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简安哲

21、祈祷

　　虽然没能拒绝他哥，但陆洇的话还是让姜袭很不是滋味。
　　他粘着他哥了吗？他打扰他哥谈恋爱了吗？
　　什么亲密关系，私人空间，谈个恋爱需要那么多私人空间吗？
　　那他和他哥的私人空间呢？他们也很亲密啊。

　　不喜欢陆洇姐姐，哼，一点儿也不喜欢，虽然长得好看也很温柔，对他说的话他也能理解，但还是不喜欢。
　　书也看不进去了，姜袭把书丢在一边，下了床，谈什么恋爱呀，要什么女朋友啊，烦烦烦。
　　这个点江昼肯定还没睡，而姜袭晚上敲门的频率一点也不低，所以演变到现在就变成：敲两声就直接推开。
　　“嗯？”江昼穿着深蓝色睡衣，正拿着白毛巾擦头发，“要查资料吗？”
　　姜袭摇摇头。

　　哥你女朋友威胁我你知道吗？
　　你女朋友凶我了。
　　你女朋友让我离你远点。
　　······

　　想到告状的好几种方式，在见到他哥的那一刻全都咽了下去。
　　“那干嘛？梦游啊？”江昼笑着走过来弹了下他的脑门。
　　他闻到他哥身上熟悉的沐浴露的味道，发梢上的水落了一滴在他肩膀上。
　　从前他在哪里看到过，说刚洗完澡的时候颜值会比平常高一些，恩，这句话应该不假。
　　他哥平常是好看，现在是非常好看。
　　平常是很打眼，现在是······几乎可以闪瞎他的眼。

　　嘿，他这个样儿陆洇可看不到。
　　“姜西西，你傻了吗？”江昼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对啊，看你看傻的。
　　姜袭把他的手拿开，“哥你渴不渴？”
　　“啊？”江昼一脸无语的表情，然后桌子上的手机响了一下，他起身看了下，边回消息边说，“我不渴，你渴的话那桌子上有饮料，自己拿。”
　　姜袭盯着他回消息的手，“女，女朋友？”
　　“哦。”江昼叹了口气。

　　姜袭的脑袋一下子懵了，对了他怎么没想到呢，陆洇的那些话，会不会也是他哥的想法？
　　江昼也希望他能保持一点距离，只是不好意思对他说。
　　他们晚上还发消息呢，也许一直聊到半夜，也许一聊整个晚上，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
　　姜袭有点委屈，虽然他和他哥的时间没有被剥夺，但陆洇还是占用了他哥大量的其它时间。
　　大半夜的，睡眠时间，多珍贵啊，他哥分给了另外一个人。
　　姜袭突然说，“哥，我要用你电脑查个资料。”

　　“用吧。”江昼头也不抬。
　　佛说，不生气，气不到别人，气伤了自己。
　　江昼点进陆洇的头像，把此人拉进了黑名单。

　　姜袭平时查资料至少用二十分钟以上，今天只查了一两分钟就跑了。
　　江昼走到电脑前，看着他没来得及关闭的网页：
　　【熬夜的十种危害】
　　【熬夜会秃头吗？】
　　【熬夜会导致那些疾病？】
　　【真实经历：某校高中生熬夜猝死······】

　　-

　　“好同桌，江湖救急，昨天的英语卷子快给我！”李智明一到教室就慌慌张张。
　　姜袭正在看老师上课要抽背的英语短文，顺手把夹在书里的试卷丢给他。
　　“多谢！”
　　姜袭过了一遍感觉有把握了，合上书本，开始奇怪李智明居然有抄作业的这一天，还是英语作业，“昨晚去做贼了？”
　　李智明眼睛不敢眨，手不敢停，“待会说待会说！”
　　英语课代表到他们面前收卷子，李智明忙道，“宽限两分钟两分钟！”
　　“两分钟你能写出英语作文吗？”英语课代表问。
　　“能能能！”李智明点头如捣蒜。
　　只瞧他下笔神速，可惜写出的字连老外都难以辨认。

