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之草木青》枫叶荻花1016

37、番外 过往

　　沈木青的第一个朋友叫甘棠。
　　在第一世的中学时期，沈木青没有朋友，因为他的情商并不高，偶尔会不自觉地说错话，惹别人生气。于是他在学校逐渐变得沉默寡言，不喜欢参加集体活动。不过幸亏其人长相可爱，尊重女生，身上也没有一般男孩子在这个年龄段会有的臭毛病，班上的女生都很喜欢他——像喜欢一只布偶猫一样。她们经常给沈木青送零食，感受投喂萌物的快乐。于是沈木青在这段时间没有遭遇过校园霸凌。
　　与沈木青相反，甘棠的情商很高，她又长得漂亮，笑起来时眼睛会弯成月牙，能让人心情格外舒畅。跟她接触的女生都喜欢跟她相处，觉得与她待在一块身心愉悦，男生几乎都觉得这个女孩性格太好了，绝对很多人追而踌躇不前，老师或长辈们则都恨不得让她长大以后成为自己的儿媳妇或者干女儿。
　　两人高中时虽然上的是同一所学校，却不在同一个班，理所当然没有交集，只限于知道隔壁班有这么一个人的程度。
　　大学开学，新生报道时，沈木青惊讶地发现自己与甘棠选了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还在同一个班上。
　　恰好当晚他的妈妈打来电话，嘱咐自己的儿子：既然上了大学，就不能像以前一样一心扑在学习上，要多出去跟人交往，锻炼待人接物的能力，不然将来出社会会很吃亏的。
　　沈木青挂了电话，觉得妈妈的话有道理，正想着是不是去图书馆找点人际交往方面的书看一看，突然便想起了甘棠，还有她在高中时的好名声，这不就是现成的观察和学习对象吗？
　　于是，从第二天军训开始，沈木青便会经常把注意力放到甘棠身上。
　　如此这般，不过几天，班上的女生都知道那个长得最好看的男生有喜欢的人了。她们唉声叹气，却并不嫉妒，因为甘棠是辅导员选的代理班长，既有能力又有颜值，两人实在是很配。
　　而且军训期间实在又辛苦又无趣，有点八卦聊聊也不错。抱着这样的想法，班上的部分女同学和部分男同学迅速打成一片，开始在军训的拉歌环节对两人起哄。
　　甘棠自然感觉到了异样，私下约了沈木青，打算问清楚他的心思，如果确有其事，自然要快刀斩乱麻。
　　沈木青见到甘棠以后，先是为自己造成的麻烦道歉，然后如实说了个中原因。
　　如果是别的女生，定是会觉得这是个借口，但是甘棠不是一般女生。
　　她只是仔细看了两眼沈木青，突然笑了几声：“哈哈哈。”
　　听声音还挺开心，沈木青这样想，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
　　甘棠眨了眨眼，看着这个懵懂的小可爱，玩笑道：“不如这样吧，你假装我男朋友一段时间，这期间，如果你有什么人际交往上不明白的事可以问我。”
　　沈木青点点头，笑着应道：“好啊，真是谢谢你了。”
　　甘棠又笑了几声，拉着沈木青的手回去了。
　　一年后，说起这件事，甘棠坦诚那时纯粹是想逗他玩，没想到两人后来的关系却越处越好。
　　沈木青眨眨眼，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你生不生气啊？”甘棠笑嘻嘻地问。
　　“有什么好生气的，本来就是我有求于人。”沈木青满不在乎。
　　甘棠就突然敛了笑，说起自己的过往来。
　　她说她在小学时候父母就起了摩擦，在她有记忆以来，脑海里就没有全家人一起开开心心出去逛商场的记忆。自己的母亲是个脾气很硬的人，在一次父母吵架后，骗她说自己吃了一百颗安眠药就要死了，她惊慌失措地大哭，差点疯掉，后来爸妈俩人因为钱财利益，拖到现在都没有离婚，亲人长辈间的利用和市侩，让她初中就发誓自己一定要尽快成熟起来，自己给自己一片安稳的小天地。
　　她说正因为需要在压抑的家里察言观色，所以她从小就能很好地感知身边人的情绪，她看惯了亲人间因为利益的冷漠无情，所以当有人内心不善的时候，她能第一时间从他们的眼神各方面有所察觉，让自己敬而远之。
　　她还说初中的时候，因为自己稍微长得漂亮一点成绩好一点，就被朋友背叛孤立过，这些都让她更加珍惜真心待她的人，也会更让她厌恶女生之间背后的嚼舌根和勾心斗角，她反复告诫自己不要让自己成为这种伤害别人的长舌妇，在有人嫉恨自己的时候，唯有更加让自己优秀出众，才是最好的反击。
　　“能一眼看穿别人，其实不一定是好事。你有时候会觉得很多人内心里肮脏得就像是跳梁小丑，你会发现所谓的亲情里布满猜忌和厌恶，而友谊里充满了嫉妒和不甘。你会发现这个世界的恶人很多，我们生活在虚无且煎熬的人间，自得其乐，与人为善，才能稍微平复焦躁的心。”甘棠最后呼了一口气，总结道。
