些,三女巫来的时候,人类还没定居呢……”小树精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白玉堂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头。
      “小鬼,我问你那个女巫死了没有?”
      “你听我说嘛。”小树精揉了揉脑袋,“她骗展昭杀了她森林就会衰败,然后展昭就割了自己的胳膊,流了好多血出来,他的血一滴到女巫身上,她就烧起来了!”
      小树精比划着,两人已经走到了石屋前,透过破碎的石门,白玉堂看见展昭正在给自己裹伤,他的身边放着自己被叠得整整齐齐的猎魔人甲胄。
      “你回来了?”展昭头也不抬,认真处理自己的伤口,扎好最后一根绷带后,他向小树精使了个眼色,小树精抱着那摞甲胄跑过来,举高递给白玉堂。
      “穿吧!穿好以后你们要带我去吃点心!两盘煎饼!要淋上蜂蜜!两盘!记住是两盘!”
      展昭笑了,他的笑声在空荡荡的石屋中回响。
      “我再加一盘,三盘煎饼,你呢?”
      白玉堂楞了一下,意识到展昭是在问他后,猎魔人放松了紧绷的表情:“我也要一盘。”
      “那我们走吧。”展昭站起身,向大锅走去,“我去捞一个女巫的头来,当做是给丁姑娘的交待。”
      “展昭。”白玉堂看着展昭衣袖下渗血的绷带,他微微眯起了眼睛,“你应该喝一瓶白海鸥,治一治你的伤口。”
      展昭用一柄大汤匙在锅中搅拌,然后舀出了一蓬乱糟糟的头发,和一颗肉烂皮碎的头颅,小树精看得干呕起来,他抱怨这两个猎魔人是故意让他没胃口的,展昭耸耸肩,从墙壁上扯下三女巫的挂毯将那颗头颅包裹好背在了肩上。
      “穿好衣服了吗?”他问白玉堂,但当他抬起头时,他看见白玉堂依旧只是捧着自己的衣服,并盯着他看。

      “你……”

      “你应该喝一瓶白海鸥。”
      白玉堂在甲胄中的煎药包里摸出药水瓶。
      “现在就喝。
      “我看着你喝。”

      “我刚刚救了你。”展昭说了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小树精听得一头雾水,他看了看展昭,又看了看白玉堂,搞不清这两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紧张。
      “猫学派的成员因为突变不成功,不能使用其他猎魔人惯用的煎药。”白玉堂也是答非所问,“对狼派来说必不可少的煎药可以要了猫派猎魔人的命。”
      “我没参与。”展昭开口,他们的对话越来越没有逻辑,小树精一句都听不懂。
      “是的,你的年龄对不上,但你依旧是他们的学生。”白玉堂松开手,药水瓶砸在地上,厚厚的泥土起到了缓冲作用,药瓶没碎,小树精好奇地捡了起来,拔开盖子嗅了一下,刺鼻的气味冲得他抖手将药水瓶丢了出去,刚好落在展昭脚边。
      展昭弯下腰,捡起白海鸥。
      “白玉堂,先出去,任务还没有结束。”
      “你说过等到一切平定时你有话告诉我。”白玉堂抖开甲胄,“我想我不用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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