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畔无芳草》陆七九

1、楔子

　　梧桐城内的街上，灼灼灯火，将这城点缀似那神仙之所在，其间的繁华只言片语详述不尽，才子佳人携侣相随，谈笑间，便不知身处何地。美人回眸，羞了半江月色。那高台上的舞姬水袖一舞，一颦一笑，已是倾了满城花色。
　　然而，梧桐城最大的茶楼灵香楼内此时确实另一番景象，由暗红色的大门进去，只见楼内挤满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在那二楼的雅间里还坐着些小姐公子，亦不乏达官贵人。楼下的人或是坐在桌边，或是坐在楼梯上，或是倚着栏杆靠着柱子，大家的眼睛都盯着楼中间的台子，若不是茶桌上的茶还冒着热气，眼前的一切还真会让人觉得这是一个静止的画面。
　　让这个茶楼出现如此盛况的是因为今天是初七，梧桐城里最有名的子须公子今日会来茶楼说书。这子须公子不仅长得风流，那才气更是梧桐城里一绝，不少人花千万金希望能够子须公子的一副墨宝，但是这子须公子像是神龙见尾不见首一样，只有每月逢七才会现身灵香楼，是以这天几乎是大半个梧桐城的人都挤到这里来了。灵香楼的老板便弄了个法子，只有拿到灵香楼特制的碟子的人才能进入灵香楼，而这不同的碟子对应不同的待遇。便是这最低等的碟子也得五两银子一个，相当于一家三口人一个月的口粮，饶是如此，依旧有人买不到这碟子。而这子须公子每次说的故事便被变成了戏在梧桐城里大大小小的歌舞坊里演，这《暖玉如醉》《莺莺情》《天妃小传》都已是家喻户晓的故事了。
　　在大家殷切的目光下，一个身穿青色衣服手拿折扇长的剑眉星目的男子缓缓走上台子，台子正中间放着一张桌，一把椅，桌子上麒麟炉里的香雾袅袅，男子走到桌前坐下，先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人往椅子上一靠，唰的一下打开折扇，看着台下的人。
　　台下不知谁带了头，竟响起一片掌声。坐在最前的那人站起来说：“子须公子，今天要给大家讲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啊？”
　　子须合上扇子示意那人坐下，坐直了说：“诸位不要着急，听听我慢慢道来。”
　　“在混沌初开，始分阴阳之际，天地四方生了四座大山。又过了些岁月，那些大山慢慢的生出了许多小山。这些山中孕育了诸多珍奇物种，或是灵芝仙草，或是奇珍异兽，或是灵石至宝，总之，那些山中藏了许多不为今人所知的宝，亦隐没了奇闻异事。这头一件事便发生在梧桐城以东三万里的一座名叫白沧的山。
　　这座山终年为雪所覆盖，从这座山出现的时候就没有出现一个活物，但却生了许多奇石美玉。过了千千万万年，山的西峰生了一块数尺来高的白色石头，没有人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也没有人知道是什么时候有的，因为当人站在山下能够看见指头那么大的时候它已经丈数丈来高了。又过了千万年，这白色的石头慢慢的蜕化成一块晶莹的玉。这玉日日夜夜受那风雪之寒，吸得极寒之气又收了日月精华天地灵气，久而久之便有了灵智，竟能开口说话。再如此过了千世万世，一日，那山峰上忽狂风大作，卷起千堆雪，山下原本是春暖花开百花盛放之时竟也骤然间下了一场大雪，狂风夹着暴雪，天地之间黯然失色，那玉便在这天昏地暗中竟裂开了。”
　　“裂开了？这好端端的玉怎么还自己裂开了？”
　　“就是啊，这怕是不祥之兆吧！”
　　“莫不是这玉修炼成精，要化成人形了？”
　　……
　　这台下的人听到说书先生说到此处无不议论纷纷，原本寂寥无声的楼里一时人声鼎沸，如闹市一般。
　　子须公子看到楼中众人的反应，折扇一合，惊堂木一拍，道：“各位听客莫急莫急，且听我细细说来。这玉石裂开后，生出一个玉卵，又见了七七四九日罡风，这玉卵里面就生出一个女婴。肤如凝脂，口若檀樱，双眸如月般皎洁，比那寻常的婴儿还要可人几分，又比那刚刚出生的婴儿大了约一月。这女婴在冰雪里不哭不闹，饿了渴了，便舔舔落在嘴边的雪，如此这样过了一段日子。女婴却未冻死，反而更加的活泼好动，常常抓起身边的雪来玩。”
　　“一日，那昆仑山紫霞峰紫云洞清虚道人携徒儿岁华赴蓬莱仙岛一友人的宴会回来途中，路过此处。这事说来也真是奇怪的很，那婴儿仿佛是知道这师徒二人还会经过这里一样，在师徒二人回来的时候便啼哭起来。这清虚道人本就广结善缘，生了一颗菩萨心，此时见了这冰天雪地的一女婴啼哭的如此厉害，免不了停下脚步，探一探究竟。这师徒二人在白沧山找了一圈，最后在雪山的一避风处看见了这婴儿。清虚道人这婴儿比平常的婴儿多了几分灵气，不似凡物，便掐指一算，对他弟子说：徒儿，‘这是天地的造化，也是我紫云洞的福分，快将她抱与为师。’于是，清虚道人便把带回了紫云洞。”
　　“啪！”扶尺落下。“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子须公子说完这句话就下台子了。下面听书的客人正听得起劲儿，哪里能让说书的先生走了，便忙忙的唤他。
　　“你这说书的，怎么可以这样？”
　　“就是呀！这怎么就说了个开头，没结尾！”
　　“这才说几刻钟啊。就跑了。”
　　……
　　那说书的先生可不管，疾步退到内屋去了！
　　外面喧哗声不断，而这一间厢房里却十分的静谧，一方小小的案几上，茶香四溢。“子须公子，这是这次的工钱。”一穿的暗色飞云纹袍子的男人拿着一包银子给子须公子。子须摇着扇子从男人手里接过银子，随手放在桌子上，笑着说：“多谢薛掌柜了。”
　　薛掌柜看着对面随性而坐的子须公子，理理衣摆，坐正了，双手放在大腿上说：“公子，你看这一个月能不能再增加几天时间到这茶楼里？”
　　“薛掌柜，不是我不来，是眼下确实忙不过来，我这手里还有几个本子要写呢。领校班的班主眼下正催着要呢。”子须一副十分苦恼的样子。
　　薛老板见如此，也只好就此罢了。“那子须公子您先坐着，我去外面看看。”
　　“好，那您忙着。”子须点点头，起身将薛掌柜送到门外。
　　“陛下，您可真悠闲。”子须转过身来，看着角落里穿着一袭青衫的男子。
　　子须公子摇着扇子看着青衣男子道：“天族有事吗？”
　　“那倒没有。”青衣男子自顾自的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说：“这凡间的东西还是差了些。”
　　“你来就是为了喝一杯茶？”子须坐下问道。
　　青衣摇摇头道：“陛下找到师妹了？”
　　子须点点头。
　　薛家大院里，一穿着藕色罗裙的女子捧着一本《天妃小传》靠在一棵桃树看的十分入迷，树上的桃花灼灼，微风轻拂，落樱缤纷，衬得树下的少女如画中仙一般娇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