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渣男还有救吗？》风雪一肩

1、俞浩的复仇

　　“浩子，新鑫家园六楼的磁砖今天下午上楼。”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工地的俞浩被柳叔叫住。
　　“柳叔，我下午有点私事儿，麻烦您和户主说一下，我明天一大早就过去开工。”俞浩边说边收拾好了东西去卫生间洗手。
　　俞浩是越秀装修队的宝贝，价格厚道，手艺完美，人还机灵，总能帮业主解决装修遇到的麻烦事，凡是用过他的都交口称赞，使劲推荐给自己的亲朋好友。他所在的装修队，也因为他的缘故，生意特别好。工长柳叔，疼他跟疼自己亲儿子似的。
　　洗干净手上的浮土，俞浩拿出随身带着的毛巾擦了把脸。镜子里映出了他年轻帅气的面孔。他怔怔地照了半晌，三年的体力劳动让自己几乎改头换面，哪里还有当年文弱青涩的学生样，就算出现在父母同学的面前，他们都认不出来了吧。
　　一晃三年过去了，如果没有那事儿，自己现在大学也毕业了吧？应该已经找到一份令人羡慕的工作了吧？应该是衣着款款出入高级写字楼的白领了吧？应该在高档社区里租了房子，可以邀请教了一辈子书的老爸老妈趁暑假来北京旅游了吧？
　　可现在，这一切就那么远远地飘走了，烟消云散。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方非凡！

　　考进B大一整年，他都很好地掩饰着自己的性向。刚刚迈入大二，却因为一次赢了球全队去庆祝，喝多后的几句醉话，他的秘密被队长章泽敏锐地发现了。身为校内公认花花公子的章泽，是个男女通吃的货色，从此对他上了心，无数次找机会对他动手动脚。他讨厌这种滥情的家伙，坚定地拒绝了好多回，言语间有点不客气了。章泽恼羞成怒，发誓报复。
　　章泽的报复手段太高明，他和方非凡方大少爷是发小，方非凡所有的吃喝玩乐都是他教会的。这回，他教了方非凡一个新鲜的游戏。
　　方非凡那时刚和他第二任女朋友分手，闷闷不乐，成天念叨怎么就碰不上一个可心的女孩，章泽趁机给他打开了一扇门，带他去尝了一回男孩的味道。
　　方非凡懵了。刚过完十九岁生日的他，虽然有过两个女朋友，但都是大家族的女孩，严格的家教让他和她们都还没来得及发生过什么实质的关系，他的性启蒙，就被一个欢场男孩给花样百出地解决了。他的世界观，瞬间一片混沌。
　　再然后，在章泽的推波助澜下，他发现同班的俞浩是那么顺眼，那么可口。于是拿出他追女孩的手段，展开了对俞浩的热烈追求。
　　方大少爷不是头回追求人，俞浩却是头回被追求。方大少爷是因为食髓知味，而俞浩却是压抑了十九年的心灵头一次被撬开。方大少爷有钱又舍得花钱又体贴又浪漫，俞浩却在严肃又清贫的教师家庭里长大，没人对他温柔过，也没人对他大方过。于是这一场根本算不上战争的战争，俞浩输得一败涂地。
　　方大少爷可不是为了谈场柏拉图式的恋爱，他是一心一意想把俞浩哄上床。再加上他又有个损友。于是，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两个人双双从宿舍里溜出来，跑到学生会的活动室，准备谈场更深入的恋爱。
　　方大少爷对学生会工作是半点热爱都没有的，这活动室他也是头一次来，钥匙自然是身为学生会主席的损友提供的。于是想当然的，当方非凡把俞浩的衣服扒了个精光推倒在台球案上时，每天会例行检查本层各房间的值班老师，被吓傻在开灯的瞬间。
　　好死不死，那天的值班老师还是一向以保守严苛老古板称著的系主任。在回过神的系主任的怒骂声中，俞浩低着头飞快地往身上套衣服，他恨自己耳根子软被花言巧语冲昏了头，却半点没怪方大少爷精虫上脑。可是当他听到怂了的方大少爷嗫嚅了一句“是他勾引我的，我可没脱衣服”时，犹如好大一盆凉水当头浇下来。
　　这个没担当的混蛋！俞浩狠狠给了方大少爷一耳光，推门跑掉了。
　　接下来的日子，他就像生活在炼狱里，每天等待着宣判。学校的宣判还没来，他就先被方家提审了一回。人前高贵端庄的方母，像看病毒般看他的眼神，让他脑海里不断回响起方非凡那句“是他勾引我的”。
　　所以，当他被开除的决定下来以后，他一声不吭默默地离开了多少人向望的B大，没有回头再看方非凡一眼。
　　这实在是件不名誉的事情，所以学校也没有声张，用一个很隐晦的借口开了他。同班同学都莫名其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宿舍老大通过手机找到了他，表达了对他的同情和对学校的愤怒，还讲义气地说要组织同学去贴大字报搞抗议。不想连累好心的老大，他以反正也不想念了为理由谢绝。
　　老大叹气之余，顺便聊起来，他走后没几天，同班的方非凡也离开了学校，要去英国留学。临走前班里为他开的欢送会上，喝高了的方大少爷哭得稀里哗啦，抱住谁都说对不起。班里的一众女生各种羡慕嫉妒恨，直说方非凡这种深情体贴的高富帅男友也要甩，他的前任女友真是有眼无珠不惜福云云。
　　俞浩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冷笑。方非凡这个王八蛋，他演给谁看呢，喝多了哭两声，就可以把心里的那份愧疚消灭掉，这么划算的事儿，谁不会干。

