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渡》板板仙人

48、四十八轮弦月

　　晚饭桌上，穆弦塞给温恬大概讲了自己在山下遇到的事。

　　“是叫卿愁来着……应该不是我们村上的，瞧着像是住镇上的，反正在山上没瞧见过。”他一边说着一边舀了一勺汤，放在唇边仔细吹了吹，递到温恬嘴边。

　　温恬很自然的喝了一口进嘴里，“卿愁？你是说……那个四臂半仙？”

　　温恬就着勺子咽下汤汁，这翠湖山附近住着位半仙她倒是知晓，偶尔村里人需要拜干爹，或者看风水什么的就会去请。可她也只是大约知道有这么回事儿，却是不晓得此人姓甚名谁的。

　　“不错，就是他，阿恬知道？”

　　“没有，我不是常在山上山下走动嘛，听别人议论过几嘴，觉得此人甚是神秘。”

　　“神秘？可惜他这人表里不一，长的倒是端端正正，行事却让人很是不爽，白瞎了一张好皮相。”

　　话都说到了这里，穆弦塞就顺便把前后两次与卿愁的交锋，都源头源尾讲给了温恬听。

　　温恬听了点点头，模样若有所思，倒没有立马表态。

　　“怎么了阿恬？怎么不说话了，莫非……你支持他？”穆弦塞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那模样看上去只要温恬敢点头，他就立马炸毛！

　　“不，我不是觉得他对。”温恬赶忙安抚，弦月儿什么德行她能不知道？只要她敢支持别人不支持他，人家立马给你闹脾气。

　　“可……我也并不觉得你如此行事就是完全对的。”有的事该说还是得说。

　　她莫名有一种感觉，那个叫卿愁的人或许……或许并不似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冷漠无情。像他那样的人，一路走过来肯定是不容易的，至少比起普通人，不容易多了。

　　“此话怎讲？本就是他的不对，阿恬怎么能帮着个外人说话，哼！”穆弦塞脾气一上来，扭头不理温恬了，心里把卿愁骂了个遍！

　　那个卿愁在外面招摇撞骗就罢了，竟然把他的阿恬都迷惑了过去！活菩萨？呸！妖人，定是个妖人！

　　“弦月儿……”温恬无奈的看着生闷气的穆弦塞，弦月儿有时的性子让人是又爱又恨的，他看不得她帮别人说话。

　　在穆弦塞眼里，温恬就只能向着他，但凡帮别人一句那都是胳膊肘往外拐。

　　平时穆弦塞只要和温恬闹脾气，温恬都会哄一哄，因为她知道弦月儿从来不会真正和她红脸。男人好面子，她给个台阶他自己就咕噜噜滚下来了，保管用。

　　可这次温恬这次没有，即使她明知他看似背对着自己，实际耳朵拉地老长了正仔细听自己动静呢。

　　温恬叹息一声，抬头望向了苍茫广阔的天空，“弦月儿啊，人太复杂了，若是只看一面的话，目光就窄了。”

　　那边穆弦塞听了温恬的话，背影依旧倔强的杵着，温恬也不催，他动了动，终于还是忍不过转回身来，拿委屈的眼神儿看她。

　　“知道了……但是阿恬与那卿愁并不相熟，为何替他说话。”声音闷闷的，能听出来情绪很是低落。

　　尽管他是一个胸有城府的人，但温恬说的话，他还是愿意听的。

　　“因为他与我们不一样，是‘异类’啊……这样，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故事？那成！”他从小就爱听故事，瞬间就来了兴致！直接忘记刚才还和人置气呢，呼哧呼哧将凳子挪到温恬旁边，双手撑在凳面上小狗般坐着，狐狸眼直勾勾盯着她，示意可以开始了。

　　“在一片广袤的草原上，有一支非常厉害的野狼群。狼和其他野兽不一样，比如虎就总是形单只影的，老话说一山不容二虎。可狼不同，它们以群而居，是一整个大家族生活在一起的，故有狼群之称。在狼群中，若有一只狼被欺，那么，整群的狼都会为它报仇，听起来是不是很和谐？”

　　穆弦塞点头，“确实，这点倒和人有些相似了，人也是住一起的，狼群和我们人的村落感觉差不多，要是村里人被外面人欺负了，都会帮着撑腰。”

　　“对，可是，在一年之春，狼群里降生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狼。”

　　“白狼？真是稀罕，那它一定很漂亮。”

　　“是啊……它雪白的毛发确实很美，可是却让它成为了异类。因为，在大狼训练小狼们捕猎时，它总是会因为过于突兀的颜色被猎物察觉，导致它每次的成果都很不理想，甚至还会影响周围的小狼。渐渐的，族里的狼都疏远它，它整日形单只影，很是孤单。随着小白狼慢慢长大，它和狼群一样奔走于山林间蹲守或追逐猎物，可它的失败次数实在是太高了，狼群不养废物，于是，首领将它赶走了。”

　　“那它被赶走后去了哪里？天下那么大，总有容身之处。”

　　“不。”温恬摇头否定。

　　“啊？”

　　“天下再大又如何，也没有一个地方是它的家啊，白狼也曾满怀希望，希望能找到和它一样的同类。可惜，没有，它也想过加入其他家族，却也因一身白毛被驱逐，因为它是异类啊。最后到了冬天，它饿死了。”

　　听到这样的结局，穆弦塞皱眉低下了头，温恬埋在故事的深意，他懂了。

　　“再说卿愁……他那样的人，生而四臂，群中异类，异类往往是没有多余选择的，不成魔便成神，不然，天下之大，绝无容身之所。”

　　听温恬的故事后，穆弦塞抿唇沉默，枉他自诩聪慧过人，结果一直只顾和卿愁较劲儿去了，根本没想到这层。

　　这最深、最隐秘、也是最黑暗的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