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之草木青》枫叶荻花1016

43、第 43 章

　　“他们是江湖中一股难得的清流，”周子舒羡慕地说，“安吉四贤，四人都雅擅音律，背景却大为迥异，只因为志气相投，互为知音，结伴退出江湖，”说到“退出江湖”，他侧头看了一眼左右二人，“隐居在安吉一片极美的竹林之中，已经十几年不问世事。”
　　温客行一边聆听，一边想象自己和阿青阿絮一起归隐山林的场景。等到周子舒说完，温客行钦佩不已，望着安吉四贤感慨道：“难怪能奏出这般不染凡尘的乐声。”
　　沈木青看着周子舒脸上的轻笑，自己也笑起来，把担忧与失落暂时按捺住：“他们可真幸运啊。”
　　周子舒接着说：“四贤中有一对是夫妻，本是同门兄妹。还有一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但是善于抚琴。这最后一位啊，便是独行大盗贺一凡，固然深陷泥淖，”说到这里，他微侧身看向温客行，“却心向光明，受到三位好友的感化弃暗投明，一起隐居在山林中，方才成就了一段高山流水的佳话。”
　　温客行确实有所共鸣，心生触动。他直直地望着那艘画舫和画舫上的人，感慨道：“高山流水，知音难觅。”
　　“平生知音少，君子安可忘。”沈木青柔目远望，轻声道。
　　周子舒也透露了自己的心声：“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
　　听出言外之意，温客行挑眉侧目，笑着看向两人，正好对上周子舒和沈木青温柔的目光。
　　被周子舒引为知己，温客行背在身后的左手微微动了动，手指互相摩擦，既高兴，又有些不敢相信的纠结。（倒不是他不为阿青的话高兴，主要是阿青先前便说过类似的话了，不如阿絮的承认让人惊喜。）
　　周子舒看着温客行脸上幸福的微笑，遗憾地垂下眼帘：“若非我时日无多，能似安吉四贤般与知己诗酒江湖，”想到“知己”，他抬眸看向身旁二人，“仗剑天涯，不务正业地了此余生，岂不甚好？”
　　沈木青岂能不知道周子舒在想什么？他悄悄握住周子舒的手，对他温柔地笑。
　　得他安慰，周子舒释然一笑，心想：“何必拘泥，便是这般过上两三年，也强过枉活了一世。”
　　那边温客行只顾着为自己与周子舒的关系更进一步而开心，忍不住更靠近他，全然不知身旁二人的心事。
　　这边三人甜蜜地逛着悦樊楼，那边顾湘和曹蔚宁高高兴兴地吃吃喝喝，只剩张成岭一个在岳阳派里孤零零地应对谢无恙的为难。
　　直到成岭看到住进岳阳派的顾湘，再也忍不住，抓住顾湘的手便哭了出来。
　　顾湘慌了，忙说：“你别哭啊，金豆侠。别哭了，别哭啊。”
　　成岭依旧死死拽着顾湘的手，怕她跑了一样，哭着说：“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以为师父不要我了。”
　　“师父？”顾湘疑惑地问。
　　“就是周叔。”成岭解释道。
　　“周絮啊。好了，好啦。”顾湘挣开成岭的手，给他擦眼泪。
　　张成岭说：“其实他还没收我为徒，是温叔教我说，周叔他心肠软，缠着他，多叫他几声师父就好了。”
　　顾湘挑挑眉毛：“哦，那他是不是还说烈女怕缠郎啊？”
　　成岭睁大眼睛看向她：“对啊，你怎么知道？”
　　顾湘撇撇嘴：“真是，不教人点好东西。”
　　成岭又四下看看，问道：“湘姐姐，你来了，师父和沈叔温叔他们是不是也来了？他们人呢？”
　　“他们没来啊。”这话一说，成岭明显失落下来。
　　顾湘忙劝解道：“好啦，岳阳派上下戒严，他们进不来，特意派我来照顾你呢。”
　　“湘姐姐，你们待我真好。”成岭又关心道，“那，那你是怎么进来的？这里是内院，湘姐姐，你不是潜进来的吧？”
　　顾湘一笑，得意地说：“当然不是，我是被人请进来的。”说着就拉着成岭去吃饭，顺便跟他说了这些天的过往。
　　三人依旧没什么正事，便在熙熙攘攘的岳阳街头闲逛。期间沈木青想起自己出来时忘了带上昨晚刚刚画好的画，免不得又笑着说了温客行一句：“玩心这么重，又爱闹腾，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
　　温客行眼珠一转，凑到沈木青耳边，半是玩笑，半是试探地问道：“阿青不喜欢吗？”
　　沈木青看着他，不由得想起往事，抿唇笑了一下：“喜欢。”就是因为喜欢温客行的孩子气，他才会想到把那些画面记录下来。
　　他垂目浅笑，感慨道：“孩童心性，失去方知可贵。”就像清晨的露珠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消失不见了。
