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异乡飞雪空清欢（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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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谜团—
晚来迟疯魔伤人的消息迅速在宫中传开，御驾从翠微宫俞才人处匆匆赶来，长久闭门不出的皇后也被惊动，火速赶到了永乐宫中。
白卿欢眼睁睁看着宫人将满脸是血的百合子抬去坤宁宫，自己却爱莫能助。晚来迟顶着凌乱不堪的发髻，被人连拖带拽着一同前往。
到处都是呜咽和唏嘘，以及令人不寒而栗的血腥味。
“白妃和胡宝林速回各自寝宫。此事由陛下和本宫处置，妄议者定严惩不饶！”皇后叶宁歌对在场诸人严声说道，皇帝站在她身后，面若冰霜，未置一词。
帝后轿辇逐渐远去，白卿欢手中还攥着那条沾血的帕子，濡湿的冰凉正从手掌传至全身。
突然，她看向一旁的胡宝珠，一把抓住后者的手臂质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藤原婕妤、晚婕妤，还有你，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面对愤怒的白卿欢，胡宝珠面不改色，只是平静地回答：
“今晚的事，恕妾无可奉告。娘娘方才也已经看到了，您出现得太不逢时，让藤原婕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所以，这些恩怨纠葛，您还是不要掺和为好。妾只提醒您一句——当心草乌。”
白卿欢的手被挣开，胡宝珠转身离去，身影湮没进黑暗中。
这一夜，白卿欢辗转难眠。子时一刻，东偏殿的房门被打开，晚来迟被送回来了。
冯姑姑打听到，陛下以毁人容貌、残害嫔妃的罪名，将晚氏圈禁于寝宫，禁足两年。
半数的宫人被撤走，晚氏的月例也被消减。除此之外，她还须终日跪在佛前忏悔，为藤原婕妤诵经祈福。
“百合子的伤怎么样了？”
“藤原婕妤烧热难退，现下还在坤宁宫中。御医说，被抓伤的那只眼睛怕是保不住了……”
听闻此言，白卿欢心如刀绞，泪水夺眶而出。她将百合子赠送的结绳贴在胸口，一遍又一遍地祈祷着。
然而，奇迹没能出现，藤原百合子失去了左眼，成了一个独目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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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树梢上的嫩芽展成亭亭华盖时，白卿欢的肚子显怀了。藤原百合子重伤一事已被宫中人淡忘，因为翠微宫的俞才人这时怀上了身孕。
皇帝十分高兴，下旨晋俞唱晚为美人，皇后摆下赏花宴，邀请各宫嫔妃共贺俞美人有孕之喜。
白卿欢心事难消，因而未能赴会。但她为俞美人抄了几卷佛经，交由冯姑姑亲自送去翠微宫。
瑶华宫那边，白卿欢每隔几日就派人前去探望，她自己也去过好几回，但每回都被拒于门外。
透过狭窄的门缝，白卿欢瞥见瑶华宫中似锦的繁花，再想到百合子的遭遇，不免心生悲凉。
“她一定是在怪我……”白卿欢很后悔，后悔在那一瞬间，错怪了一个真心待她好的人。
如果可以，她多么希望还能和从前一样，与百合子共坐一室，品茶焚香，互诉衷肠……
入夏以后，暑气渐盛，白卿欢已经能感受到腹中孩子的动静了。有一天夜里，它蹬腿踢母亲的肚皮，竟能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它的力气可真大，会是个男孩吗？白卿欢觉得男女都好，可她更想知道孩子父亲的心意。她和皇帝许久未见了，白卿欢清楚记得，自己最后一次看到他，是在百合子出事那晚。
御前女官说，她们近日正为陛下出行一事忙得不可开交。每年的这个时节，皇帝会前往洵河行宫避暑，太后和皇后都会随行。若陛下有兴致，他还会再召一位嫔妃伴驾。
年纪大的宫人们都说，行宫景色远胜皇宫，以至于去过的人都想待在那儿而不愿回来了。对嫔妃而言，更为要紧的是，在行宫，后妃陪伴圣驾的机会比在宫里多得多。
只可惜，僧多粥少，能被选中之人，必定是深得陛下欢心的宠妃。今年的人选毫无悬念，宜妃诞育皇长女功不可没，半年来，皇帝一直把她们母女俩捧在手心，宠爱有加。
用不着旁人提醒，昭阳宫中早就打点好了一切。出发那日，宜妃登上鸾轿，风风光光地上路了。
皇帝出行，后宫一下安宁了许多，往日稍有过节的人们在这个月里都能离奇地重归于好，但是不能长久维系。待圣驾回宫，争风吃醋、勾心斗角的戏码又将重登台面，日复一日地不停上演。
白卿欢和胡宝珠两人的关系仍然非常糟糕。永乐宫西偏殿大半的时间里都是空着的，胡宝珠就差搬进广阳宫和白昭媛同住了。其实这样也好，白卿欢和胡宝珠都不必再受尴尬的折磨。
胡宝珠那晚说的话，白卿欢一直记在心里。她旁敲侧击地询问了好几个阅历丰富的宫人，终于从她们口中了解到，草乌似乎是一种药材。
于是，她寻了个机会，在黄昏时请来御医看诊，并借机向他讨教，最终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禀娘娘，草乌的确是一味药材，通体呈黑色，形如乌之喙。”
“药谱中记载，草乌能祛风除湿、消肿止痛，制成药酒可外敷于损伤处。然此药有大毒，故常以毒性较弱的川乌替之……”
御医停顿片刻，接着说道，“在宫中，以草乌入药是为禁忌，太医院即使以川乌开方，也须慎之又慎，万不可过量。臣斗胆，不知娘娘为何问起这些？”
白卿欢捏着手帕，故作轻松地笑道：“我近日闲来无事，常去昭阳宫藏书阁中翻看旧籍，一来是想多习学我朝国风俗事，二来是为寻一些滋身补体的膳食方子。前日偶然翻到关于此物的记载，心中生疑，便想着择日请教，以免日后自己犯糊涂。”
“原来如此，娘娘潜心好学，臣自愧不如。”御医躬身说道，“臣自知学识浅陋，但甘愿尽己所能为娘娘效劳，寻一些行之有效的方子前来献与娘娘。”
白卿欢微笑着谢过御医，命冯姑姑好生将他送出宫门。等到四下无人时，冯姑姑往御医袖中塞进了一锭银子。
“草乌，川乌，有大毒……”白卿欢仰头望着宫殿穹顶上那些斑斓的壁画，口中反复念叨这一句。
胡宝珠应是知道其中内情的，藤原百合子小产一事极可能与草乌有关。
一年前，御医们在一盒玫瑰口脂中查出其内含有大量可使女子落胎、像是以藏红花榨汁提炼而成的毒药。藤原百合子曾多次使用那盒口脂，导致毒从口入，毒性在她身体里日积月累而引发小产。
此案疑点颇多，藤原百合子当日的症状似乎比服食红花所致的更为严重，且有宫女毫不迟疑地指出，那盒口脂系永乐宫胡宝林所送。
孩子没了，皇帝也心痛，但所有指向胡宝珠的罪证都太过凑巧，周密过了头。
最终，皇帝力压众议，认定胡宝林与藤原婕妤小产一事无关，并将那个恶意诬陷嫔妃的宫女严刑拷打后关进了掖庭。
此事不了了之，藤原百合子的孩子算是白白枉死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异乡飞雪空清欢（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