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之草木青》枫叶荻花1016

87、第 87 章

　　沈木青目送沈约和温客行的背影走远，转头看了看叶白衣，走到他旁边，特意挑了一块略低的石头坐下。周子舒自然跟着坐到他身边。
　　“叶前辈，”沈木青微微仰头，瞪圆眼睛从下往上看着叶白衣，就连声音也比平日更柔和尖细一点，“您之前为什么一定要杀阿行呢？”
　　周子舒想到沈木青在自己面前自称小师弟的时候，也是这般乖巧无害，关键是他的眼神有一种独特的澄澈干净，不是心怀恶意和戒备的人能演绎出来的。
　　也不知阿青此时是有意还是无意……
　　沈木青当然是有意的。叶白衣看他一眼，挑眉笑道：“刚刚还说要跟我拼命，怎么现在又凑过来装模作样探听消息了？”
　　沈木青半点不尴尬：“因为我觉得用这幅样子来问的话，前辈应该会更乐意对我说实话。如果您不喜欢，那我再变回原先那样？”
　　叶白衣“啧”了一声：“你还是原来的样子顺眼。”
　　沈木青瞬间正襟危坐：“明白了，前辈不喜欢在你面前示弱的小辈，而是喜欢阿行那样不服输，会跟你顶嘴跟你闹的。”
　　叶白衣哼了一声，倒也没有否认。在四个小辈中，他的确更喜欢胆子大的温客行。
　　沈木青趁势问道：“所以前辈为什么一定要杀阿行呢？”
　　叶白衣道：“我在饭桌上说过一遍，这才多长时间你就忘了？沈约收徒弟都不看记性的吗？”
　　沈木青可不像温客行那样被他一激就跳起来，反而继续平静道：“您是说过自己立有重誓，一旦青崖山群鬼逃出鬼谷，必将其剿灭。我只是好奇，这誓言是您对谁立的？”
　　“哦？”叶白衣看他一眼。
　　“如果您当初是出于公义立下这个誓言，那对您来说，阿行是鬼主还是十大恶鬼之一有什么区别呢？为何您会有前后两种不同的反应？”
　　“是鬼主放群鬼出山搅乱江湖的，那群鬼欠下的血债自然要算在他头上。”
　　也就是类似于主犯和从犯的区别喽？沈木青并不会傻到跟他争辩这逻辑有什么错误，斟酌片刻，道：“叶前辈，我年纪虽轻，却见过许多人，其中像您一样性子的人也不算少。就我对他们的观察来说，如果他们今日站在您的立场，既然阿行已选择洗心革面，以后又有别人管束，那么他们是不会选择杀死一个自己之前还挺喜欢的小辈的。毕竟，”他看了叶白衣一眼，“对于他们来说，江湖公义并没有自己的喜好重要。”
　　叶白衣笑了一声，坦然道：“你说的对，我当初立誓也不是为了江湖公义。”
　　沈木青不言不语，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于脑海中回忆过往，叶白衣沉默良久，缓缓道：“我这誓言，是为别人立的。”
　　“那一定是您很重要的人。”沈木青的话语也又缓又慢，他和叶白衣之间仿佛笼罩起一层惆怅与哀伤的薄雾，“我也有一个很重要的，留在回忆中的人。我答应过她好好活着的，可是根本没有做到。”
　　周子舒皱眉注视着他的侧脸，沈木青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我当初答应她的时候，真的想都没有想过会遇见之后这么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我知道她一向聪明，如果得知我的经历，只会安慰我，一定不会责怪我，可是……”
　　沈木青眼神怔怔望着虚空：“毕竟她只能留在回忆中，我却是一直在往前走，走得越久，离她就越远。我有时候忍不住会想：万一她与我因为多年不见生疏了，有朝一日见了面，彼此叙旧时说起我答应她的事却没有做到，会不会因此误会我不再在意她了？”
　　叶白衣怎会听不出他在侧面劝导自己：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你执着于对对方的誓言是正常的，但是只要你们感情深厚，对方知道了你的亲身经历，又怎会不理解你做出的选择呢？
　　“你这张嘴可真能说。”叶白衣同样看着远方，撇撇嘴，“不过也算你说得有道理。”自己的确释然了很多。