　　周子舒和温客行都关心地看向他。
　　沈木青眯眼抿唇，回忆起过往：“我以前也是个爱玩的孩子。我的第一个朋友，是一个像阿絮一样少年老成的人。我当初却能带着她玩泥巴玩了一个时辰，呵呵呵……”他高兴地笑了几声，有些自豪地说，“她发现自己跟着我玩了一个时辰泥巴，就说我身上一定是有什么魔力，才能让普通的泥巴变得这么好玩。”
　　温客行与周子舒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有些嫉妒。爱上一个人，便私心炽烈，不自觉地想占有他的全部。没有人天生懂得怎样爱人，然而沈木青自与二人相遇以来，对待感情成熟理智，行事从不僭越，这样一个人，可能没有与别人相爱过吗？
　　温客行心中酸涩，嘟嘴说了一句有自夸嫌疑的话：“能得阿青认可，那位兄台一定是万里挑一的人杰。”
　　沈木青噗嗤笑了：“我什么时候说过她是男的？”
　　一个女人？温客行和周子舒同时警铃大作。银鞭侠客怜香惜玉，又坚定地拒绝爱慕自己的女子，江湖上早有人传他如此作为，是因为曾经有过一个刻骨铭心的爱人，如今阿青又说自己的第一个朋友是一个女人……
　　可是两人看沈木青提起“第一个朋友”时坦坦荡荡，也不像是在现任面前提起前任的样子啊，莫非是爱而不自知？
　　要是沈木青知道他们在吃什么醋，一定会哈哈大笑。甘棠教他的是人情世故，至于“爱情”，他自然有另一个老师。
　　温客行僵硬地笑着说：“那位姑娘一定是位女中豪杰。”
　　老温够损的，周子舒心中暗笑。
　　沈木青却半点不觉得温客行的话有什么不妥，点头认可道：“不错，她是位真正的英雄。”
　　甘棠身在黑暗，心向光明，勇敢地与命运搏斗，这样的人在沈木青看来就是英雄。
　　“哦，那小可是否有缘见这位女壮士一面？”温客行越说越离谱了。
　　沈木青懒得理会他诡异的用词，自顾自惆怅地说：“往事犹可忆，斯人不可追。”
　　原来已经死了啊，温客行顿时放心了。
　　身边除了城中百姓，不断有着不同门派服饰的武林人士走过。周子舒转移话题道：“英雄大会将近，这城中三教九流的人也多了起来。”
　　温客行摇着扇子，配合地指着刚从对面走过去的一队人马问：“阿絮，那帮穿的跟青头第一次逛窑子似的是哪个门派啊？”
　　沈木青笑着摇摇头，算是服了他这张嘴。
　　“华山派。”周子舒也看到了那队人，形容道，“华山派向来最注重服装整洁，衣冠不整是违反门规的。”
　　初入江湖的温客行听得连连点头。
　　周子舒说完，看着温客行，似有感悟道，“阿湘嘴毒，看来都是你教的。”
　　温客行听他评论，仍是笑嘻嘻的样子，继续求教道：“唉，阿絮，那俩瞪着牛眼的呢？"这是指街边荼馆前两个喝茶的人。
　　周子舒看了一眼，耐心解释道：“铁掌门。铁掌门是荆襄霸主。一山不容二虎，私下里与岳阳派素来不和。”
　　温客行思索片刻，发现了疑点：“阿絮，你为何对各家的门派规矩这么如数家珍啊？”顿了顿，他驻足试探道，“那你可识得我的门派师承？”
　　周子舒停下脚步，分析道：“你的武功驳杂，变化多端，若非你师父集各家武功之所长，便是你不止有一个师父。”
　　温客行听他如此说，心中暗暗点头，佩服不已，又看向沈木青：“阿青，要不你也猜一猜？”
　　“要我猜的话，我就猜可能性最大的那种。”沈木青挑挑眉毛，“我猜啊，你的师父不是一个，也不是几个，而是根本没有。”
　　言外之意便是温客行的武功没人教，都是在生死之间自己领悟的。
　　沈木青知道自己出身鬼谷，会这样猜也不稀奇，温客行笑着摇头，既不说对，也不说不对。
　　周子舒皱眉与温客行对视，不满道：“老温，你这个总让人猜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温客行眨眼，仔细观察周子舒面上神色。
　　周子舒嗔怪道：“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没事非让我猜。”说完嫌弃地侧过身去。
　　另外两人都看出来他其实并不在意，纷纷笑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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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更番外，关于沈木青的爱情老师。提前说一声，温周的确是阿青的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