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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5、第四十二章:川上越人歌(上) ...

  •   楚军屯兵沙河、颍城,勾谵命朱启、赵雍率兵西进,占领鲁山,汝阳告急,张冲分兵支援。

      与此同时,高止亲率两千轻骑,入夜时自封邑出发,奔袭西华关,攻其不备,破敌五千,斩杀守关大将丁简、翟清渠,入关后扮作楚军,偷袭汇川原,放了一把火即走,退至尉庭,回到尉庭时,尚不到卯时,天还未亮。

      此战史称“西华关之战”,晋军首战大捷,士气大振。

      西华关是楚国北境关隘,位于睢州和颍城之间,萧亦城大军据睢州,勾谵大军屯颍城,左右皆可及时支援,谁也料不到晋军敢对西华关出手,何况当时楚军准备攻打汝阳,重心有所偏移,是以西华关守备相对松懈,给了晋军可趁之机。而高止行军神速,令敌军反应不及,是此战取胜的关键原因。

      汇川原是楚军粮仓之一,西华关之战中,楚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烧毁粮草少许,耗失兵力八千,折损两员将领,对楚军整体的打击不大。且高止虽攻下西华关,却无力占领,因此,从大战略上看,对楚军的影响也是微乎其微。

      但是,西华关之战,相当于晋军从楚军面门切了条口子,绕到其后背撒了个野,又溜之大吉,还毫发无损,对楚军而言,怎么说都十分难看。可以想见,放诸闲谈野史,勾谵必定为此背负不少嘲讽。

      据探报知,楚军首战失利,勾谵即传令萧亦城,令其兵出睢州,攻打兰考。

      睢州像是楚国头部长出来的犄角,卡在周国、吴国之间,向北正对周国南境重镇句曹,相距不过百里。萧亦城以睢州一旦动兵、周国必加防范,若周国参入战局,于楚国大大不利为由,提出质疑意见,暂且按兵不动。

      我不得不钦佩梅轻雪,在战前,他便将勾谵的战略和计划准确无误地推测出来,料敌机先,扬长避短,用最有限的资源作出了最有利的部署,可说是没有浪费一兵一卒、一城一池、一山一水。

      勾谵才华胆识略欠,但极沉得住气,见当前情势不利,即刻放缓了对汝阳的进攻步伐,调整部署,从容应对。

      勾谵不急,梅轻雪却开始急了,他再三表示:若速战速决,晋国尚可凭借地利取胜;若打持久战,楚国经济、楚军兵力都占绝对优势,而晋国腹背受敌,两面作战,北境饥荒还未完全缓息,在这种情况下,双方拼消耗,已方劣势只会越来越大,终被敌方拖入死局。

      急归急,晋军却没法贸然发动攻击。西华关之战的时机并非时时都有,况且高止此举十分冒险,若脚步慢一步,被楚军追上,对晋军而言,则得不偿失。

      楚军兵力倍于晋军,勾谵却无半点轻忽大意,谨慎小心,摆出了半攻半守、守多于攻的阵势,目前看来,晋军根本没有机会先手反攻。

      准备妥当,勾谵传下命令,朱启、赵雍开始攻打汝阳,初未攻下,又命喻幼从、殷芹等将领率兵支援,先后投入总兵力近十万,汝阳三千守军坚守近月,不敌告破。

      随后,勾谵西南两路出击,命马荣禄率领先头部队,攻打许鄢。

      汝阳城破前夕,梅轻雪即命霍肆渊引兵支援前线。临行时,高长阙将霸下送予霍肆渊,手按在他肩上,殷殷嘱咐道:“小渊,沙场性命攸关,切记万事小心,两个月太短了,待回来后,我再好好教你。”

      霍肆渊眸子一红,跪倒在地,叩首凡三,两肩打颤,几度哽咽:“师父……”只道声“师父”,便没了言辞。

      高长阙将他扶起,又道:“千万小心。”

      汝阳之战,保卫的是洛邑,许鄢之战,保卫的是舞阳。

      宋国打有莘国时,烧了洛邑,百十年来,洛邑仍是一片残败之象,洛邑归晋后,晋国对洛邑的城墙进行了修整,但作用并不大,洛邑防御依然不高。

      汝阳破后,张冲令人躲进峡口以南一带的山里,以游击战的方式对西面楚军部队进行骚扰,阻挠楚军攻打洛邑。

      舞阳数百年前归于晋国,位于浊川南岸,扼守渡川要道。

      “不破舞阳,川北无恙”,历来是谋士们挂在嘴边的话,可见舞阳地位。晋国历代国君积累之下,舞阳城墙雄浑,兵精粮足,可谓固若金汤,攻城难度极高。

      因此,许鄢之战无甚重大意义,梅轻雪开始便决定舍弃许鄢,保存战力。

      霍肆渊引兵相援许鄢,不过是个幌子,实则在许鄢城内预先埋火油,请君入瓮,关门放火。勾谵未察中计,先头部队损失惨重。

      霍肆渊乘胜追击,于万军中斩杀楚军大将马荣禄,楚军先头部队三万人马几乎全军覆没,霍肆渊一战成名。

      与三万楚军一起葬身火海的,还有古城许鄢,以及许鄢两万多名无辜百姓。

      当世为将帅者,谁手上没沾满鲜血?情理上,屠戮百姓之举是为不仁,实际上,破城屠城之举比比皆是。楚国是唯一将屠戮战俘列入律例、明令禁止的国家,然至于抉择时,礼法焉能阻挡利益?