　　课代表抱着一沓卷子站在他们面前，看了好几眼姜袭，终于说，“你怎么，都不到食堂二楼来吃饭啊。”
　　姜袭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问他，李智明快速接话道，“他跟他哥一起吃嘛，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我知道，就是奇怪，天天和你哥在一起吃饭，不闷吗？”课代表说，“多和同龄的同学和朋友在一起，不是更有趣？”
　　“我哥又不老。”姜袭说，大三岁也差不多就是同龄人吧。

　　李智明“噗嗤”笑一声，把抄完的试卷递过去，“课代表，你直接说让姜袭跟你一块吃呗，绕那么大弯子。”
　　“你，你胡说什么呢！”英语课代表跺了下脚走开了。
　　李智明活动一下酸涩的手腕，目光朝姜袭旁边看过去，忽地叹气道，“好同桌，我快要失恋了。”

　　-

　　失恋？这人什么时候开始恋的？和谁？
　　姜袭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王宁玉啊，你们俩什么时候——”
　　“哎，看你一点都不关心同桌的生活。”李智明趴在桌子上看王宁玉，“估计这次她要和我分手了。”

　　姜袭没有问为什么，李智明就自顾自说下去，“我爸离开之后，我妈就看我看得特别紧，现在又来了你这个对手，她更死盯着我的成绩了，回到家也只能学习，朋友都不让见。小玉就生我气了，我就和她讲道理，说平时在学校见就可以了，现在好好学习一起努力上市一中，到时候住校，大人的手就伸不到那么远了。她不听，非说我敷衍她，我昨晚没憋住就吼了她几句。”
　　“哎，吼完之后我自己也心疼啊，但她把我微信拉黑了，今早也不等我一起上学了。”
　　“我这是要被甩的节奏啊。”

　　李智明推了姜袭几下，“你能不能给点意见？”
　　“什么？”
　　“算了，”李智明说，“你只懂解题，不懂人生。”
　　姜袭想说他懂的，比如现在他飞快的意识到一个关于他哥的完美的解决方案。
　　谈恋爱有什么，分手就好了。

　　但这方面他没有经验，只能请教他即将失恋的同桌：“请问，促成分手的原因有什么？”
　　“哈？你这是在关心我？”李智明镜片下的眼睛眨了眨。
　　“有一点吧。”姜袭说，“我更想知道，两人最常见的分手理由是什么？”

　　“腻了，没感觉了，不喜欢了呗。”李智明挺直了腰板，他很少有给这位天才同桌解惑的高光时刻，于是他扶了扶眼镜，瞬间化作人生导师，“两个人在一起，有时候一定的阻力也会变成这段感情的粘合剂。例如校园恋爱，老师家长双双反对，两个人却更加坚定不移，但等升了大学参加工作，没人再出来搅和，他们俩自己先跑散了。”
　　“哦，”姜袭似懂非懂，“那，那你和王宁玉也是这样？”
　　“恩，她不会不理我的，我们这次分不了。”李智明说，“但以后就难说了，时间长了，什么问题都出来了。”

　　-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姜袭盯着他哥，突然来了一句，“我今天要去同桌家。”
　　“去李智明家？”江昼对那小子没什么好感。
　　“恩，我们说好了，互相补习一段时间。”姜袭说。
　　“你不是每一项都很强吗？需要他补什么？”江昼夹了一块排骨给他。
　　“他作文很好。”姜袭把排骨放在嘴里。
　　学习上的事，江昼这个学渣无法有太多意见，免得闹笑话，他拧着眉问，“要补习多久？”
　　“两周。”
　　两周应该够了吧。
　　“那我送你过去。”江昼说。

　　姜袭摇头，“不用，哥，你好好谈恋爱吧，多花点时间，和你女朋友在一起。”
　　然后快点分手。
　　江昼眯着眼睛看他，“真心话？”
　　“真得不能再真了。”姜袭说着埋头吃饭。
　　“姜西西，”江昼放下筷子，“麻烦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姜袭心里一咯噔，头也不抬，“下午有小测验，我要赶紧回去复习。”
　　明明在说假话，这孩子怎么回事？
　　江昼也不逼他，只问，“那游泳还去吧，都提前说好了。”
　　“哦，去。”姜袭说。

