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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兵行险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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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二人大呼小叫地上了小楼,从琴声里招回萧瑶魂魄:“大小姐!有办法啦!有办法啦!”
萧瑶方才觉得心思轻了些,见他二人蹦跳呼号,莫名道:“又是什么事?”
顾长歌喜不自胜,且满脸期待,激动地问:“你弟弟说,如若你是男的,你可以自己去考试,只要考中了,便不用再与状元结这个婚了,是不是?”
萧瑶失笑:“是又如何?莫非顾姑娘还想让我现在变个男人吗?”
顾长歌道:“变就变,有什么难的?萧瑶姐姐,你听说过女驸马的故事吗?”
“这是什么故事?女人——如何做得驸马?”萧瑶十分茫然,但燃起几分兴趣,“且说来听听。”
顾长歌往她跟前一坐,同她腿挨着腿,一五一十道:“我老家那个地方,就有这么一位女驸马。她名叫冯素珍,生在书香门第,才学很高。原本呢,她的母亲与李家订下了一门亲事,她与李家公子也自小结识,情投意合。可惜好景不长,那位李公子家道中落,冯素珍的生母又生病去世。等到二人理当婚配的年纪,继母嫌李家穷困,竟不肯让冯素珍出嫁,强逼李公子退婚。”
“竟有此事?”萧瑶诧异,“那位冯姑娘既然倾心李公子,不会答应吧。”
“当然不肯答应!可姐姐你知道的,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也做不了主。”顾长歌笑道,“冯素珍左右为难之下,想到办法,暗中从家中取出百两纹银,交给李公子,资助他进京赶考。只盼他取得功名后,能再来提亲。可没料想被她继母获知,竟然派人报了官,又买通衙门,把李公子关进了大牢。”
萧严听到这里,怒不可遏,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无耻!”
萧瑶按住了他,追问道:“那后来呢?冯姑娘是如何做得驸马的?”
顾长歌道:“冯素珍左右无法,只得偷偷离家,去京城寻找自己的哥哥冯少英解救。可她一路颠簸到了京城,却寻不到哥哥。见招考皇榜,决心铤而走险,冒顶了李公子之名去参加考试,只想着考中名次,回家将人救出来,没料想高中了状元!在琼林宴上,又因为相貌俊秀,被皇帝看中,金口玉言,招为驸马,将金枝玉叶的公主下嫁。”
“啊?!”这怪诞荒谬可又十分合情的剧情,把萧严都震慑住了,直问,“那、那她怎么能娶公主呢?!”
顾长歌笑道:“可不嘛,冯素珍推脱不得,骑虎难下,眼见婚期将近,只得找了个机会,暗中向公主言明实情。”
萧瑶板着脸道:“这是欺君之罪。”
“可是冯素珍没事。”顾长歌明白她想说的话,便也正经了颜色,“萧瑶姐姐,你想想:皇上钦点的状元,怎能被人冒名顶替?公主招揽的驸马,又怎可是个女人假装?此事关乎科举公平,更关乎皇帝颜面,皇帝要体面,冯素珍就动不得啊。”
“那如何是好?”萧瑶不解,暗自揣度,还是开口询问。
顾长歌道:“故事就是故事,总有机缘转圜之地。公主向皇帝言明实情后,皇上就派人救了李公子出狱,召至京城,重新做了新科状元,与冯素珍成婚;而冯素珍到这时竟又寻见了兄长,顶了她驸马的名分,这个难题才算解决。”
萧瑶默然,细思之后,抬眼与她对视,眸光幽幽。久后方缓缓说道:“皇帝是戏弄不得的。顾姑娘,若是得罪了圣人,往后即便官拜丞相,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只看此时或彼时而已。”
“萧瑶姐姐,救得了一时,就且顾眼下吧!往后的事情,往后自然还有其他应对的办法。太傅大人是朝廷栋梁,即便以后治你的罪,皇上也不会因此小事就自断肱骨,无端牵连。走到别无选择的关口,倒不如破釜沉舟。就当是为了自己,赌一把!”
