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仙，则成仁》四邪

29、不成仙

　　三天之后，池允接到寻灵里的通知，回了一趟池家老宅。

　　他到老宅的时间不算早，别墅门口的停车位已经被占满了。

　　门卫认出他的车，颇有些吃惊：“五爷，你怎么也回来了？”

　　池允按下车窗，笑道:“回来开会啊。里面还有位置吗？”

　　“怕是都停满了，我给胡管家打个电话，你直接开到老太太车库里去吧。”

　　“谢了。”

　　池允一路将车开进了地下车库。

　　老太太在别墅顶楼专门建了一个能容纳四五十人的议事厅。

　　他到议事厅的时候，除了老太太还没到，其他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

　　议事厅里塞满了人。

　　池家脉系庞大，分散在全国各地，位于C市的池家老宅，以池老太太为首，是整个池家在南方最大的家族。

　　在场的所有人，多少都和池允沾点亲带点故，他上次一次性看到这么多亲戚，还是几年前池老太太过七十大寿的时候。

　　借着上学的由头，池允一直很少参加这样的家族工作会议，他一出现，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七大姑八大姨全都围了过来。

　　在场很多亲戚池允都叫不上名字来，堆着笑脸一一打过招呼以后，他赶紧找了个角落坐下。

　　四面八方看向他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复杂的深意。

　　池允一家七口人，有五个都成了仙，就算放眼整个池家，也是少有的。

　　池允会成仙，这一点最开始大家都觉得毋庸置疑，却没想到，池允是一个例外。

　　他不成仙。

　　聒噪不绝的议论声钻进池允耳朵里。

　　“有段时间没看到继铭家老五了吧。”

　　“是啊，之前开会他从来不来的。”

　　“江宁不是说他没打算成仙吗？”

　　“江宁就是太依着孩子了，他们这个年纪都叛逆，想法一阵一阵的，怎么能惯着呢？我家阿沁有段时间还想跑去当什么偶像练习生呢，现在还不是乖乖跟在老太太身边？”

　　“这两年是成仙门槛是越来越高，你们家池沁和池越都是让人省心的，不像我们家那小子，样样不精通，成仙怕是无望了。”

　　“嗳，你们听说了没有，湖仙县那个神隐了几千年的神仙前段时间一直和继铭家老五在一起呢，老五要是能和神仙搞好关系，成仙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就是啊，这么好的机会，这要换作是我……”

　　池允淡定地拿出蓝牙耳机，塞进了耳朵里，一路调高音量，直到音乐声盖过人声，终于获得了片刻的清净。

　　不到半首歌的时间，两个人穿过人群，挤到了池允身边。

　　耳机里的音乐震天响，池允茫然地眨了眨眼。

　　池越一把薅下池允的耳机，嬉皮笑脸地说道:“五哥，稀客啊。”

　　另一边是一脸惊喜的池沁:“五哥，你怎么来了！”

　　这兄妹两人年岁相差不大，外貌上更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池允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好整以暇地环起双臂：“我怎么感觉你们都不太欢迎我呢？”

　　“谁说的，我可欢迎了，”池沁笑嘻嘻地抱着池允的胳膊，“一会儿奶奶瞧见你，肯定也开心。”

　　池越挤到池允身边坐下，推搡了他一下，问道：“五哥，最近天上那个战神的事都传遍了，你不是见过他吗？他真有传说中的那么神？他长什么样啊？”

　　池允白了他一眼：“一鼻子两眼睛，还能怎么样？”

　　池沁不满地插嘴道：“什么一鼻子两眼睛？普通人能有那么好看的鼻子和眼睛吗？”

　　池越怀疑地瞥了池沁一眼：“我才不信你，你个花痴，看谁都帅，还是五哥你说说。”

　　“你才花痴，我眼光很好的！”池沁气得跳脚，“你见了真人就知道了！”

　　池越转而向池允求证：“五哥，你那里有战神的照片没有？”

　　池沁气哼哼地抱怨道：“五哥小气得很，一张照片也不给我拍。”

　　池越夸张地叫唤：“五哥，那你可就不够意思了，这么厉害的人物，应该赶紧拍照留念啊。”

　　“就是啊，五哥！”

　　这兄妹两人连珠炮似的你一句我一句，池允看看他两：“你两合起伙来管我要照片啊？”

