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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日常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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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说过去下人们的日子苦呢。大小姐“请客吃饭”,居然塞了满肚子素。顾长歌此时很后悔自己保持着低糖的饮食习惯,没多啃两个馒头下肚。这天一黑,入了夜,没宵夜吃,瑜伽都练不动了。
她如今这身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十分不能忍耐饥饿,刚一觉得腹中空虚,两条胳膊就革拉拉地抖起来,腿也发软,心头焦躁不安,无论如何不能入睡。
她翻来覆去地思考,终于想到晚上吃剩了一个白馒头,阿桃阿杏收了起来,端在小厨房一个旧橱柜里。行吧,想不到来沉香居后,干的第一件大事是晚上偷馒头吃。
萧府有规矩,天黑后下人房禁止燃灯,每个大院子只有必要出点着几个石灯引路。那一丝火光若隐若现,稍微离远点就看不到了。推门出来,外头漆黑一片,而且人声全无,整个院子幽悄无声,连风吹草叶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夜幕下,顾长歌披着长衣,推门而出,蹑手蹑脚地往小厨房摸去。
走不多远,小厨房到了,她拿了馒头,先忍不住啃了一口。别说,古代虽有诸多不便,可馒头却蒸得极好,面发得厚实绵密,口感香甜,让人回味。但再好吃也干噎不下一整个,吃了两口,有了些力气,便学影视剧中人,把馒头揣在怀里,往回走。
刚走没几步,忽地听见风里一阵箫声,好像就响在小院不远地方。
箫声婉转悠长,泣诉之音,一唱三叹。顾长歌听得喜欢,心里想:到底是不事劳作的古人清闲,大半夜不睡觉,跑这来演君子人设。这要是不去凑凑热闹,不是枉我一趟跨次元的奇遇吗?
甭管是人是鬼,先附庸风雅要紧。
于是壮壮胆子跑出沉香居,循声而往,转几个弯,来到一所花厅前,找到了独自坐在水边的吹箫之人。
那男子看着陌生,但眉目间依稀又有几分熟悉之感,穿一身青衫,披散长发,一曲终了,正自出神。顾长歌站在不远处,清了清嗓子,他才抬眼往这边看过来。
这一对视,顾长歌立即认出来了:萧家人,长相跟大小姐还点像。于是放松了不少,十分热情地打了声招呼:“晚上好啊,萧公子。”
对方凝目看她,并不回应,只是问道:“你是何人?怎的半夜在府上乱闯,没有规矩。”
“我……啊这个,奴婢我是前几天新来的,现在沉香居伺候大小姐。”顾长歌笑道,“我刚刚——呃,起夜时,听见箫声,心生喜欢,就好奇找了过来。”
“长姐院中的奴婢?怎的如此冒失。”对方怀疑地上下打量她,而后又问,“叫什么名字?”
“长歌。”顾长歌答道,一边说,一边心里盘算,听阿杏说府上四位公子,萧敬已经见过,还有一位常在府上的是庶出的长子萧勤。眼前这人称呼萧瑶为“长姐”,难道他是那个在外游学的老三萧严?再细看此人气质,越发觉得与萧瑶有几分近似,而且一个喜欢弹琴,一个喜欢吹箫,更确定对方身份。
想到这里,便向男子笑言:“三公子不知道我,可我却知道三公子您呢。”
男子露出诧异神色,但很快收敛,往她问道:“你如何知道我的身份?”
顾长歌道:“三公子是人中龙凤,我从远处望见,便觉得气度不凡,有几分太傅大人的模样。不过走近看来,并非太傅大人,想来也就只能是三公子了。”见对方神色缓和,又继续道,“我听三公子箫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与我们大小姐的琴音倒是相合,我早听大小姐说三公子才华横溢,与她甚是亲厚,如果不是你,又能是谁呢?”
说到这,男子却是不禁笑了,显出期待神色:“长姐当真如此说过?”
“说过。”不过是你姐姐身边的婢女说的。顾长歌察言观色,知道自己马屁拍对了地方,反而不露声色,又去问他,“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之前听说三公子在外游学,怎么这时候却在府上呢?”
萧严正高兴着,便耐心对她解释了句:“刚回来,春闱在即,回家安定些。有些日子未见长姐了,明日拜见叔父后,便去沉香居聆长姐教导,请长歌姑娘代为通报。”
“好说好说。”
“入夜了,姑娘还是早些回去。”萧严已经自动将她划归自己人行列,不仅未怀疑她“被箫声吸引”的说辞,还反过来叮嘱,“府上规矩森严,若为护院捉住,是很难说清的。”
“嗯,我得走了。”顾长歌吐吐舌头,故意卖了个萌,又俯身下拜,白给个人情,“初来乍到,不晓得厉害,多谢三公子提点。”
摸黑回到沉香居,盘坐床上,好不容易把馒头啃了,躺下睡觉。
第二天没有闹钟,是被外面鸟鸣声催醒的。她的单人宿舍位置并不好,窗户朝西开,醒来也不知道几点钟了。伸头看看,外头天色微明,太阳还没升起来,院子里没有人声,好像家仆们都还在熟睡,便干脆地系起裙摆,挂一条汗巾,偷偷出了沉香居院门,晨跑去也。
这里的自然简直令人着迷:没有到处排放的废气,没有笼罩四野的雾霾,嘉木繁茂,好鸟相鸣,空气中有一种不知名的清甜味道,让人有点飘飘欲仙了。
顾长歌绕着沉香居来回跑了两圈,第一圈享受着从未见过的美好自然,心旷神怡,简直想张口高唱一句“速度、七十迈/心情是、自由自在”。第二圈放慢了步调,一边跑一边细观沉香居格局,数着院外岔路,循定方位。
第三圈的时候,太阳露了头,朝霞璀璨。顾长歌渐渐感到气温升高,加上运动,浑身都出了汗,她一边擦脸,一边咬牙坚持。三圈跑完,气喘吁吁回到沉香居院中,却正好撞见萧瑶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捧着书正读得认真。
……我早起晨练,大小姐早起晨读,这努力程度,不亚于当代高考学生吧。
顾长歌连忙停下奔跑,蹑手蹑脚地往院中走,不料刚走几步远,就听见萧瑶泠泠嗓音:“顾姑娘,这一大清早,做什么去了?”
