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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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仍然卡着有些危险的时间走出家门，但心里并没有太慌张。
距离上课时间只剩20分钟，但你已经千百次走过这条上学的路，心里很清楚自己完全可以踩着铃声走进教室，还能从容不迫地挑一个远离老师瞩目的座位，窝在后排安全无比地玩手机。
横滨的清晨是喧闹的，这座大都市从来没有沉睡过。夜晚的生物在太阳初升时归巢，白日的居民准备开启新的一天。你走过拐角，浑然不觉这一天会和往常的任何一天一样有什么不同。
然后你的头顶就飞过去了一只酒瓶子。
在玻璃酒瓶在身后“当啷”和地面相撞粉身碎骨、发出它这短暂一生壮烈的最后一声后，你足足在原地呆滞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
眼前原本应该平常普通的街道现在已经成了乱斗场，穿着各式各样花里胡哨衣服的男人们对着彼此发出野兽一样的咆哮，他们挥舞着手里所有能找到的东西充当武器，例如酒瓶，例如折凳，甚至包括修路工人没来得及收起来的路障。他们撞击在一起，力图对敌人造成最大的杀伤，就连狼群中闯进了你这样一只小兔子都没有察觉到。
你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跑。
但是当你转过头，想要向着来时的方向逃窜时，你面前又冲出来了一波新的拿着酒瓶子的人。他们就像是两道不可抗拒的黑色浪潮，把惊恐无比的你裹挟其中，而你除了抱着头在街边蹲下之外没有其他选择。
现在距离上课还有10分钟。
你抱着书包，努力把自己蜷得更小些，更小些，期待自己在那些挥舞着酒瓶子打架的大哥们眼里只是一株反季节的小蘑菇，也期待警察叔叔能早点发现这条已经沦为武道馆的酒瓶子横飞的街道。
在距离上课还有5分钟的时候，摩托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到了你耳朵里。
摩托车驶入你的视野，车上那位白色头发的男人长腿一抬就果决地跳下车，然后抓起一支造型奇特的立麦冲入了战场的最中心。你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完全不记得什么警察、什么上课，也不记得同学说今天上课的老师可能要点名……你的目光牢牢锁定在了那名白发男人身上。
你看着他点燃了怒火的红色眼睛，看着他紧绷瘦削的侧脸，看着他吐出具有杀伤性词句的嘴唇，看着他衬衫领子下若隐若现的胸口肌肤。
战斗在白发男子加入之后很快就结束了，快得令5分钟前的你欣喜，快得令现在的你失落。你缩着脖子看这群混混里一大半人夹着尾巴逃跑，另一小半围拢在白发男人面前，点头哈腰地道歉。
他似乎是小混混们的头儿，用比较专业的术语讲，就是□□老大？
黑.道距离你这种好人家女孩的世界相当遥远，无论是你的住处还是你平时常去的地方都不曾有过这些城市阴暗面人群的出没，亦或者是你的活动时间和他们并不重合。今天只是一次意外，你意外遭遇了他们，但是在这之后你的生活又会回到正轨。
你在莫名其妙的失落中看着白发男子向你走来。
“这儿怎么还有个女的？”他蹙着眉，你却呆呆想着他生气的样子也很好看，“喂，你！你是干嘛的？”
你慌张地站起来，手中依旧无措地紧抓着书包，结结巴巴地解释说自己只是路过，误入你们打架现场真是对不起。
“你是大学生？”他问。
你小声说是。
“八点了，你们学生这个点该上课了吧？”他说，“你不用去上课吗？”
你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本来是要去上课的，但是走到这里突然就碰到他们在打架，想跑的时候又有另一帮人冲过来……”
男人烦躁地“啧”了一声，他凶狠地转头瞪向身后那群小弟，小弟们乖顺得像绵羊一样挤成一团，低头闭嘴一声不吭。
“今天在这里发生冲突只是个意外，是这帮没脑子的狗东西自作主张。”男人绕开脚下一块玻璃碎片，“你受伤没？”
你摇头：“没有，但是……”
男人盯着你，似乎在等那个“但是”能“但是”出一个什么严重的结果。
“但是我要迟到了。”
他的表情很奇怪，似乎“迟到”对他来说是另一个世界才会发生的事情。迟到对你而言不吝于天塌下来，你努力想要挤出一个礼貌的社交笑容，可这个笑比哭还难看：“这还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迟到呢。”
男人看着你扭曲的哭一样的笑，眼底那团火越燃越旺，最后他竟然转头一脚将地上那块玻璃渣子踢飞了！
“过来！”他叫你，语气差得像是在胁迫，“上车！我送你！”
你像是被人拎着后脖颈、挣扎无方的兔子，翕动着三瓣嘴连耳朵都不知道该放下还是竖起。一步又一步，你甚至忘了自己是怎么僵硬地挪动到他那台机车前，笨拙地手脚并用地往车座上爬。
那群小弟们依旧看着你，你感觉有人似乎在笑。
他从你怀里一把抢过书包扔到机车的踏板上，你的双手空了出来，但是下一个问题就是你要把手放到哪里。男人长腿一迈又利落地上了车，他握住把手，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学校在哪里？”