　　-

　　放学后的校门口，姜袭挥动着双手和江昼陆洇说再见，笑得像个小天使。
　　小天使内心却在发散着类似毒液的祈祷：分-手-啊，快-点分-手-吧。
　　江昼和陆洇推着车往前走，“姜袭心里肯定有事儿。”
　　“那么小的孩子能有什么？”陆洇恹恹的问。
　　“他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江昼闷闷道，“本来这些日子开朗多了，但现在又有了一点过去的苗头。”
　　陆洇丝毫不关心，“你不先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拉黑我的微信吗？”
　　江昼这人脑子不够用，一次只能琢磨一个人的事儿，对陆洇这边儿他已经是半放弃的状态了，“我最开始对你说的，和现在一样，我们真的不太合适，还是——”
　　“停停停！”陆洇连忙道，“别说，我告诉你江昼，分手这俩字必须我先说，从来都是我甩别人，没有别人甩我的，你不能打破我的传统。”
　　还传统？江昼简直无语，“那你说行不行？我让你甩我。”
　　一次也是甩，两次也没啥伤害。

　　“我现在还不想说。”陆洇想，她的目标还没达到呢。
　　“那就这么耗着啊。”江昼道。
　　“就耗着呗，你又没准备谈其他恋爱。”

　　-

　　姜袭没有去李智明家，他那个妈妈挺可怕的，光靠眼神都能撕了他这第一。
　　姜袭也没啥地儿可去，在街上瞎晃悠着，晃着晃着竟晃到了李戍家门口。
　　他是通过玻璃窗边睡着的白猫咪认出来的，哦，是仙女，胖乎乎的仙女。
　　姜袭站在外面看了一会仙女睡觉，忽然听到身后“呦”的一声。
　　李戍提着超市的购物袋走过来，手里拿着钥匙，“小可爱西西居然单独行动啊，真是稀奇。”
　　呃，没有他哥在身边，的确是非常不习惯。
　　他连走路都总想往旁边扒拉着什么。

　　“憨憨哥。”姜袭叫他。
　　李戍嘴一撇，“别听你哥的瞎喊，叫李哥哥或者戍哥。”
　　“戍哥。”姜袭重新叫了一声。
　　“哎！”李戍答应的十分畅快，“你哥不是说你要去同学家补习吗？”
　　“没，我骗他的，”姜袭小声的说，“他现在，有女朋友，我不想打扰他们。”
　　“西西真乖，”李戍走过来揉了揉他的脑袋，“走，先进屋。”
　　是啊，他又乖又坏。

　　进屋的时候，姜袭又赶紧道，“戍哥，别告诉我哥，我在这里。”
　　“知道，你跟你哥说要补多久的习啊。”李戍把购物袋里的啤酒拿出来放进冰箱，又拿了点零食出来。
　　“两周。”姜袭说。
　　“哦，”李戍点点头，“你先去找仙女玩吧，看看她记不记得你。”
　　“好。”姜袭立马放下书包跑过去。

　　仙女醒了，而且仙女的记性很好，亲昵的蹭着他的手背，姜袭把它抱在怀里，软软的一团，真舒服呀，自带发热功能的毛毯，它舔了舔姜袭的脸，姜袭也在它背上亲了一下。
　　唇上都沾了猫毛。
　　“西西，这个给你。”李戍走过来，“下次你想找仙女玩，随时过来就行了。”
　　姜袭伸出手，一个亮晶晶的小钥匙放在了他的掌心。
　　“尺旦和日日都有，不过他们一来就去二楼，仙女也不亲他们。”李戍弯腰逗了逗猫。
　　姜袭有点激动，说不上来的那种激动，李戍给了他一把钥匙，他家的钥匙，也是打开他哥另一个世界的钥匙。
　　姜袭都有点想站起来给李戍一个拥抱了。
　　但他一激动的时候大脑就比较迟钝，以至于盯了钥匙太久，久到李戍都换好装备要出门了。

　　黑色皮衣加黑色牛仔裤加黑色头盔，有点酷，但姜袭觉得他哥换上这身会更酷。
　　“西西，你走的时候把大门锁上就行了。”李戍说。
　　“哦，好。”姜袭答应着，又道，“戍哥，祝你好远。”
　　“嗯。”李戍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
　　仙女的瓜子扒拉着姜袭的手心，姜袭把它抱到一边摸摸它的头，“这个不能给你哦。”
　　他小心的把通往新世界的凭证收起来，和家里的钥匙串在一起。

