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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一间木屋 ...


  •   管理猎场的卫兵大概被晚宴的篝火吸引走了,在这片黑色的草地上,零星的几个拴马桩不规则地分布在一侧,另一侧是被木桩圈出来的驯马场,眼下那里并没有等待驯服的野马,只有一头叼着铁链趴在地上无精打采的幼龙。
      翼手龙的听力十分优秀,猎魔人刚刚踏进猎场时它就听见了他们的脚步声,它没有抬头,在生存法则上,猎魔人也是它们的死敌,天性让它不愿意对来看望它的人表达友好。但展昭有法子让它精神起来,他用那根羊排像哄骗小狗一样在翼手龙突出的龙吻前摇晃,幼龙被香味吸引,一点一点向两人挪动了过来,沉重的铁链在沙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伤痕。
      “你真的有法子对付它们。”白玉堂看着任由展昭抚摸它脖子的翼手龙,感慨到,“我只能安抚我的马。”——有时甚至要在法印的帮助之下才能成功。
      “没那么难。”展昭配合着翼手龙的进食速度将羊排塞进它嘴里,“只要把我们学到的,如何对付它们的手段反过来用,就可以。”
      他突然抬起头看着白玉堂,后者将围栏上的火把引燃,火光摇曳在展昭漆黑的眼瞳中,像龙吐息时的火焰。

      “天亮以后,我们就去找丁月华,这件事越早结束越好,结束后我有事和你说。”

      猎魔人们的出征是悄无声息的,皇帝有很多事要做,他只让侍从送来了两个装满金币的包裹,这对猎魔人来说足够了,接下来他们只需要到商人那里补齐物资,再去铁匠家将兵器和铠甲修整锋利妥帖,便可以上路。然而令人出乎意料的是,皇后竟然亲自走到城门来送别他们,歇息了整整一天的夫人依旧没能甩去她的疲惫,她比展昭第一次见到她时要憔悴得多。猎魔人跨下马背,等待这位向他们走来的雍容的女士,皇后看了他们两个一眼,示意身后的侍女送上两件干净整洁的黑色斗篷,那上面用金色的线绣着宋国的标志,金杜鹃花。
      “你们是宋国的勇士。”夫人说,她的声音听上去没有多少力气,但语气沉稳威严,“野外的寒露也许会打湿你们的铠甲,但不会打湿这两件斗篷,展开它。”
      展昭接过斗篷,根据皇后的要求抖开了一件,魔石的魔法纹路在斗篷的表面隐隐发光。
      “我家族中的每一位少女都会用魔石磨成的粉织布裁衣,也许它的力量无法和你们的法印相比,但拿来抵御自然的雨水要绰绰有余。”
      白玉堂想起了自己的嫂子,他接过另一件斗篷穿上,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听说民间的每一位勇士在出征前都会有自己的妻子、母亲或姐妹赠予祝福,我不愿意看见你们就这样孤零零地离开王城,让我暂时代替这份工作吧。”
      接下来,皇后按照祷告的礼仪,亲吻了猎魔人们的双手和额头,他们太高了,她不得不踮起了脚尖,也许这个动作让夫人回想起了少年时青涩的初吻,当她结束祷告,她的双颊绯红就像傍晚的云霞。

      马蹄踏在王城的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白玉堂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然后认真地告诉展昭,他刚刚害羞了。
      “哦。”另一个猎魔人这样回答他。

      大部分女术士,尤其是那些在政界能够呼风唤雨的女术士,都会将自己的闺房选在条件优越的城堡内,有温暖的壁炉和乖顺的侍从,愚蠢但痴情的骑士,那群年轻的男性贵族总是追逐着一个不可理喻的爱情潮流,他们陶醉于女术士的美丽与神秘,包括她们背后强大的魔法。在年轻的贵族们看来,讨好一位女术士,在所有地方对她们大献殷勤,因为妄想与她们成婚而被父母指责乃至发生冲突都是浪漫且带有传奇色彩的经历,仿佛拥有这些他们就会成为游吟诗人用鲁特琴弹奏的那一首首爱情悲剧中的主角,这诗意又悲伤的故事,触动他们年轻幼稚的心灵。
      但对于女术士来说,一切都是逢场作戏。
      她们住在城堡中并不是为了与“情人”私会,必要时开一个传送门到旷野中找风尘仆仆的猎魔人解决问题更方便快捷,“性”于她们不需要太多无用的前缀,比如泛着酸气的情书和做作的定情物,更何况年轻的骑士总是那样自以为是又愚昧不堪,要配合他们上演一出出爱情悲剧的原因只是防止将来的某一天自己会被揪上火刑柱,从女术士,变成女巫。城堡坚硬的石壁可以给她们安全感,也可以阻挡唾弃她们的眼神,为了这个,女术士愿意牺牲一点儿时间陪那些人玩他们的爱情游戏。

