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述余年》卡布里Capri

8、你问我秀

　　徐年知道他们都没了什么接受艺术熏陶的兴致，拉着他极其囫囵吞枣得走完剩下的展出去了。

　　再重见天日已正中午，余疏被还未适应的太阳光晃得几乎失明了两秒，虚着眼站了好一会儿再缓过神。他的眼睛特别敏感，一年四季晴天出门必须戴上帽子和墨镜才可以。国内戴墨镜的少，大冬天不开车还戴墨镜的更是少，他不想看起来过于装逼式得引人注目，只戴了个帽檐稍宽的渔夫帽。

　　无论如何，他还是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明媚冬日。西欧的冬天总是笼在阴雨里。

　　徐年伸手把他的帽檐往下再拉了拉，问他想吃什么。

　　余疏说随便。独居几年极其任性随意的饮食习惯养出了严重的肠胃炎，消化很差。今天破天荒吃了早饭，东西到现在恨不得还堵在食管里没下去。

　　徐年提议去旁边的越南饭店。

　　餐馆转个弯就到了，余疏才发现还被他牵着。

　　逛艺术社区的人大多是“先锋”的，他们实在算不上出格，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们。饭点儿不排队是不可能的，徐年进去拿了个号出来和余疏站一块儿等位，前面还有五桌。

　　余疏三言两语应付完舒成容的电话，又开口问徐年刚刚说的什么意思。

　　徐年突然很后悔刚刚的一时冲动。其实也不是必须要说出来，反正去德国了有大把时间和他在同一个地方，就算他一定要和他保持距离，他上去死缠烂打就是了。就算靠自己留不住他，还有一层亲戚关系在，逢年过节但凡他们都回国也有机会碰上的，到时候大可以再借机黏上他。

　　只是被他的眼泪烫得一时失去了理智。

　　他刚想开口编出个“早有耳闻暗恋许久”的故事，两个女生挽着手朝他们走过来，在余疏面前停下。

　　其中一个个子高一点笑着道：“帅哥你好啊！请问现在有时间吗？”

　　徐年心想肯定是来要微信的，不等余疏回答就拉住他的手想借口吃饭遁走，结果这家伙居然找事儿开口了。

　　余疏整出个十二分温柔的表情说道：“有啊，我们在等位无聊着呢，有什么事吗？”

　　徐年以满脸“？您有事儿吗”的表情诧异地望着他。

　　另一个女生激动得原地一跃，掏出一个小本子说道：“那太好了！请问你们愿意接受匿名采访吗？我们是x大彩虹社团的成员，这是我们的学生证可以看一下。我们的办社宗旨是支持LGBTQ平权、呼吁性向自由、尊重多样化。现在我们想要做一些社会调研以支持今年彩虹月的活动推进，可以麻烦你们回答一些我们的小问题吗？放心，我们不会问相关隐私，不会录音拍照录像，更不会泄露你的任何回答，你不想回答的问题也可以自由地拒绝回答！”

　　余疏：？

　　没等他反应，徐年站到他面前，笑着说：“没问题，问我吧。”

　　他低头俯到余疏悄声说：“都是我学妹，配合一下。”

　　余疏翻了个白眼，任他作去。

　　高个子女生把笔递给矮些的，说道：“好的麻烦了！我来问，赵慧你来记。请问你们芳龄多少呢？”

　　“23。”
　　“是学生吗？”
　　“是的。”
　　“请问你们是LGBTQ群体的一员吗？”
　　“是。”

　　矮个子女生手里边写着边悄悄抬起头，小声说道：“恕我好奇，你们是什么关系咧？这个不是我们问卷的内容哈，可以不回答，我自己瞎问的，有冒犯到我先说对不起！”

　　高个子用胳膊撞了撞她以示警告，连忙开口道：“不好意思是我们不专业了，这个问题可以略过，我们……”

　　徐年举起拉着余疏的手戏谑道：“这还看不出来我们什么关系吗？”

　　余疏觉得再这样下去真的不可以，挣开被他攥着的手腕又踹了他一脚，冷漠道：“别听他瞎说，我们没有关系。”

　　叫赵慧的女生上前两步到余疏面前小声说道：“我懂，和我们彩虹社可以不用掩饰，我们全社都是支持性少数群体的，你放心。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恋人之间有矛盾是正常的，要好好沟通呀！我看旁边这帅哥性格不错，有什么话可以试着和他直说，别憋着自己不高兴。”

　　余疏：？

　　还没等他开口辩解，徐年把他拉得倒退了两步，又换了个极其温柔宠溺的表情看着他说：“小余性格也很好的，我们没有矛盾。”

　　不给余疏多嘴的机会，他立马转头询问高个子女生还有什么问题。

　　赵慧抢先说道：“周若你问得差不多了，下面我来问吧。请问你们已经或者有计划向身边的人出柜吗？”

　　徐年思索片刻回答道：“我暂时还没有，因为想保护好小余。他也没怎么和其他人说，只有一个关系非常近的舅舅知道。当然这些并不影响我们的感情，我们也不会刻意去掩饰。你知道的，感情这东西就算捂住嘴巴也会从其他地方流露出来，是藏不住的。”

　　“请问你认为同性恋有圈子吗？你认为‘同性恋圈爱乱搞’是刻板印象吗？”

　　“唔……我觉得有没有圈子得看从什么角度去判断，单纯指身份认同还是交友圈呢？身份上当然我是其中一员，但是我交朋友也不管人家是直是弯，没有所谓的同性恋朋友圈。我只承认我和小余是一个圈子的人。至于‘爱乱搞’这一点，我认为乱不乱搞和性取向没有关系，没必要把任何个人的行为放大到某个群体，在不违背道德和法律的前提下尊重各自选择吧。个人来说我是一个很专一的人，自始至终都只和小余在一起。当然任何爱上他的人都很难再爱上别人，并且会心甘情愿为他守身如玉的，我不是多么特别的存在。”

　　“呃……那你认为应该支持同性恋婚姻合法化吗？”

　　“广义来说，我支持所有人拥有他们应得的权利。当然从有些层面来说这些需要时间来推进，很难一句话拍板，因为一个决策的影响向来会是多方面并且深远的。不过无论未来会怎样，这些根本不会影响我和小余的感情，如果他愿意我们可以在国外结婚，当然也可以不结。文明社会的人不需要一张纸来保障他的未来，真正维持坚定的是人，我在任何时候为小余做任何事情不需要任何证明。”

　　“不好意思余疏进去了，我也要进去陪他。祝贵社越办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