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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寒风呼呼地将路上的行人往前推去,人们带着帽子裹着棉服抓紧了手套,口罩严严实实包住半张脸,只留下一双眼睛微眯着看路。

      虽并非是上下班高峰时期,街上来往的人却只见增多不见减少。

      北辰市永远纷扰热闹,永远人来人往。

      北辰的冬天是呼啸的风和灰败的枝桠,纵使是繁华热闹的街区也只剩下红绿招牌使得冬天的颜色不那么单调。

      闹市的高楼玻璃闪烁着银蓝的光,力图融入天空,让人无端生出几分艳羡与畏惧来。

      街道上偶有行人停留片刻,手里捧着一杯热咖啡,在等待绿灯的间隙里仰头呼出一团白气,心想有否有朝一日可登站在那顶天的大楼里俯瞰这座由历史凝结而成的城市。

      恰巧高楼里正有人向下望着。

      夏昼自然是不知道有人正在望着这栋大楼,他只是喜欢在这冬日里盘腿坐在铺着毛绒软毯的阳台上,晒一晒没什么温度的太阳,看一看见不到什么人的街道。

      夏昼白净修长的脚掌踩在毛绒绒的毯子上,他抱着一只柴犬抱枕,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手边的小桌上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咖啡的苦味混着空气中不易察觉的一分雪松香气,暖烘烘的室内蓦地就多了几分冬日的气息。

      “若我要你去死,你便也去么?”

      清冷声音略带笑意,品咂不出到底是调笑,还只是在用笑音掩盖真意。

      “那我说,我要你活呢?”

      笑音犹在,认真却浮了上来,眉眼褪去笑意,眼神如刀。

      夏昼指尖点在一行小字上,细细辨认剧本上的句子,随后轻念道:“人生也不过百年光阴,你半生染血负仇。如今大仇已报,剩下的日子,你就只做你自己吧。”

      短短一句话,夏昼嘴中咀嚼几遍,阖眼构思出场景来。

      凉亭竹帘风雪中,一人跪在他眼前,身后是鲜血染沙,纷飞雪花。

      夏昼眼中带笑,水光浸润如墨玉般的眸子。

      他的气力在不断地流失,只剩眼前一片昏花。

      “人生不过百年……”

      夏昼摆手送别眼前人,声音沾染风雪,不知颤抖是因为寒冷还是离别,他目送故人身影遥遥消失在风雪中,终是止了笑,阖上了眼……

      “滴滴滴……”

      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想象,夏昼睁开眼,眼角还带着几分浸润泪光,不舍又感慨的情绪却已一扫而空。

      他看着手机一撇嘴:“要不是最近事情多,就应该把手机关机扔在厕所的脏衣桶里。”

      “顾辞”两个大字在屏幕上很是显眼,他没有接电话,而是略一歪头仔细盘算起已经多久没有和顾辞打过电话。

      两个月?

      或许还不止,这可是个无事不联系的主儿。

      不寻常,恐有事端!

      “喂?”

      夏昼这语气可一点也不客气,摆明和对方关系不错。

      “嗯。”

      顾辞低沉又克制地一声回应让夏昼悄悄握起了拳头:“你给我的打的电话,你‘嗯’是什么意思?”

      顾辞应道:“想起好玩的事情。”

      顾辞声音冷冷清清,就连笑起来都没有几分笑意,反倒是显得嘲讽至极,若不是与他熟识,那夏昼定会以为此人有病。

      夏昼知道顾辞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然后呢?”

      还没等顾辞说话,夏昼心念一转有些焦急地问道:“可别告诉我新剧黄了,我这台词都快背完了!”

      顾辞那边半晌没什么声音,半晌才轻咳一声:“程之郁和一个刚入行的新人在一起了。”

      初听这话的夏昼把手机挪开好好看了眼名字,是顾辞没错:“你这没头没尾的说什么呢,程之郁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夏昼老觉得顾辞话里有几分幸灾乐祸:“所以呢?”