      但这是大部分。
      也就是说还有小部分,就像丁月华一类的女术士宁愿住在贫穷的村落附近,为农民解决不下蛋的鸡,不出奶的牛,被魅魔夺去心智的小伙子等一干琐碎小事。她们总是离群索居,在森林里搭建自己的木屋,这个地方距离村落不远,但也不近,刚好不会有淘气的孩子钻进她们的篱笆,在她们……去找猎魔人的时候。
      “嘿,你们是怎么跑进来的!”女术士刚刚把自己传送到了遥远的北方群岛享受那里海盗家族的传统桑拿浴,她熏蒸得筋骨舒泰,神采奕奕,抱着一小盆旧衣服回到了她的茅屋,而那群孩子正在拔她精心培养的蚤缀与白屈花,那可是制作煎药的好东西,小崽子们把那些珍贵的药草当成了蒲公英,踩了一地的花瓣。丁月华空出来的那只手捏着一个威慑力极强的火球:“滚出去!回到你们的娘老子身边去!不然我就把你们烧成灰!”
      几个小孩儿轰然散开,从他们硬是扒开的篱笆洞里钻了出去,他们边跑边嚷:“一个巫师!死在街上!两脚光光!眼泪汪汪!”这群小恶魔只顾着惹恼身后的女术士,没人记得看路,领头的那个便一头撞在了猎魔人的皮革甲胄上,白玉堂握住小混球的肩,把他和他的跟班们按住了。通常情况下孩子们见到猎魔人的白发和伤疤时,都会露出惊恐的表情,他们终日与灶台为伴并以传播八卦为乐的妈妈们曾告诫他们猎魔人是会吃小孩的怪物,而愁眉苦脸地种地谋生或是在酒馆里喝得酩酊大醉后暴戾地殴打妻子的父亲会在见到他们玩儿猎魔游戏时揪着耳朵把他们扔进谷仓里,男人们还会在猎魔人路过时对着那些人的背影吐口水,恨恨地念上一句“怪胎”,但有求于“怪胎”时他们又会改口称呼为“英雄”。孩子们耳濡目染,鄙夷猎魔人,又畏惧猎魔人。
      但就像茉花村村口的石碑上刻得那样——这里没有懦夫和叛徒。
      茉花村的孩子勇敢地挑战起了猎魔人。
      白玉堂挨了一下弹弓皮带绷出的石子,“该死。”他的眼瞳收缩,却只是抬起手臂挡在额前,“滚开!”
      展昭出现在孩子们身后,没人看见他是怎么过去的,他像只猫那样轻盈迅捷,他拎着他们的领子,一手一个,为首的两个小东西就被他提了起来:“我想你们知道回村庄的路。”他松开手,孩子们结结实实地摔疼了屁股,他们终于感到害怕了,便像一阵烟尘那样跑远了。

      “需要帮忙吗?”

      丁月华曾无数次怀念她和展昭的初遇,疲惫的,困倦的女术士在旷野中酣睡,食尸鬼把她当成了自己的晚餐,猎魔人用银剑将那东西劈成两半,女术士在血沫碎肉中醒来。

      “你毁了我的新衣服!”

      那猎魔人只是抱歉地笑:“下次我会把它引远点儿。”
      丁月华像看见什么稀奇的景物一般盯着他:“你居然会笑?”
      很多猎魔人都会笑,苦笑或者冷笑或者是战斗到酣畅时挑衅的笑,但真诚、友好、温柔的笑容与猎魔人仿佛在马鞭草上嫁接了乌鸦眼,既不合理,也无法生存。
      展昭似乎是个另类。
      从那以后丁月华无论对谁介绍展昭,都会以这样一句话开头:“他是个会笑的猎魔人。”

      眼下,会笑的猎魔人正向收拾花圃的女术士伸出援助的手,女术士却只是拍开他:“来找我做什么?要解咒语吗?”
      白玉堂打了个响指,表示丁月华说中了。
      丁月华站起身,推开木屋的门,那门上用花汁染色画着一片淡紫色的茉莉花:“亲爱的,这种事我可不会收你们一筐鸡蛋或是一壶牛奶,懂吗?”她站在木屋的门口,刚刚梳洗过的栗色长发微微卷曲,夕阳毫不吝啬地涂抹在她的发丝上,远方飘来渔船出海时点燃的祈祷松香,猎魔人听见女术士那口熬着煎药的铸铁锅正炸开诱人的气泡,而女术士的手却只搭在门环上,她用身体挡住了猎魔人的视线。

      狼群睡卧于森林,群鸦栖息于枯木,满月斜挂在山峰上,静静流淌的河水泛着血色的波澜。

      丁月华用力将门推到大开,于是猎魔人们看见正当中的床铺上躺着两个被纱布包裹全身的伤患,他们从纱布堆里冒出的脸长得一模一样。
      “在帮你们之前。”丁月华退到一边,将房间大方地展示给她的客人们,“你们要先去杀了伤害我哥哥们的,那个东西。”
      “等我看到它的头,我们再来讨论你们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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