　　北京的物价和他家乡，实在不在一个档次上。离开校园，离开便宜的宿舍和食堂，俞浩才深刻感受到什么叫长安居，大不易。可是家，他不能回。
　　老爸老妈都是县一中带毕业班的老师。响应国家号召晚婚晚育，三十多快四十才有了俞浩。老俩口教了一辈子书，在家乡那个小县城可谓桃李满天下，走到哪都有人恭恭敬敬喊一声老师。当初自己考上B大，给父母挣足了面子，是多少学生被耳提面命的榜样，是“别人家的孩子”。现在他被开除，回去怎么解释？父母的脸往哪搁？
　　只能留在北京，假装自己还在上学，先把剩下的三年撑过去再说吧。
　　老大说应该找学校把学费要回来，，可是俞浩没勇气再去面对校领导那猎奇又厌恶的目光，于是身上就剩下生活费一千块钱。随便一个单间的月租就要五百块，还基本上都是押一付三的规矩，离开宿舍他的钱完全不够租房。学校附近倒是有床位出租，一天十五块，上下铺，八个人一间，大多是要考研的人在租。他拖着行李暂住了两天，室友热情地问他准备考哪个学校，还直夸他面相年轻，他内心刺痛，无言以对。
　　三天后，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偏远而便宜的住所，城效大型塔楼社区的地下室，成为一名光荣的“蚁族”。一个月只要一百块，但只有四平米的房间，与邻居只隔着一层薄薄的水泥板隔断，鸡犬之声相闻而老死不相往来。两平米放床，半平米放床头柜，剩下的一平米半，就是他的活动空间。没有阳光，一根二十五瓦的灯管是唯一的光明。交了押一付三的租金，用掉他四百块钱。去外面的菜市场吃了碗八块钱的牛肉面，他把自己扔进占据全屋二分之一面积的“豪华大床”，抬眼望着逼仄的空间，默默流出泪来。
　　自那事儿发生到现在，俞浩第一次哭。
　　一边流泪，一边让自己努力复盘整件事。他想起了性向暴露时，章泽对自己色迷迷的表情，以及后来的恼羞成怒。他想起来方非凡和章泽是发小，自己的秘密，自然是章泽透露给方大少爷的。他想起来学生会活动室一向是章泽的地盘，他能把钥匙借给方非凡，又怎么能不知道每晚有值班老师检查的规律，不告诉自己的朋友？
　　就是个这么简单的圈套，可恨自己年少无知，第一次尝到爱情的滋味，飘飘然不知所以，轻而易举地就被套里边了。只是不知道方非凡这货是被章泽一起套进来的，还是和章泽合谋涮了自己一把。
　　俞浩咬咬牙，抬手擦掉眼泪。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们两个混蛋，等着吧。

　　这一等，俞浩等了三年。
　　昨天，他意外地接到宿舍老大的电话，说是方非凡要回国了，大家也都刚刚毕业不久，好多同学准备去机场迎接，顺便下午搞同学聚会，问他去不去。并且感慨，随着楼市的一天天升温，方家的华恒地产蒸蒸日上，已经是全国有名的大企业，拥有多个北京的地标性建筑。方非凡的老爹也已经是家喻户晓的名人，多少财经节目的常客。方母则是微博上人气极高的大v，退役影星，美艳高贵，以亲和温婉的形象成为华恒的网络代言人，让华恒地产在一众普遍名声不佳的房地产企业中鹤立鸡群。作为建筑景观设计专业的毕业生，不少同学希望能借这次去机场接机和方家攀上关系，不过老大强调自己不是那样的人，纯粹是出于对昔日情谊的怀念。
　　亲和？温婉？俞浩呵呵笑了，“我去，我当然会去。三年不见，我实在是太、想、他、了！”不理会老大听到他咬着牙一字一字发音的疑惑，详细问清了时间地点。俞浩考虑良久，做好了给方大少爷一个“惊喜”的复仇计划。

　　收了工，回地下室换好衣服，俞浩向机场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