萧瑶仍觉迟疑。
“唉。”顾长歌见她终是为难,只轻轻叹了口气,“姐姐,你一定没听过这句话,叫做‘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其实,这世间纵然有千万般不得已,凡事总还是要看自己的努力。姐姐,我不逼你,我是想告诉你,其实还有别的选择。”说完,她便也沉默了,不再规劝。
萧瑶沉静脸色,端正坐着,一语不发,心里不知是怎样一番交战。
萧严还不知道她俩打的什么哑谜,一头雾水,左看看右看看,插不上嘴。
好半晌后,萧瑶才下定决心,舒了一口气,而后弹指拨弦——琴声铿然作响,伴着她清泠嗓音。
“好,那试试吧。”
在顾长歌看来,萧瑶肯答应,事情就成了一半。后续的各种为难,尽皆不算为难。顾长歌本身是办事牢靠、思虑周详的人,此时会试在即,也不欲让萧瑶再多烦心,便拉着萧严和阿桃阿杏处置杂事,只让萧瑶留在沉香居专心学习备考。萧严每天将兄长们练的题目带来,给萧瑶写了,再誊抄一份,带回给叔父批阅。
萧太傅立时看出猫腻,萧严也不惧,照顾长歌指点,从实“招认”是长姐代作,自己打算背上一些文句,生搬硬套,不至大丢萧家脸面。萧太傅不疑有他,每天读过,只哀哀叹息不已。
那边顾长歌又指挥阿桃阿杏为大小姐测定身量,准备乔装衣饰,几人通力协作,事情进展得十分顺利。
转眼春闱的日子就到了。
前一天沉香居闭门谢客,阿桃阿杏取出几身赶制的衣衫,替大小姐穿戴整齐。顾长歌又指点着给她描眉画目,修正面貌。阿桃阿杏忙忙碌碌,为大小姐束上玉冠,戴好环佩,整理衣襟,全部打理妥帖,推萧瑶到镜前。
萧瑶原本瘦削高挑,身量及不上萧严,比之顾长歌却是高出一截,穿上男装不显违和,妆面一饰,倒真是俊美非常,手把一柄折扇开合,举手投足都是风流气度,叫阿桃阿杏看傻了眼。
顾长歌“啧啧”赞叹,夸了几句,却道:“瑶姐姐天生丽质,男女通杀,可我们‘举大计’,如此招摇不是什么好事,我看还是换件不怎么好看的,力求到了子弟们中间别那么引人注意。”
萧瑶道:“顾姑娘所言极是。”于是换了一身,环佩饰物也去了,头冠换了布带,消了几分富贵,更增几分书卷气。
顾长歌道:“这样就妥了,其他一应事务,叫老三来交待就行啦。瑶姐姐,临近考试,你千万别紧张,反正就算考不好,老三顶包就是。嘻嘻。”
萧瑶忍俊不禁:“自当如此。”
第二日顾长歌起了大早,没去晨跑,在院中等人。萧家规矩甚严,但也压不住一门三个子弟要参加会试的场面,从天未大亮起,外头就好一阵喧嚷。趁着前头热闹,萧瑶穿戴打扮整齐,随顾长歌悄悄出院,去往偏门无人的深巷中等候。
日头升起,萧严亲自驾车出现在巷口,驶至眼前,便跳下车来:“阿姐,一切打点妥当!放心,我在外头绕了一圈才来,两位哥哥已前去了。”语毕,又打量萧瑶,惊叹道,“阿姐如此打扮,面白须净,丰神俊朗,把我们萧家子弟都比了下去。”
萧瑶面色沉静,只淡说:“休得胡言。”便在几人搀扶下上了车。
阿桃阿杏按照吩咐,给萧瑶准备了考试用具,早已备在车中。按照计划,此事又不得张扬,只用萧严“萧府手信”进场,便打发了随行家仆,由萧严亲自伺候,送进考场。
顾长歌自然无法同去,只在门外,倚墙望着萧瑶离开,忽然觉得很不真实。
她有些恍惚,茫茫然想:萧瑶真的这样做了吗?她从小受礼教约束,如今为了躲避婚事,竟也敢做这样离经叛道的大事?
连出府都少的萧家大小姐,乍一出门,就举此大计——她该是怎样的心情?怎么面上如此冷静,看不出一丝一毫惊惶呢?
萧瑶离府后,顾长歌就与阿桃阿杏待在一块,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平日就少同萧瑶见面,也并非天天缠着,可是一想着萧瑶离了沉香居,这地方就像丢了魂一样,看什么都觉得冷冷清清的。
她百无聊赖地拿着鸡毛掸子,把主楼两层上下掸了一遍,又去整理大小姐的书室,把翻乱的架子归置整齐,最后去看阿桃阿杏在花园里干活,坐在廊上,发出了幽幽长叹。
阿杏听见,回头望她,道:“长歌,你也担心紧张吗?不知道大小姐行事是否顺利,眼下如何了。”
我才不紧张。顾长歌知道她不明白自己复杂的心事,便没有分辨,歪着头与她道:“小丫头,我教你一句话,‘No news is good news.’知道什么意思吗?”
“什么牛死了?”阿桃阿杏两脸懵,都凑了上来。
顾长歌哈哈大笑,卖弄道:“这是我老家的土话,意思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你们想啊,如果大小姐行事不顺,老三肯定会赶回来报信,问询对策,但这一早上都快过去了,也没见萧严回来,那就说明一切还在掌握中呀!”
阿桃阿杏恍然大悟,连连称是,又说:“顾姑娘,你真是有见识的人,懂的事情多咧。”
顾长歌笑道:“你们两个小丫头,这时候却客气,称什么‘顾姑娘’,平白无故地生分起来。”
阿桃阿杏脸皮薄,听她这话,都有些不好意思,一起笑了。
正聊着,忽然听见院外远远传来人声喧闹,前庭似乎忽然聚集了不少人。顾长歌好奇奔向院门,停在门外,遥望细听,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阿桃便走过来解释:“许是各院送考的人回来了,今早前院好大阵仗呢,想来现下也少不得一阵吵嚷。”
顾长歌点点头,对阿桃阿杏说:“那咱们还是不去凑热闹了吧,大小姐出门这两日,沉香居可得低调着点,免得多生事端。”
“那是自然。”阿桃阿杏纷纷答应着,又说,“幸而咱们大小姐不喜出门,平日与各院往来不密,否则怕也难遮掩得住呢。”
“遮掩什么?”
她俩话音还未落,忽地一声喝问,问得三人具是一激灵。抬眼望去,正见一个中年女人从回廊后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