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服与电影》花生寒衣

4、第四章

　　不只是姜僔，这也是谭荣第一次见到他。姜僔在看他，他也在默默地打量着他。这少年身子极瘦，大概因为他自己虽然也瘦，至少还有个宽宽的肩膀，不过是腰细腿又修长，看起来总算还没有眼前人这么单薄。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少年的五官生得极凌厉，这单薄中隐隐透一丝倔强出来，一时竟显得有些脆。
　　或者说，看起来郁郁的，略显孤冷寥落，让人觉得他似是很不好惹的模样，虽然他的眉眼间分明转着一片艳丽秀色，极柔软而灵动。
　　明明谭荣之前只在屋里听到过一次姜僔的声音，从没见过他这个人，这一面之下却没来由地认定，那天那个很年轻的、扮大人的男孩，一定就是眼前这个少年。

　　莫名其妙。

　　后来，很多年以后，姜宝曾靠在那辆宝贝赛车的门上，问过谭荣这个问题。

　　“阿荣哥，嗰阵你係点认出我阿哥嘅？”
　　“呃，我都唔知……係feel啩。”

　　姜宝钻进车里，把赛车服的拉链往下扯了一把，衣领一下子被弄成了东倒西歪的样子。偏头看过去，谭荣的脸还映在车窗上，表情很有些古怪，心里早已偷偷地笑出来：

　　好狡猾，明明是那时候家里只有僔哥一个人是那样的尺码。

　　姜僔等这套洋服等了太久，现在好不容易近在眼前了，虽然表面上还能装着淡定自若，那双眼睛里冒出来的光，已经差不多把谭荣从头到脚镀上了一层金，而且还是成色最足的那一种。谭荣被看得浑身都很不自在，脸才要红起来，一想到老张那天说的话，便只能把头低下去。好在谭荣个子本来就长得高，他这一低着头，正好叫姜僔免于抬着头跟他讲话的辛苦：

　　“谢谢。”
　　“唔……”

　　谭荣此刻本已被盯得羞赧尴尬，姜僔开口的国语让他平添出急来，一急脸就越红，汗几乎就要涔涔而下。
　　他虽能听懂，要讲却是真的讲不来。
　　一想到以后怎么办，如果一直是这样……谭荣已急得欲哭，薄薄的唇抿成了线，委屈得抖成了一条细细的波纹。

　　“係畀我嘅可？”

　　许是看出了谭荣的异样，姜僔的眉头皱了起来，再开口已经换成了一口粤语。谭荣终于松了一口气一般，忙不迭地点头，把捧了半天的盒子递了出去：

　　“嗯。”
　　“多谢。”

　　姜僔还没来得及开盒看东西，就看到谭荣忙忙地要走的架势，突然就笑了起来：

　　“国语……我可以教你嘅，你唔使惊。”
　　“呃……好啦……”
　　“噉上嚟我阁仔度坐下啦，你唔急住走嘛？”

　　姜僔眨了眨眼睛，笑得开怀起来，谭荣也是这时才注意到，他笑起来时有漂亮的酒窝，连眼睛都是弯弯的，像一只小小的狐狸。
　　而且，一定是秋天的原野上最聪明的那一只。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