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鄯善王后》鄯月光

272、国策改革（2）

　　“凤卿公主啊，真是可怜哟。”老妇人闲着无事按照惯例召集王族贵妇进宫聊天，施瑞娅叨叨地说：“洞房花烛夜，残灯独相伴！”

　　希玛妮坐在旁边静静地听着，什么海珑麟的洞房花烛夜，只有孤寂清冷，里面摆满了花烛，她独自一个人度过了漫长的一夜。而新郎则拉着一群亲友好友喝酒，彻夜未归！

　　洞房、花烛、冷夜，这就是海珑麟的洞房花烛夜。这个晚上她的心里该有多么孤寂、多么冷漠、多么失落、多么忧伤，想起很多理由来安慰自己，也许丈夫的朋友多需要应付，也许丈夫不贪恋温柔乡，也许丈夫酒醉不敢来唐突，也许丈夫酒醉后睡去……

　　“得得得！”老妇人没听完就不耐烦地打断了施瑞娅的唠嗑，“她是什么人，本后还不知道？她会孤寂、会冷漠、会失落、会忧伤？又是哪个吃饱了撑着的东西在乱传谣言？！”

　　“噼-啪！”童格罗迦从采邑回来，刚踏进家门就听见摔东西的声音和激烈的争吵声：“你给我滚！滚出去！”

　　“嘿！我叫我滚，我还叫你滚呢！”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怎么了？一百遍也一样！这里是我家。你给我安分点！”

　　“安分？你才给我安分点！”接着又是一阵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童格罗迦站在院子里听得心惊肉跳，哎呀，新婚才几日啊，这么日日都吵，何时才是一个头？“亲王，你可回来了。”伯金急急忙忙走过来说，“公主和王子又吵起来了，没人敢去劝。”

　　“真不像话！”童格罗迦觉得有失体面，猛地一甩袖子，“叫安归到我的书房来！”

　　【民生篇——

　　楼兰国王占有土地、山林、草原和河流等绝大部分资源，为了能够更好地管理，将土地划分成大大小小一系列易于管理的田庄然后委派给各个旁系亲王代为打理。

　　旁系亲王得到任命之后又会将田庄分成多个自留地和租赁地，前者由旁系亲王通过管家或其他人经营，后者则被分给佃户，也就是由农奴来经营，作为代价农奴们必须无偿耕种土地，服各种劳役并上缴大部分劳动产品……】

　　黎帕那读到这里，掩卷深思许久，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尊贵的嫡公主光临寒舍，实在是草民的荣幸！”金发绿眼的女主人布诗拉神情激动，以辛梅里安人的礼节双?合?，举于胸前并?带微笑地问安。虽说是寻常百姓但穿着很华丽，辛梅里安人的着装风格都是如此：头戴尖顶羊羔皮帽，额头围有彩色毛绦带，带上缝缀成组排列的贝壳；外穿毛皮大氅，里面是彩色毛布斗篷；下穿斜纹粗毛布裤，贴身穿裹红边的纱状平纹毛布衣；皮靴面上成排的铜扣装饰，靴口上部缠彩色毛绦带，带上捆绑成组的铜铃形和铜管形饰；左腕戴牛皮质的红色套袖，套袖上缝一排铜扣。

　　黎帕那初进门首先打量屋里的陈设，和吐火罗人不同，泥巴，芦苇和胡杨木建成的简陋单间小屋，泥巴和木材做墙，芦苇和茅草做屋顶，住着一个小家庭，如果是年老的长者，通常还回另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小屋。

　　“汪汪汪！”屋里冷不丁窜出来一条小黑狗，乌黑发亮的皮毛像黑缎子般油亮光滑，它一边冲着黎帕那叫唤，一边撅着尾巴使劲摇摆表示欢迎。黎帕那注意到桌上还趴着一只灰色的猫儿，这狗的叫声不像猫的咪咪声那样有气无力也不像老虎的叫声那样恐怖，而是中气十足的使人听起来有雄壮干脆的感觉。