      兴亡,百姓皆苦。

      经过许鄢一战,勾谵月余未动,西面、中间两条战线暂缓进军,这期间又命萧亦城攻打兰考,萧亦城再次推拒之。

      萧亦城写给姒仲禹的信,没有署名,没有印章,可姒仲禹却认得出,因为那次非是他们头回通信。

      姒仲禹秋祭盛典出使楚国后,便藉梅坞与萧亦城取得联络,直到今时,二人已有数次书信往来。至于聊了什么,他没多说,我便也没多问。但显而易见,萧亦城不避忌与身为晋国首脑的姒仲禹私下打交道,这件事本身便很引人遐想了。

      对于“归睢于姒”四个字,姒仲禹言道,他也摸不准萧亦城的意思,又言道,虽有过交往,但他至今无法看透这个人。

      我心里存着疑惑:姬宸拥有天眼般的情报网络,姒禽夷之死,他比盘耕知道的还要早,已可见一斑。而我明确知晓,他在萧亦城身边安插了耳目,萧亦城与姒仲禹有通信,并且不止一次,他一次不知便罢,能次次不知么?

      我只在心里想了想,并未诉之于口。

      短暂休养过后,楚军西面战线继续向前推进,攻至洛邑,中间战线亦至舞阳。

      这过程中,晋楚两军大大小小发生过数十场战役,双方斗智斗勇,用尽手段,互取谍报,互抄粮道,互拆堡垒,互偷后方,各有成败,各有盈亏。

      晋军虽获得过西华关之战、许鄢之战等振奋人心的局部胜利,但总体上,仍然处于被楚军压着打的弱势局面。

      历史上有过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战例,莫不为人歌颂,但那是天时、地利、人和共同造就的奇迹。归根到底,“弱肉强食”才是这个世界不变的铁律。

      很多时候,机关算尽,也难以弥补硬实力上的巨大差距。

      进入盛夏时节,梅轻雪旧疾复发,病势每况愈下,身子愈见羸弱。他意志力非比寻常,不论承受着怎样的苦痛折磨,人前从未失态。终有一日,他的身子负荷到了极限,在帐前会议上中途晕倒,连日未醒。

      姒仲禹不得不接过大任,直接指挥作战。

      在勾谵有条不紊的调度下,楚军有序将战线推至浊川南岸,勾谵一改先前的温吞作风,两线同时发力,攻洛邑线投入兵力七万,攻舞阳线投入兵力九万,随即增援五万,除了睢州的五万人马仍未动,勾谵赫然已是全军出击,全力攻城。

      我对勾谵有了重新认识,观其履历,勾谵在战场的表现远不如在政圈的表现,一生事迹无甚可圈可点之处,乏善可陈,他不是个传奇人物。可就这样一个人们以为“平庸”的人,他将功盖千秋的萧亦城压制得缚手缚脚,他与世人谓神的梅轻雪交手未有大失,非但未有大失,还一步一步实现着自己的战略规划。

      有人说英雄造时势,有人说时势造英雄,上苍的这杆天平,到底倾向哪儿呢?

      在楚军的猛攻之下,舞阳尚能应付过来,洛邑虽得北洛秦友军、固义张冲军左右助守,由于自身条件所限,战况吃紧,频传危报。

      姒仲禹命胥审率军驻白鹤渡、祥云渡,船队全面备战待命,做好了楚军攻占洛邑、抢渡浊川的应战措施。

      梅轻雪昏迷以来,姒仲禹夜不成寐,每晚都教我留在他帐中,既不说什么,也不做什么,只在困极倦极时候,搂紧了我休憩,旦有风吹草动,立时便醒,醒了后就再睡不着,夜夜如此。

      头伏天气候燥热,我连最薄的衣裳都快穿不住了,姒仲禹却时常手脚冰凉,汗都发得极少。

      一天夜里,他辗转难眠,后来攥着我的手,额头抵在我脑后,温热的呼吸扑在我脖颈处,一下又一下。我本睡得不稳,登时醒了过来。往日他似这般时,我总是默默陪在身边,并不多话。

      我转个身,对上他的眸子,月光透进账内,在他眼中照亮一点幽光,不明亮,却鲜活。见我醒了,他低声道:“吵醒你了?”嗓音听来有些沙哑。

      我摇摇头,依偎到他怀里,道:“向良,我觉得老天不会那么不开眼,教盘疾这个混账坐拥天下的。他要是得天下,只怕可怜的史官们光是想想怎么洗他,就要掉光头发。”

      鸡汤虽不能治病,但喝上一碗,却能令人口齿生甜,心情愉悦。

      姒仲禹笑了一下,道:“我上半夜做了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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