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最难的一届》凉茶猫

4、004

　　关情话语中直白的嫌弃和真诚的致歉这两种矛盾的语境融合得过于和谐，让智商还是小婴儿的张峰有些难以判断自己是愤怒地把她的头啃下来，还是惭愧地先洗个澡。

　　鬼婴血色的眼睛配上呆滞的神情，竟然产生了一种荒诞的喜感！

　　让本来就不那么害怕的关情更加无感了，甚至还觉得这小孩乍一眼看的确挺磕碜的，但其实看习惯了也就那样，还没外国鬼片里顶级特效师画出来的重口。

　　张峰趴在蹲便器里纠结了半天，觉得还是先把这女人脑袋啃下来当个零嘴嚼，不然要是这事儿传出去，大家都知道自己吓人不成反倒被人用看一坨排泄物的眼神看着，肯定会遭其他鬼笑话的！

　　结果它连嘴都还没来得及张开，就听见女人轻飘飘落下一句：“我是不想陪，但我可以让你那个傻逼爹来陪你。”

　　这年头，鬼想杀个人都那么难了。
　　张峰不得不把这到嘴边了的零食放跑，因为这女人给出的条件实在太诱人了。

　　非人界也有规矩，也适用弱肉强食，强者生存，小鬼间相吞噬都不算什么稀奇事，还有专门以鬼为食物的妖怪，小鬼们一听到这种妖怪来了，溜得比道士抄家还快。

　　鬼的强弱主要依靠两点决定：一是生前积攒的怨气，二是做鬼的年份久远程度。

　　很不巧，有些鬼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而张峰这只鬼则是完美地避开了所有强大的因素。

　　首先，他活都没活几天，死的时候甚至没有“怨”这种意识，根本不存在什么生前的怨气；其次，他也就当了十年的小鬼，这在非人界确实和刚出生没啥区别。

　　标准的先天不足，后天残废。

　　最惨的是，他因为尸身被冲走了并不在火车上，魂体只能附在火车底部，光是从排泄管道下面钻进来就要花好长时间，而且每次就只能锁定一个人释放怨气。

　　也就是说，这个上厕所的人走了，他就只能放弃继续等待下一个。

　　所以像关情这样耐心等他慢吞吞爬出来的还是头一次！

　　实际上它原先还有点小激动——唉呀妈呀终于能杀人了！

　　而对鬼来说，有几样大补的东西，吃了就能跟原地飞升的人一样，直接蹭蹭蹭涨好几百年的力量，其中就包括收人自己的仇人和血亲的血肉。

　　这两样李山都占，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肥肉，要是能放走一个普通的女人就能有这种好处，张峰巴不得这种好事天天来！

　　毕竟它死都死了，还讲究什么人间的伦理道德！

　　关情顺利出了厕所，找了个没见过的乘务员借了手机，第一眼先瞄向时间。

　　她还记得考试时间为四个小时，算一算，还剩下不到三十分钟，果然之前一个个的找厕所浪费太多时间了。

　　拨通了李山的电话，关情这回的语气就没有上次那么彬彬有礼了，话里话外都是明晃晃的威胁，像个冷酷无情的杀手，“李山是吧？十分钟以内到08车厢的卫生间里来，如果不想让别人知道十年前是你弄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就最好听我的话。”

　　确认对方听懂了自己的话，关情也不管李山在那骂“你谁啊”“有病吧你”“你特么是警察吗”，立刻挂了电话，刷刷两下把李山的号码拉黑，还了手机后就靠在不远处接热水的地方假寐。

　　过了七八分钟，一个神色阴沉的中年男人朝这儿走来。

　　这就是个放在人群中就找不到的普通人，饶是关情在03车厢逛了那么多圈，对他也只有很模糊的一点印象。

　　男人在厕所门口迟疑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拉开门向左右看看，进去了也没锁门。

　　关情见旁边没人注意到他们，眼疾手快地开门跟进去上了锁，在李山还背对着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狠狠往人小腿上一踹！

　　这一踹就让李山翻了个跟头，脑袋直直地倒向蹲便器的便口栽了进去，关情一脚踩上他的后背死死往下摁。

　　整个过程就李山倒地那一下发出了点声响，估计别人放个屁都比这动静大，堪称快准狠。

　　李山连袭击他的是谁都没看见，张嘴想呼救，头被抵在便池里灌进来了好几口不明液体。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可身后那人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不论怎么挣扎都把他按得死死的，脚感觉挺小挺细的，但儿劲也忒大了！

　　半晌，阴冷的感觉慢慢爬上后颈，便池口里像是有一双手伸出来缠上了他的脖子，喉咙顿时连呛水声都发不出来了，刺痛从全身传来，鲜红的血液滴进水里染红了便池。

　　从关情的视角来看，李山浑身是血，正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被拽入蹲便器，但那个口实在是太小了，李山全身的骨头都发出“嘎吱嘎吱”难以承受的声音，估计马上就要和他儿子以同一种方式被冲走。

　　就在这时，关情的脑海里出现了考试播报的女声。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分钟，请各位考生尽快答题。”