　　“叉！别叫了。公主来了！”布诗拉呵斥着赶走了狗，对公主解释说家里养有一条狗和一只猫很不错，前者用来放牧，后者用来减少粮仓里的老鼠数量。

　　辛梅里安人的家?不设地台，通常都是在地上铺有?块五颜六色的地毯，客?和主?均席地盘膝，即将两脚交叉叠放于两腿之上，双?放在双膝上入坐。黎帕那看见小屋的中心有一个火炉子，炉膛里大量的烟，能提供温暖和光亮。窗户没有牛皮纸遮挡，夜幕降临后冷风来袭就用木板封闭，被褥是用稻草和毛毯制成的。布诗拉介绍说辛梅里安人喜欢将牲畜养在后院的一个单独或附属的圈子里，而更富裕的人家还拥有磨坊，酿酒坊和烘焙作坊。总而言之传统建筑都围绕着一个院子布置以提供避风能力。

　　布诗拉给黎帕那奉上奶酒奶茶和奶酪，肉干等小食，两人便面对面谈起日常生活，她丈夫名叫米洛斯，两人有四个孩子，长女现年十五，在索芒亲王宫邸里当女仆；次女十三，能能帮助家里干很多活；长子十一，每日跟着父亲耕种土地，次子七岁，也能做不少活计。

　　作为一个虔诚的佛教徒，米洛斯是自由之身。他虽然是租赁亲王的土地生存，但地位要比那些奴隶高出很多。在楼兰，雇农作为贵族领地上的粮食耕种者，除了要缴纳一定的税赋以外，拥有完整的人格意志和个人财产与劳作工具，能够从事自主意识下的活动而无需提供无偿劳动；雇农和农奴，最突出区别就是人身自由的权力。农奴没有劳作工具和人身自主支配意志，完全是王公贵族的个人财产，并被当作商品等价物进行买卖的而从事农业生产的奴隶，就连后代也逃脱不了做奴隶的命运。不过

　　雇农和农奴之间可以单向转换。假如雇农因为丢失土地或者某种原因散尽家财，自愿效忠于主家以寻求相对安定的生活和庇护……可以完成身份转变，沦为奴隶。楼兰的奴隶大多源于战争俘虏、囚犯以及其他西域小部落捕获的流民等等。

　　白毗耶王在位时期，楼兰迎来一次大的垦荒潮。冶铁技术的推进和铁制农具的广泛兴起以及佛教僧侣的大力支持，越来越多的贵族愿意让奴隶们开辟新土地以换取自由，同时他们也开始雇佣自由农民耕种自己的土地。

　　回到米洛斯一家身上。春日的早晨，他早早起床并且叫醒十一岁的长子。父子俩急匆匆赶着家里的老公牛出门去索芒亲王采邑的耕地工作——虽然家里有自己的土地但是按规矩每十日也要在主家的田地耕作两三天。

　　因为有庄园管家在等着自己，米洛斯不敢迟到，只能催促儿子加快脚步。路上父子俩遇到其他意思去务农的朋友，他们有些是要去耕地，有些要去砍柴，有些要去修补谷仓，有些则是要去为王妃制作马车。大家互相打了招呼便各自奔向自己该去的劳作地点。

　　米洛斯在采邑监工的监督下犁地时，布诗拉也没有闲着，她让次女在家里照顾牲畜，自己则要带上两只母鸡和十个鸡籽出门，这是需要上交给亲王的。每隔一段时日，家里都要按照要求上交实物地租。布诗拉叫上了邻居伯尼家的妻子麦娅，其带上的是一块羊毛布。布诗拉说伯尼在索芒亲王采邑里的葡萄园做活计每日也很繁忙。