　　-

　　男更衣室内。
　　“大了吧。”江昼抱着双手站在一边，“所以哥哥在店里怎么说的？别买L，别买L。”
　　姜袭别别扭扭换好泳裤出来，“也，也不是很大。”
　　江昼忍着笑，“哦，那你把手拿开，别攥着啊。”
　　“上次，明明也是L码，这回怎么就大，这么多？”姜袭苦着脸。“我不游了，我先回去了。”
　　“哎别啊，”江昼说，“等哥哥给你想办法。”
　　他走出更衣室，没一会进来后手里拿了根黑色皮筋，“扎起来，将就一下。”
　　“找女生借的吧。”姜袭接过来说。
　　“找一个留长发的哥们借的。”江昼说。
　　“这样，扎一个小揪揪，好难看啊。”姜袭非常不满意。
　　“总比光屁股游好吧。”江昼蹲下身，“不过你扎的是挺难看的。”

　　江昼解开皮筋的时候姜袭连忙抓紧裤腰，瞧他那慌乱的样子江昼就想笑，“躲什么躲啊，又不是没见过。”
　　“你怎么见过？”姜袭的小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你，你在哪里看见的！”
　　也就是那一次，二楼浴室的花洒坏了，姜袭去他屋里卫生间洗澡，就不小心，就那么一眼······
　　当时江昼很快挪开了眼睛，也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想起来却有点耳朵发红。
　　他有病吗？
　　逗小孩这个干嘛，好像个变态······

　　“咳，骗你的，没见过。”江昼很快给他重洗扎好，飞速的站起身。
　　姜袭稍稍放下心，看向他的作品，“哦，刚刚那个是小揪揪，现在变成了小小揪。”
　　是比他扎得好看。
　　“别揪了，赶紧出去吧，屋里这么热。”江昼抹了一把脑门的汗，姜袭突然叫了他一声，
　　“又怎么了？”
　　“你，”姜袭看着他，“你还没换泳裤。”

　　-

　　因为小揪揪的关系，姜袭只游了两个来回，便坐在泳池边休息。
　　游泳馆的人不是很多，但姜袭看到有一圈人围着陆洇，应该都是她的朋友，女生居多。
　　当江昼跟人鱼一样畅快的在水里游来游去的时候，那些女生的视线也跟着转来转去，转得姜袭好生郁闷。
　　他低着头，双脚在水里拍拍打打，他哥突然从水中钻出来，摘掉泳镜，朝他笑得灿烂，“又不是旱鸭子干嘛不下来游啊，和哥哥比一比呗。”
　　姜袭转过头，“嘁，我才不要，就是欺负······”
　　“小孩”还没说出来，江昼突然伸手抓住他的双脚往下一拽，姜袭“扑通”入水。

　　江昼嘻嘻哈哈笑着，抱着他在水里站稳了，又害怕挨打飞快游走了，朝后看时，却发现姜袭一直捂着脸站在原地。
　　他赶紧游了回来，“怎么，真生气啦？”
　　“没，鼻子里灌水了。”姜袭瓮声瓮气道。
　　“哦对不起对不起，给哥哥看看，很难受吧。”
　　“也就······”趁着敌方不备且弯下了腰，姜袭立马扑水攻击，精准的击中目标。
　　“好小子，敢炸我？”江昼随之反击，扑腾来扑腾去的水花不过瘾，他干脆一把将姜袭捞在怀里，一只手加一条腿就把人控制得老老实实，“服不服？认不认输？”
　　“不认输，也不投降。”姜袭方很有骨气，并且很有智慧的一转头，咬在了江昼的肩膀上。
　　“靠。”这回不是疼，姜袭没用力，主要是麻，整个身子都麻了。
　　“认不认输，投不投降？”姜袭觉得自己反击成功，得意非凡。
　　“不服。”江昼笑得奸诈，接着低声在姜袭耳边道，“你的小揪揪不见了，没感觉到吗？”
　　我勒个去！
　　敌人果然阴险，果然好阴险啊。

　　姜袭立马保护自己的泳裤，远离敌方阵地，跌跌撞撞的爬上岸，抓着裤脚两边，慌慌张张的跑向更衣室。
　　身后他哥的笑声能填满一整个游泳池。

　　江昼这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