　　周子舒暗自赞叹：这师徒俩，一个先是用武力逼迫叶白衣放弃取老温性命，另一个紧接着以情动人，彻底让叶白衣打消杀人的念头，真是桴鼓相应，配合无间。
　　只是不知阿青到底遇到了什么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另一边温客行和沈约一齐找食物。一路上二人默默无言，突然，温客行开口：“沈前辈，您今日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打住，”沈约不客气道，“我是为了阿青，又不是为了你，要谢你谢他去。”
　　“无论您是为了谁，我因此得以活命是真的。”温客行坚持道。
　　沈约看他一眼，意味不明地说：“可是要不是我说破你的身份，叶白衣也不会想要杀你啊。”
　　“叶白衣既是为了杀尽群鬼而出山，怎会不去找恶鬼们的麻烦？等他从某个恶鬼口中得知我的姓名，到时也会来杀我的。”温客行分析完，又有些委屈，“前辈，这些事情我还是能想明白的。”自己在沈约眼里的形象是不是太……
　　沈约不接话，继续往前走：“你的招式在鬼谷学得太杂，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练的内功心法也不怎么样，全凭天赋与狠劲才走到现在。”
　　被沈约暗指武功差劲，温客行是服气的，他跟叶白衣打过，知道自己跟天人之境有多大的差距，沈约能跟叶白衣打得不相上下，自然有资格嫌弃自己。
　　“等回去我教你天山折梅手。那门功夫又叫六路折梅手，三路掌法，三路擒拿法。虽只有六路武学，却包含了我逍遥派武学的精义，掌法和擒拿手之中，含蕴有抓法及诸般兵刃的绝招，变法繁复，精微奥妙。学的境界要旨在于悟性，悟性不同，所领悟的也就不同。天山折梅手是永远学不全的，世间任何招数武功，都能自行化在这六路折梅手之中 。这门功夫就是吃悟性和见识，你既然二者俱全，就不要将它们白白浪费。”
　　听完沈约说的话，温客行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说起自己与阿青的初见。
　　“看来我跟这门功夫的缘分不浅啊。”
　　沈约也勾起唇角：“原来你和阿青一见面就打过一场啊。”
　　“呃，”温客行瞬间心虚了，此时二人正好来到河边，他忙指着河水说，“这里的鱼不错，我们今日吃烤鱼吧。”
　　“哈哈哈，”沈约笑声低沉，“你这转移话题的功夫跟阿青一样差劲。”
　　看温客行尴尬得手足无措，沈约挥挥手：“阿青都不介意，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温客行认真看他神色，确认他没有说谎后，当即松了口气，又道：“当时我初入人间，举止轻浮，放诞任气，如今我已知好坏，断不会再像以前一般行事。”
　　说完，温客行又想起什么，试探问道：“您教我逍遥派的重要武学，我该改口叫师父吗？”他并不介意拜沈约为师，时下武林中一个人同时有多个师父是很平常的事，只是拜第一个师父时要磕头，其余的都不用，算是分出远近。
　　沈约拒绝了：“不需要。”
　　温客行脸上流露出失望。
　　沈约平淡道：“我不收徒的，阿青算是意外。”
　　听到这算得上解释的话，温客行心里高兴，忍不住笑着点头：“阿青也说过您不喜欢收徒。”
　　“他还说我什么了？”就算是沈约，也会好奇自己徒弟背地里是如何评价自己的。
　　“他说，遇见您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温客行笑得开心，并不嫉妒沈约在阿青心中的地位。毕竟如果不是他，阿青早就选择死亡了。
　　“是吗？我还以为……”沈约听了有些开心，脸上也出现笑容，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温客行识趣地没问。

---

作者有话要说：　　惯例求评论（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