      顾辞声音很轻,他说话时总喜欢拉长语调、压低声音,听起来很沉稳可靠:“然后那小新人签在了我们公司,程之郁昨晚约饭王卓尔,今天那小新人就被指派给我了。”

      顾辞言语中带着他一贯面对媒体时的从容,可夏昼却觉得他这话挠得他浑身怪不舒服的——金牌经纪人可没那么多闲余的时间拿来闲聊。

      顾辞越是这样,夏昼心里就越是慎得慌,就连初听程之郁终于学会潜规则的庆幸都被磨平:“你平时可是一个很会抓重点的人。”

      顾辞没打算继续绕圈:“那小新人今天和我见了一面,举手投足很像你。”

      夏昼先是心里咯噔一下,随后便是一股子怒火从脊柱向上蜿蜒。他压低了满是怒火的声音:“有多像?”

      顾辞冷淡的声音里终是忍不住透出了几分笑意:“我最开始看到背影的时候以为你来我们公司了,不过比你高一点。”

      夏昼左手握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电话里顾辞带笑的声音继续传来:“提前告知你,记得多照顾我带的新人。”

      顾辞根本没有给夏昼回话的机会,最后抛下一句话就挂断了手机。

      “对了,新人长得也比你清秀一点。”

      最后一句话如同细针,扎爆了夏昼这颗大气球。

      他抓着手机的手指泛起白色,胃里的不适感并非只是心理作用,他喉头滚动几下,终是咳了几声出来。

      因为咳嗽带来的窒息感让夏昼眼前闪起黑影。

      早上起来看剧本直到现在,夏昼就喝了一点咖啡,现在只能扶住沙发不住干咳。

      他一边咳,一边把手机用力甩到沙发上,还不忘忿忿骂一句:“狗东西!”

      夏昼终于平复了喘息,抱紧他的柴犬抱枕,死死捏住了柴犬的脸颊,镜片遮掩下的一双桃花眼泛起凶光:“我可去你大爷的程之郁!”

      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内,夏昼接到了各路朋友的电话问候,在最后一次说完“我和他真的不熟,这事儿我也不太清楚”之后,夏昼所有的涵养全被这件事给消耗殆尽。

      按道理说现在的他应该捧着暖洋洋的咖啡,坐在阳台上沐浴阳光,一边酝酿情绪一边背台词,可现在却在和手机死磕。

      夏昼用了三秒钟思考要不要直接关机。

      三秒后,夏昼给经纪人小方发了条短信后果断关机,成功错过了小方的回复。

      夏昼躺倒回床上,大脑一片空白。

      他好好地回忆了自己的一生,从小学时候没有扶一个颤巍巍的老太太过马路忏悔到昨天没有给小方发奖金,实在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遇上像程之郁这么一个阴魂不散的狗东西。

      “滴滴……”透露着时代气息的铃声响起,夏昼头皮又开始发麻。当铃声第二次响起时,夏昼才不情不愿地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直板机,看样子是十多年前的型号,分辨率不高的屏幕上写着“方继”两个字。

      “干嘛。”夏昼的语气有些冲,与之前耐心回应各路电话的态度截然不同。

      电话那边的人没有说话,先是哼笑好久才在夏昼暴躁的喘息声中开口:“我就知道你这个手机应该没有关机。”

      夏昼冷笑一声:“我谢谢你这么了解我。有事快说,我烦着呢。”

      方继那边心情可好着呢,笑着应道:“知道你烦着呢,出来吃饭吗?”

      夏昼今日原本就打算邀约许久不见的朋友一起吃个饭,结果全被那狗东西给打乱了计划,他才不愿意面对那些人的东问西问。

      沉默半晌,他觉得窝在家里越想越气,还不如出门吃个饭散散心。

      一个小时后,把自己包成个球的夏昼出门了。

      多谢这寒风天,夏昼毫无违和地混入人群。

      “一生念……”夏昼戴着围巾和口罩,声音因此而有些含糊不清,他看着店门前两方小石狮子,这一段时间没有来,好似重新装修了。

      一生念这名字取得雅致,是北辰一家口碑不错的私房菜馆,很合夏昼的口味,但是因为上一部剧取了实景,他从片场杀青也才不久,已有许久没来这里吃过饭了。

      传言这家私房菜老板的爱人因故离世,因此老板为二人用心经营的饭店取了这个名字,用以缅怀故人。

      虽然故事动人,但对于旁观者而言,菜品更动人。

      夏昼按着电话里说的找到了包厢,也没等方继,叫来服务员三五下把菜点好。他心道,是方继自己说的要请客,主随客便嘛。

      只一会儿,方继便带着满身的风雪寒意来了。

      方继坐下就要加菜,他看着菜单摇头:“我就知道你不会等我。我看看……冬天适合吃点羊肉,加个羊肉汤吧。”

      方继将菜单合上,用饭店提供的毛巾细细擦手:“事情我听说了,你也别这么苦大仇深的。按理说他终于不黏着你了,你不是应该挺开心的么。”

      说完,方继起身将夏昼带来的红酒倒入醒酒器中。

      夏昼杵着脸看着方继晃动醒酒器,眉头皱得死紧:“连你都听到这些风言风语了?”