　　黎帕那跟着她们来到采邑，找到负责采邑的管家德林先是弯腰行礼然后献上了带来的母鸡和鸡籽，羊毛布。“嫡公主！！为何不事先通传一声？”德林认出了黎帕那不敢怠慢，立马像她鞠弯腰行礼柄唤来仆从款待，黎帕那摆摆手说不必了，我今日特意来看看雇农日常如何劳作。你有没有因为他们身份卑贱而苛待他们？

　　德林一听了吓坏了，“草民岂敢？公主你如果不相信，可以问问她们……”黎帕那转脸用质疑的目光看着布诗拉和麦娅，这两个妇人神情自若，对黎帕那说管家对待本地雇农相对还是很友善的，只要按规矩缴纳东西，没必要找麻烦。顺利完成了今日的缴税还被允许同庄园内的其他农奴女子聊聊天。

　　“好吧。那我就暂且相信。”黎帕那半信半疑指着德林说如果让我发现你做了什么缺德之事，我不管你是谁家的管家，依法论处！

　　德林还是说不敢不敢！黎帕那接着还去了采邑里专门的作坊查看，只有女性被安排在这里，主要活计是纺织、染布和缝衣。当然有些女性被幸运地安排到灶房当厨娘，还有像布诗拉长女那样更幸运的姑娘，成为王妃的侍女。

　　德林跟在黎帕那旁边介绍说采邑里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计，他们共同完成几乎自给自足的生活。米洛斯在这里有很多朋友，诸位像一家人一样相处融洽，做好自己的活计就可以安心地在主家的庇护下过日子。

　　女性作坊相对比较舒适，外面围着厚厚的篱笆，还有坚固的大门，防止有人擅入。作坊里面的壁炉一直烧着很暖和。德林已经吩咐把七日前的完成品运走，方才外面又送来一批布料，妇人们又要开始忙碌了。劳拉和妇人们简单的聊了几句就要离开，她要回家生火做饭以及缝制衣服。德林说采邑里面每个人的活计都被安排好了虽然辛苦但总不至于饿死。

　　辛梅里安人每餐都离不开馕，喜食酥油酸奶、奶疙瘩、奶皮子等还喜欢饮奶茶。他们以肉食为上好的食品，喜欢羊肉，用餐惯于以手抓食取饭。布诗拉刚把膳食做好，米洛斯和儿子就回来了，这在往常是不可能的，而且脸色很难看，可当听见布诗拉说嫡公主在家里做客并且要一同用餐，他们当即换了一副面孔，神情激动地向嫡公主行礼问安：“公主，你来得正好，草民被欺负了，请你帮草民评评理！”

　　黎帕那惊诧地问怎么回事，米洛斯气呼呼地说都是那个开肉铺的可恶的甘农，昨日草民在市集上看见他在卖烤鹅，就买了一只回家让孩子们尝尝，结果要吃的时候才发现这只烧鹅居然是用泥土作出来的，肉已经被吃光了只剩下鹅的头部、脖子、脚掌和一副完整的骨架。

　　黎帕那拿过米洛斯递过来的证据，鼓囊囊的牛皮袋子，打开仔细一看，呵呵，这骗子居然是把泥土填充进骨架里，并且在外面糊上了一层薄薄的假皮，把皮染成烧鸭的颜色最后再涂上一层香油，如此一来在夜晚昏暗灯光下真假难辨了，造假技术非常高超！“去，”黎帕那抬头对米洛斯说：“把这个骗子叫过来！”周围的邻居得知嫡公主在米洛斯家里做客很快掀起骚动，一大群男男女女起哄着跑到甘农的肉铺将其扭送到黎帕那面前，“公主，草民把他带来了！”

　　“跪下，混账东西。”黎帕那将假烤鹅扔到骗子面前：“这是你卖给米洛斯的，你怎么解释？”“草民，草民……”骗子做贼心虚，支支吾吾半日说不上一句。黎帕那又问：“你和他之间是不是有矛盾？”

　　“没有。草民和他不太熟。”