　　沈木青心疼拍拍甘棠的背，皱眉思索一会，问要不要带她出去吃点夜宵。
　　“你只会这一种安慰人的方式吗？”甘棠哭笑不得。
　　“是啊，你又没教我别的。”沈木青一摊手。
　　“哎呦，”甘棠出手揉乱沈木青的头发，“你不是很聪明吗？怎么不会自己举一反三？”
　　“我下次会记得的。”沈木青保证道，把自己的头发从甘棠手里解救出来，又好奇地问：“所以这就是你为什么喜欢我的原因吗？因为我又好看，又不会撒谎，还没有能力害你？就像人类喜欢猫一样。”
　　“啊，”甘棠叹气，“这种话你自己知道就行了，不用说出来的。”
　　“因为会伤感情？”沈木青疑惑道，“好奇怪，为什么你不喜欢听呢？是你喜欢我，却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还是你其实知道，但就是不想从我嘴里听到？”
　　甘棠又忍不住出手，这次是弹了他的额头，龇牙咧嘴：“因为人喜欢粉饰自己，不愿意直面自己内心的阴暗面。”顿了顿，她又无奈地说，“当然，你除外。”
　　沈木青点头，表示受教。
　　大学读了四年，沈木青就假装了甘棠的男朋友四年，期间任劳任怨，堪称二十四孝好男友。
　　毕业前夕，两人正式“分手”。临别前，沈木青送给甘棠一封信，里面写了四年来他从甘棠身上学到的点点滴滴，每年六千字，四年加起来就是两万四千字，信封上写的是：“致甘棠：黑夜给了你黑色的眼睛，你却用它寻找光明。”
　　“你说过，自得其乐，与人为善，才能稍微平复你焦躁的心。”沈木青递出信后，认真地说，“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从你身上学会了很多，你的言传身教，切实有效地帮助了我。”
　　“这就是一件善事，所以你以后焦躁了，可以想想我，想想这个因你而受益一生的人。”
　　“当然，也可以给我打电话，多晚都可以。你的电话就算半夜三点，我也一定会接的。”
　　甘棠又惊讶又感动：“没想到……你进步这么大啊。”
　　她低头擦擦眼角，珍重地把信放进包里，又抬头，笑着说：“能遇见你，也是我的幸运。”
　　从此两人分开了一年。
　　一年以后的一个周末，甘棠打电话给沈木青，问他能不能马上来见自己，沈木青听她的声音有异样，便肯定地说：能。
　　然后甘棠报了自己的地址，在另一个城市，即使沈木青买了最快的高铁票，也要四个小时才能到。
　　沈木青不敢挂断，举着手机，硬是说了两个小时的电话。他这辈子就没说过这么多话，绞尽脑汁地找话题，隔十五分钟喊甘棠一声，确认她有没有在听，直说得嗓子都哑了。直到两个小时后，他又喊了一声甘棠，这次却没有人应，“甘棠！甘棠！”沈木青惊慌地大喊了两声，又拼命深呼吸让自己冷静，颤抖着手指，不舍得挂断电话，只能借乘务员的手机报了警。
　　警察赶到甘棠家里，发现她和着酒，服了过量安眠药，便马上把人送到医院洗胃。
　　沈木青急急赶到医院，听到甘棠两个小时以后就会错过最佳洗胃时间，眼圈顿时红了。
　　他走进甘棠的病房，看到她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样子，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一股脑儿涌出来。
　　甘棠清醒后，看到的就是一个眼睛红红的沈木青：“醒了？”他说着，倒了杯水放到床头，“想喝水吗？”
　　甘棠喝完水后，脑子还是有点迷糊，疲懒道：“我想晒晒太阳。”
　　沈木青便去找护士要了轮椅，把她抱到上面，又推她到一楼草地上。
　　甘棠眯着眼睛，在阳光下懒懒散散的样子。一会儿后，她问：“生气吗？”
　　“不生气。”沈木青无奈道，“我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
　　“你这样，以后找了另一半是要被欺负的。”甘棠无边际地说着闲话。
　　“你赌赢了，”沈木青不接她的话，“现在想活下去吗？”
　　“想。”甘棠说完，沈木青便打断她的话：“那其他事情都不重要，等你好了再说。”
　　人有时遇见的挫折大，有时遇见的挫折小。或许挫折本来就无所谓大小，只看遇见它们的人过不过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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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阿青和第一个朋友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