　　兄妹二人被戳破心事，对视一眼，悻悻一笑。

　　池允瞥了池越一眼：“还拍照留念，你当他是新出土的古董啊？”

　　池越厚着脸皮笑道：“难道不是吗？活生生的古董啊。”

　　“什么古董？”坐在前面的一个小胖墩扭过头来凑热闹，他叫池陆，是池允众多堂兄弟中的一个。

　　池越说道：“什么古董，我们说战神。”

　　池陆啧了一声，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道：“说到战神，你们听说没有，他马上就要带兵去皎海那边了，我们到时候全都得去支援。说不定咱们这次开会，就是因为这件事呢。”

　　“你怎么知道的？”池沁吃了一惊，压低了声音，“这可是机密，不让外传的！”

　　池陆一愣：“阿沁，你也在啊……”他立马换了副讨好的面孔，道：“阿沁，好妹妹，我不会乱传的，这不都是自己人我才说的吗？你可千万别告诉大奶奶。”

　　阿沁无奈地瞪了池陆一眼：“你这一天天的，都是从哪儿来的消息？”

　　池陆嘿嘿一笑，得意洋洋地说道：“想了解三界最新动态，找我陆哥准没错。”

　　“你个小胖哥，”池越捏了捏池陆脸颊的软肉，怪声怪气地说道，“池家卓伟啊你？”

　　“你起开，说什么呢！”池陆嫌弃地撇开池越的手，话锋一转，“不过话说回来……”

　　他突然看了一眼池允，说道：“老五，那个视频我都看到了，你和战神关系那么好，你不知道这件事啊？”

　　池越池沁齐刷刷地看向池允：“什么视频？”

　　池允：“……”

　　池陆热心地举起手机：“我分享给你们看。”

　　池越：“等等，建个群吧，发在群里。”

　　池沁：“好哎！建群建群！”

　　池允黑着脸看着面前凑在一起的三个大脑袋。

　　这万恶的互联网……

　　这时，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老太太来了。”

　　会议厅一众池家人不约而同收了嬉笑，一一回到座位。

　　老太太精神隽烁地走上了主席台，在人群中看见池允，果然欣慰地朝他点了点头。

　　池沁一溜烟跑到了老太太身边，替她调试设备。

　　一切妥当，老太太目光平静地看向众人，说道：“千里迢迢把大家召集回来开这个会，是有一件重大的事情要宣布。从今天开始，大家手头上灵石的工作都可以暂时停一停了。”

　　底下池家众人面面相觑。

　　池陆转过头来对池允池越做口型：“我——就——说——吧。”

　　老太太缓缓说道：“目前的形势，相信大家多少都有了解。前段时间，乌头山上出现了一个封印，底下封印着一只上古时期恶妖的头颅，我们有理由怀疑妖族的目的，就是为了打破封印，放出恶妖。阿沁……”

　　阿沁打开了早准备好的PPT，说道：“这道封印一共分为三个部分，分别封印着恶妖的头颅，身体和躯干。现在，天界派了三位仙官，分别镇守在三处封印地。驻守在咱们C市乌头山上的是天兵属的潜渊将军；阎君沈叹在鹤云山，镇守恶妖的四肢；另一位天兵属地将军孙青州在云崖岭，镇守恶妖的躯干。”

　　PPT一页页翻过，展示着每个封印位置的地图、守将等信息，最后停在一张繁华的城市俯瞰图上。

　　池沁说道：“但目前最大的危险，在皎海那边。”

　　老太太接着说道：根据天界已经掌握的线索，这次妖族叛逃的首领就藏在皎海。皎海大家都知道，在整个南方，称得上是最繁华的城市之一，一旦出了什么事，整个人界都会受到影响。

　　“天帝已经派战神率兵前往皎海缉妖，我们池家在这件事上，也要尽可能地提供帮助，所以，大家都回家做好准备吧，不日就会接到通知，到时再来老宅集合，一同前往皎海援助。”

　　一时之间，会议室里议论纷纷。

　　“有什么问题，散了会单独来找我。”

　　老太太往台下看了一眼，又说道：“小五，你过来一下。其他人先散会。”

　　众人各怀心事，接连离开了会议厅，而被当众点名的池允则逆流而上，走到了池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握住池允的手，柔声说道：“你今天能过来，大奶奶很开心。”