你急促地报了一个地名，像是昏了头，你又结结巴巴地补充了一长串路名和学校附近的标志性建筑，生怕他这个地头蛇找不到地方。男人骂了一句：“我当然知道这个学校在哪里！闭上嘴，小心一会儿吃一肚子风！”
一拧油门，你只感觉后背有人狠狠推了你一把，车飞了。
机车在路上不管不顾地飞驰，在汽车间左冲右突，开上人行道、机动车道、根本不算道的道，你好几次感觉自己要滚下车变成一团真正的垃圾蘑菇。
但是在恐惧还没发酵之前，车停了，你顺理成章地被惯性拍到了男人的后背上，在大面积地感受到了他身子的温热之后，接下来你面临的是学校门卫奇异的目光注视。
“到了。”男人说，“赶紧给我下来吧。”
你于是又手忙脚乱手脚并用地爬下车，结结巴巴地向他道谢。他依旧臭着脸，低头对脚踏上你的书包一点：“记得把这个拿走。”
你伸手从他两脚间去拿书包，不知道是因为大风还是因为晕车，你的脸很烫。刚拿到书包的时候，书包突然“嗡”地震动起来，你吓得差点把包扔掉。
是手机在震。
你匆忙先拿起手机，还没解锁就看见屏幕上同学的未读信息多了十来条。在长长的“你在哪儿？！”“老师要点名了！”“老师开始点名了！”“快点到你了！”之后，最新一条是：
“点完名了，你没到，老师说要扣平时分。你下课之后赶紧来找老师解释一下吧。”
完了。
男人低头看着你，而你低头看着手机，他有心想催促，但是你现在窝在他两脚间看手机的姿势太过奇怪，他憋了半天终于憋不住，低声喊：“你能不能起来再回消息？”
你抬起头，目光呆滞地望着他。
男人被你太生无可恋的表情噎到了，他皱起鼻子，有点中气不足地问：“怎么了？”
“老师点名了。”你喃喃，“我没赶上，要被扣平时分了。”
对于一个一向循规蹈矩、从来没违纪过的乖乖女来说，没赶上点名无疑是和地震一样天崩地裂的事情。但男人理解不了，他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但你的表情却悲伤得好像生命里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碎裂了一样，让他莫名突然有些歉疚。
毕竟，你是因为他没有约束好小弟才迟到的。
“……那，你还去上课吗？”他问。
你眼神失焦：“现在去也没什么意义了吧……毕竟老师已经点完名了。”
“哦。”他干巴巴地应。
你们沉默了小半晌，他又挑起话头：“那你接下来要去哪儿，回家吗？”
你也不想回家。
突然失序的生活对你齿轮一样稳固安定的日常发起了冲击，你在抓不住依靠的茫然失措中，望着男人红色的眼睛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新念头。
“……海边。”
他眨眨眼：“什么？”
“我想去海边。”你说，“你能带我去海边吗？”
此刻说不上是你还是他更加疯狂。逃课的女大学生，甩下小弟们的□□少主，两个人突然在普通的一日里达成了莫名其妙的约定，一个人说要去海边，另一个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还给她扔去了一只头盔。
“走吧。”他说，“我带你去海边。”
你笨手笨脚地又爬上机车后座，就像是宇航员一样戴上又圆又大的头盔。
头盔是比着男人的尺寸买的，对你纤细的脖颈来说大上一圈。当机车发动后，你不得不双手托着头盔，双腿用力夹住车座，用非常别扭的姿势将自己在摩托上固定好。
急转弯和急刹车时，每一次你都会猝不及防地整个人拍到男人的后背上。
男人应该也不习惯有女人贴着他的后背，在又一次很令人尴尬的撞击后，他扭头骂了你：“你就不能扶好吗？”
你带着哭腔说：“我在扶着头盔……”
“头盔是不会掉的！你扶好我！”
“我、我要扶哪里——”
他伸手抓着你的手放到了他自己的肩膀上：“这儿！”
你于是像幼儿园里玩开火车的小朋友一样，规规矩矩端端正正地双手搭着他的双肩，并惶然无措地感觉手底下男人的肌肉随着动作时而紧绷时而松弛。
你该用力吗？还是就像普通地拍别人肩膀一样放松？
好在机车的速度比你胡思乱想的速度快。就在你的大脑被搅成一团浆糊前，男人停车了，然后他叫你掀起头盔。
“看吧，这里就是海。”
八点三十分
本该在教室里规矩坐好、百无聊赖做着课堂笔记的你，如今正在看海。
你掀起头盔上的黑色塑料板，嘴巴微张地望着海面。旭日照映着碧蓝，在地平线另一头是没有边际的自由。你的眼睛里也有一片海，波光粼粼，海浪拍打在岸边，卷起一次计划外狂野的飞沫。
男人下了车，他把脚撑踢下来稳住摩托，然后靠着机车摸出一包烟。他叼着一支你不知道名字的卷烟，只抬头稍看了一眼大海，然后就瞥向了你，然后对你脸上傻呆呆的表情露出了不知道是不是嘲讽的笑意。
“……谢谢你。”你喃喃道。
男人咬着烟，含糊道：“小事。”
你转头看向男人，眼中依旧映着海洋的波光：“我叫凛子，”
男人也看着你，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左马刻。”他说。
你揪住自己上衣的下摆，情真意切地说：“谢谢你，左马刻。”
左马刻盯着你看了几秒，突然抬手把头盔上那块黑色半透明板又粗暴地拽了下来，重新盖住了你的脸。
“走吧。”他踢开脚撑，“带你回学校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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