　　“那你还卖假肉？！”黎帕那吼了一句，突然想起什么，盯住骗子：“你该不会是。经常这样谋取钱财吧？”“不不不，”骗子忙说：“诸位都非常喜欢草民的烤鹅，供不应求，所以……”

　　“他撒谎！”人群里挤进来一个臭着脸的老头，对黎帕那说：“不要相信他的鬼话他就是一个厚无颜耻的骗子，草民也吃过亏，他自己把肉吃光，卖一堆骨头！！”

　　“不不不，公主饶命，饶命！”

　　“无耻之徒！打，打十鞭。”黎帕那几乎气炸：“我先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如再有下次……看我怎么治你！”

　　【楼兰贵族差不多所有的日常必需品都是来自采邑。例如缝衣用的羊毛，切剪、清洗梳刷、纺织等等，兽皮由农奴鞋匠来硝制并制成鞋子。兽肉是用盐腌、火熏、醋渍。各种家庭和农业工艺都是由采邑里面的农奴来完成，制鞋匠、硝皮匠、染工、织布工、铁匠、制车轮匠和木工……】处置完纠纷，黎帕那再阅读通史民生篇，发觉和自由雇农相比，农奴的日子境遇似乎更为艰难，于是再决定选择去某个农奴家里看看。

　　“你从哪里来？”黎帕那询问眼前这个叫做菲弗的年轻女子。她的长相和西域原住民截然不同，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脸部棱角分明鼻根高挺，五官轮廓立体感很强，酷似于汉人或匈奴人的长相，据她说族人原本生活在匈奴以东很远很远的地方，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来到西域扎根，形成小部落，靠放牧为生但多年前被好战的楼兰王一举歼灭，全族沦为楼兰人的奴隶。他们由于早已被楼兰人同化，忘记了母语以吐火罗语为主要语言。

　　菲弗及其族人的房屋很奇特，是一种用二三十根约莫一丈五尺高的木杆和兽皮或胡杨树皮搭盖而成的很简陋的圆锥形毡房。大门夏季挂着用柳红条穿成的门帘，冬季则挂上兽皮门帘。

　　这毡房的搭建十分简单：先用几根顶端带枝杈、能够相互咬合的木杆支成圆锥形架子然后将其它木杆均匀地搭在这几根主架之间使之形成伞状的骨架再覆盖上兽皮或树皮很快一座夏可防雨，冬能御寒的简易毡房就建成了。毡房的顶端还要留有空隙以便里面生火时通风出烟又可采光。南侧还要留一个出进的门。

　　毡房的内部陈设也很简单，中央是终年不熄的火塘，上面吊一口小锅以便煮肉做饭，他们喜欢席地铺床，床下铺干草，上面铺狍皮做的褥子，对门正面的铺位正中上方挂着四五个精致的树皮盒是供奉神偶，“右侧供奉着在狍皮上用马尾刺绣的马神。房顶上搭着横木杆是悬挂婴孩摇篮所用。

　　菲弗穿戴也奇特，是一种类似匈奴的宽肥兽皮大袍，领口、袖口、襟边、大袍开衩处均有刺绣、补花等装饰，她头上的毡帽缝有各种装饰和彩穗，还缀有珠子、贝壳、扣子等装饰的头带。她给黎帕那奉上奶茶以及一种叫做烧面圈的奇怪食物。用冷水和面然后把面提成空心圆圈埋入木灰里烧熟后有一种特殊香味，沾上羊脂油，更加美味可口。“我们虽然是农奴但也算是自由人吧，虽然永远不能脱离田地单独存在，并可以随着土地一起出售，但又不是完全的奴隶。”

　　“噢？你觉得你们不是完全的奴隶？”

　　“是。”菲弗点了点头，接下来她对日常的讲述方才布诗拉的讲述有类似的地方，不过本质上又有所不同？“我们有一间小屋， 三个孩子、一片可耕种的份地、一片放牧的草坪和几株葡萄藤，这些东西，虽然看着不多但为了得到这些东西……咳咳咳，真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