　　池允只得笑笑。

　　“你现在还小，觉得一切凭着自己开心就好，奶奶也不逼你，但你要知道，人活一辈子，能做的事实在是太有限了。你现在不懂，就跟着家里的大人多见识见识，心境也许会大有不同。”

　　到老太太这儿听训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池允低眉顺眼地点头：“嗯。”

　　老太太又说：“你二哥也是这么想的。”

　　池允神情一顿：“我二哥？”

　　“是啊，你们兄弟俩也有段时间没见了吧？正好今天老二也在，你去见见你二哥吧。”

　　池允咽了咽口水，干巴巴地说道：“二哥也在？”

　　他偷偷给池沁使了个眼色。

　　这么重要的事，池沁竟然不给他通风报信？！臭丫头竟然还敢躲着他的眼神？

　　池允在心底叹了口气。

　　罢了，终究是躲不过……

　　池允跟着老太太离开议事厅，一下楼，便看见一个笔挺的背影。

　　池柏早就在客厅里等着了。他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因为成仙之前当过几年兵，体态挺拔如松柏，当真是人如其名，光坐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池允不由自主挺直了腰板，规规矩矩叫了声：“二哥。”

　　池柏放下茶杯，也不寒暄，直接问道：“老四说你不肯去他公司？”

　　池允噎了一噎，池季这个小人，竟然把他卖了！

　　他壮着胆子回答：“二哥那是个软件公司，我又不是学这个的，去了能干嘛？再说了，现在灵石和妖族统一战线了，也用不着寻灵了。”

　　要说起寻灵，它的创始人，就是池季。

　　在没有现代科技做辅助的年代里，为了降服通灵狡猾的灵石，池家不得不学习各种法术，但法术这种东西因人而异，玄乎得很，有的人天赋异禀，自然就有的人天资愚钝。

　　而池季，就属于天赋异禀的那类人。

　　他打小画符布阵样样精通，原本家族里对他寄予厚望，万万没想到，这厮大学毕业以后，竟然成天和一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常常十天半个月见不着人影，据说在外面又开公司又办工厂，反正就是不务正业。

　　那时候池允还在上初中，只记得他四哥总是风尘仆仆地突然出现在学校，每次来都会塞给他好多零花钱，倾诉一些他那个年纪无法完全理解的烦恼，然后又匆匆离开。

　　没多久，寻灵就问世了。

　　原来池季和他那群朋友开的是名副其实的软件开发公司，而那个传说中的工厂，竟然是批量生产灵符的。

　　这种灵符不仅可以专门用来抓捕灵石，更重要的是每一张都可以通过他们专门开发的APP寻灵追踪到。

　　在此之前，池家人抓灵石并不会次次顺利，一旦由于法术修习不精，灵石挣脱逃窜，一切又要重头来过，有了寻灵以后，这种情况就不会发生了。

　　就连天帝在知道这件事以后，也对池季赞不绝口，称他是把文学和科学完美融合的第一人，二话不说就直接赐给他灵君的神职。

　　池季二十五成仙，就算是在池家，也是少有的。

　　池允今年也二十有二了，仍旧是半点不长心。

　　池柏头疼地问道：“那你到底想干嘛？”

　　池允小声嘀咕：“我这不是过来了吗？”

　　“你要去皎海？”池柏不信他这五弟突然转了性，怀疑地问道。

　　“去啊，”池允耸了耸肩，“反正这段时间在家呆着也没事，去给四哥打工，还不如跑去皎海玩玩。”

　　池柏皱起眉头：“这次可不是为了去玩，都是正经事，很危险的，你清楚吗？”

　　“我知道，更危险的事，我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那是因为之前发生的那些事，都有战神在你身边。”

　　池允话音一顿：“那当我没说。”

　　池柏无奈地看着他，沉吟道：“你要去皎海是件好事，我举双手赞成，但妖族险恶，在那里哥哥们没办法保证你的安全，肯定是不放心的，你又缺少经验，平时要是多跟着我们出去寻灵，也不至于现在这样……”

　　好，又开始唠叨了，池允暗自叹了口气，准备神游天外。

　　只听池柏说着说着，突然话锋一转，说道：“对了，你不是和那位战神有交情吗？你一到皎海，立马联系他，能让他多关照我们池家人，自然是最好，你有他的号码对吧。”

　　池允一愣：“什么号码？”

　　“手机号码啊。”

　　池允奇道：“他什么时候有手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