　　翻出试卷，关情刚想在第二题下面写上一个简洁的“死”字，发现考场提供的水笔之前已经被她拆解丢进便池，连个渣都不剩了，没有任何可以答题的工具。

　　她眼神下移，盯上了李山那只在外面不停甩动的血手。

　　关情猛地扣住那只手腕，强迫他在白净的考卷上摁下了一个如同卖身契般深深的血手印。

　　弹弹试卷吹干血迹，关情对这份答案很满意。

　　把张梅的记事本放在洗手台上，她不禁为张梅感到悲愤。

　　这个一生都没有出过那个小镇子的女人，为了这个没有出息的男人和他的孩子付出了一切，到最后亲生父子互相残杀，死了都不放过对方。

　　到这一刻，关情似乎有些懂了最开始张峰的名字为什么会和李山的电话号码写在一张纸上。

　　在张峰出生的那一刻，张梅虽然累得没有力气了，但依然坚持报出那个熟记无数次的电话号码，拜托别人打给李山，告诉他，你的孩子出生了。

　　你为山，他为峰，我为梅；梅长于山，山含有峰，山倒峰塌，峰倒梅凋。

　　真是个傻女人，关情想。

　　不光是遇人不淑，张梅也是被落后思想害惨了，她没读完小学，凭着自己的努力便养活了两个人，记事本上字虽然丑，但明显条理逻辑很清晰。

　　她不一定比男人差的，却执拗地把自己困在了遥远的北方小镇，一辈子也飞不出来。

　　关情出了厕所后里面就自动上锁，也不管里面究竟会怎么样，她又不是什么灵异事件爱好者，在没搞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还是规规矩矩地根据提示完成试卷，没有必要节外生枝。

　　“本次列车的终点站就要到了，请携带好您的随声物品，感谢您的乘坐。”

　　随着车内播音响起，火车缓慢停下，关情跟着其他人一起跨出了火车门，在踏上车站台的那一刻，世界又变了个模样。

　　她站在蓬松的草皮地上被一圈圈塑胶地包围，眼前是高大的主席台，身边站着上百号人。

　　这里是操场，虽然所有学校的操场都大同小异，但关情可以确定她没来过这个地方。

　　“自测卷结束，考生可使用学生证查询自己的成绩。”女声在脑内提示，身边所有人都动作非常统一地去找什么学生证。

　　关情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又换回了军训服，上衣右胸口的口袋里放了一张卡片，大小和摸着的质感都和普通的学生校园卡差不多。

　　刚取出来的时候，那还是一张完全空白的卡片，可当指尖触碰到的那一刻，就有一片密密麻麻的字符数据从里面飞了出来，浮现在空中。

　　“关情，女，自测卷第一题完成度90%，第二题完成度90%，总分90，排名为四，初始排名即为学号，学号为004。”

　　下面还标注了每一题为什么会被扣分，关情瞄了一眼，第一题扣分的原因是“剧情线完成90%，完成时间多于平均完成时间”，第二题是“卷面书写不符合考试规范”。

　　行吧，这卷子还挺严谨，扣了个卷面分。

　　其他的关情都能理解，不过少掉的那10%的剧情线在哪里？

　　继续看注释，原来是因为她和车上的乘客NPC交流得太少，漏掉了一个主线剧情。

　　原本她还会遇到一个当年帮助张梅接生的护士，孩子出生后张梅就是拜托这个护士给李山打电话的，护士便顺手用清秀的笔迹在张梅随身携带的记事本上留下了电话号码。

　　本子背部封面上的手印也是她不小心沾了新生儿的血迹后形成的。

　　原来是和别人说的话太少了。

　　关情也知道自己的老毛病，不过交流对她来说不是必要的东西，她还是倾向于自己脑补完成剧情。

　　要是遇到事情不需要说话，用拳头能解决就好了。

　　空中飘浮的字符飞入了空白卡片里，上面的信息也随之出现，格式也和关情在温城一中用的校园卡差不多，甚至还附了一张脸被军训帽遮了大半的证件照，照片下的字标得尤其大。

　　“学号：004”。

　　把学生证收起来，关情环顾四周，觉得现在在操场上站着的人比之前少了很多，粗略地看了一下，大概也就一百人，且男生的比例明显比女生高。

　　那其他人究竟是被送回了原来的世界，还是在考场中一起抹杀了？

　　那方氏兄妹……

　　好吧，这俩天生就不用别人担心，关情才刚想起他们，就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在快速接近。

　　关情下意识地往后伸手，接住了扑到她身后的小巧女生并稳稳地背住了转个圈，果然看见了方如溥的那张娃娃脸。

　　“关关！刚才出来我们没看到你，真的好担心哦！”方如沐被稳当背着很有安全感，两条小腿在关情的胳膊弯里欢快地甩来甩去。

　　“就是！这什么破考试那么危险，居然还要跟鬼打架！”方如溥挽起袖子，给两人看他手臂上的伤口，“看，我都以为要死在里面了！”

　　伤口一看就是好好处理过的，虽然不浅，但已经没有大碍。

　　关情被方如溥那委屈巴巴疼得要死的表情给逗乐了，刚想问他们在火车里经历了什么，主席台就爆发出一阵音乐。

　　多种乐器共同演奏的乐曲气势磅礴，极其负有节奏性与感染力，让每个读了几年书的学生有一种大课间飞奔到操场班级指定区域立正站好的紧迫感。

　　在场的所有人在懵了会儿后都冒出了一个相同的想法。

　　这傻逼竞赛题突然放《运动员进行曲》是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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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方如溥：现在要干嘛？跑操？
方如沐：做第七套全国中小学生广播体操？
关情：国旗下演讲？
凉茶猫：可能只是周一晨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