      “不就是程之郁坚持不下去,终于决定发挥二世祖的身份去追求一个小明星么。”方继把酒杯放在夏昼面前,挑眉笑问,“难道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内情?”

      夏昼的脸骤然黑成一块煤炭:“感情刚才那些打电话来的人是为了来嘲讽我?”

      方继稍加思索后点点头:“这个可能性非常的高。毕竟对于一些不明内情的人来说,你不就是耗了程大少六年么。”

      听到连方继都这么说,夏昼握着杯子的指节泛起了白色。

      方继拍拍夏昼的手,颇为风轻云淡地说道:“你先别激动,要是受伤了,我相信外界的传闻又要更精彩了。”随即将酒杯从夏昼手中解救出来。

      夏昼身上的腥风血雨就连方继这个圈外人都有所耳闻,若在这个节骨眼上夏昼因为一时气恼受了伤,那才是真的有理说不清了。

      程之郁——北辰有名的二世祖,时不时还要上个热搜或者头条,许多人眼中夏昼的金主,以及夏昼眼中这辈子最讨厌的人。

      夏昼放开酒杯,忍不住扶额:“你说他是不是有病啊!”

      夏昼——凭借扎实的功底,从龙套成长为最佳男主角的提名者之一,而今也不过才二十七岁。

      所有夏昼所想要的名气与地位,都会随着时间慢慢向他走来。

      而程之郁,就是拦在夏昼眼前的巨大障碍。

      夏昼无数次摸着良心对旁人说“我今日的一切都是自己获得的”,旁人便笑眼对他说“戏子哪有什么良心与真心。”

      从前走过的历程、说过的话此时还历历在目,回忆那些曾无数次刺伤自己的情景却让夏昼心情慢慢放松下来。

      真话假话,真事假事,又有多少人在意?围观者看笑话而已。

      夏昼忽地长叹一口气,向后靠在椅子上。

      方继不解:“怎么忽然顿悟的?我寻思着现在也没外人,想骂人什么的都随意。”

      夏昼摇摇头,轻抿红酒一口。

      酒香顺着喉管缓缓入腹,有几分微凉。他无奈道:“没什么,就是想起以前的事情,只觉得这么生气不值当。那么多闲言碎语我该解释的解释过了,该忍下来的也忍了,其实这也是个彻底划清我们之间界限的机会。”

      夏昼又叹一口气:“顾辞早上给我打电话,说那个小明星和我挺像的。我今天已经不止一次拿起我的棒球棍,又给放回去了。”

      方继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太是夏昼的风格了,立马抬手和他碰杯:“圈外你不用太担心。那人照片我看了,长得和你不像。”

      夏昼闻言“唔”了一声,心道顾辞不是说还比他好看么。

      夏昼没有把早先顾辞和他说的话告诉方继,他只想着若是程之郁真的滚了,他一定要买八十封鞭炮庆祝。

      鞭炮不行,北辰禁烟,那就买八十个礼包送给粉丝,不,一百八十个。

      不过方继的话让他心里稳了些许。

      方继说长得不像那就定是不像的,由得那些娱记乱写又如何,也不过就是些没有根据的饭后谈资罢了。

      夏昼顿时放松些许,为自己盛了一碗羊肉汤,终于觉得能够喘口气,热乎乎的汤还没入口,便听到敲门声。

      夏昼数了一下桌上的菜,疑惑问道:“菜配齐了,是服务员吗?”

      方继摇头:“我去看看。”

      夏昼此时风头正盛,自然不可能要他去开门,曾经被粉丝堵门的恐惧至今还在支配着方继。

      方继打开门后第一眼看到的是一杯红酒,心道遭了,行踪暴露了。

      方继捂嘴轻咳一声,故意提高了声音,笑道:“程少,许久未听到你消息,没想到今日在这遇见了。”

      坐着的夏昼顿时挺直了身体,放下手中碗筷,轻快的表情一扫而空。

      这家伙怎么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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