“诶,瑶姐姐,你怎么在这!”顾长歌脸皮堪比城墙厚,压根不知道害羞为何物,被萧瑶叫住,立即装作一副刚发现她的模样,笑嘻嘻凑了上去,“这沉香居可真大呀,我转了好几圈,可累死我了。”
萧瑶放下书,抬眼看着她,面色沉静,不接她的话茬。
顾长歌只好乖乖回答了:“我可没做什么不好的事情——这是在晨跑,锻炼身体的。”
萧瑶倒有些好奇了,追问道:“顾姑娘,你既非将门之后,且非武夫之属,练之何用呢?”
顾长歌竟被她问住了,噎了好半天,才艰难解释:“这,怎么说呢,我也不是要、练成什么武功吧,就只想,嗯,更健康一点。”
萧瑶依然不理解:“此言何意?是身体有不适之处?”
顾长歌横竖也说不清楚,看向对方,很是无奈,又想了半天,找到了新的理由:“主要还是因为这里好无聊,我每天都觉得自己浑身的精力,无处安放。”
“原来如此,挂完抹角,倒不妨直言。”萧瑶口气淡漠,似乎对她之前的东拉西扯有些不满,但又并未完全表露出来,只道,“若是觉得无事可做,不妨读书。”
顾长歌道:“诶,萧瑶姐姐,我这浑身是汗,容我回去冲洗一下,换身干净衣服!待会儿若你不忙,我再来找你。”
萧瑶往她看看,这才发现她因绕场三周,确实仪容不整,便点头应了。顾长歌笑嘻嘻地跑开,回到房中打水清洗,换了件新衣服。她这时对着旧衫,才想起来这地方连个洗衣机也没有,脏衣服也不知该怎样处理,于是花了不少时间纠结,最后决定扔在地上,等小桃子来“帮忙”。
回到院中,萧瑶果然还在原地认真地读书。顾长歌远远偷偷欣赏了一会儿神仙姐姐的颜值,这才慢吞吞晃到萧瑶眼前:“萧瑶姐姐,读的是什么书?这么好看吗?”
萧瑶这次也不抬眼了,淡淡道:“文论罢了,没有什么特别。”
“什么叫文论啊?”
顾长歌只是随口一问,心里还好笑地想,论文我知道,文论是个什么东西?难道是教写论文的吗?却没想被自己歪打正着蒙对了,听到萧瑶回答说:“就是讲如何作文的书。”
顾长歌十分诧异:“哎哟,你们还写作文啊?!”
萧瑶奇怪地瞥了她一眼,道:“春闱在即,不过应景一读,试文倒是会作的,不过我作来何用?”
顾长歌:“你说的试文,莫非是八股文?”
萧瑶更觉奇怪了:“何谓——八股文?”
顾长歌:……得,俩次元典籍不互通,看来科举的规则也不互通了,这文化代沟,可够自己琢磨的。
那边萧瑶仍望着她,好像在等她解答“八股文”的前世今生,但顾长歌自己也一知半解,恐怕说不清楚,因而决定跳过此话题,找点自己拿心应手的,便转而道:“诶,瑶姐姐,昨天看你对诗挺感兴趣,我会背好多李白的诗,要不要听听看?”
萧瑶读书一再被她打断,也没了读下去的心态,只得放下书册,无奈看她:“既然顾姑娘有兴致,听也无妨。”
顾长歌嘻嘻笑了笑,说道:“李白这个人,在我们那可是充满传奇色彩的大诗人,他写的是,想象雄奇、天马行空、挥洒自如,而且情感大开大合,读来十分畅快。上次那首《月下独酌》已经特别好了,但他写的五言绝句更为精彩。”
萧瑶礼貌应道:“请。”
顾长歌站起身来,摇头晃脑:“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此诗简单,萧瑶初听之下,见她姿态搞怪,不由被逗得一笑,继而品悟诗情,又停下来,深深看了顾长歌一眼。
顾长歌道:“萧瑶姐姐,有何指教?”
萧瑶轻叹口气,正要开口,却听得一道清亮男声从院外传来:“好一个‘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长歌姑娘昨儿深夜不眠,莫非正因望月怀家?”
——萧瑶与顾长歌循声看去,正是三公子萧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