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朱》太虚一剑

7、第 7 章

　　一夜无萝，在幽静的氛围中醒来，君曦看著头顶上的茜色床帐显然还有些迷茫，有点不晓得自己身在何方的错觉，若非空气里传来阵阵冷梅香气，他真以为自己还在青衣京的摄政王府中，他抬起手抚上微微胀疼的脑袋，却意外发现自己身上那件劲黑色交领长袍绒领外袍不知何时不见了，让他整个惊恐地回过神来，忙不迭地摸进被子里才发现原来只有被扒掉外袍，他原先里头的素纱单衣可还是完好如初地穿在身上，让他忍不住暗暗松了口气，坐起身，君曦这才透过窗棂照入的光线仔细打量这间精巧大气的房间，屋里设备一应俱全，小到摆饰装典用的盆栽，大到屏风书案拔步床个个是精致细腻让人爱不释手，他下了床，许是因为有内力在身并不觉得有多冷，他信步地走到多宝格前站定，一身素纱单衣让此刻的他看来多了抹纤细脆弱之感，披肩在肩後的长发逸散出一股柔软清冽的香气，看向架上摆放整齐的书籍孤本，君曦难得感兴趣地多看了几眼，这时房门忽然被人从外头推开来，一阵冷风跟著那人一起吹进了屋子内，只见今儿换了一身葡葡紫右衽交领长袍搭不规则宽袖外袍束腰的路谨言正从容淡定地单手托著木质托盘走了进来，对於君曦那样子不只无动於衷还直接视弱无睹，托盘上摆放著几碟精致简单的小菜、一碗香气扑鼻的清粥，让本来不觉得饿的他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用膳，时辰不早了。」将托盘放在中间的短桌上，谨言将吃食轻推向他的方向，那张好看的假脸上没有不耐，只是清泠泠地让人心颤。
　　「要去哪？」君曦很快坐了下来，端起碗便不客气地吃了起来，哪怕饿亟才吃柬西仍掩不住他那优雅好看的吃相，多年的教养毕竟不是白练的，哪怕是吃得风卷残云，此刻的他还是看起来好看得紧，吃了几口他忽然顿了下後知後觉地问。
　　「你哪来的，滚哪去。」给自己倒了杯热茶轻啜了口润喉，谨言凉飕飕地睨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道，原以为君曦会气愤难平、或是气得耍脾气不吃之类的，但很可惜……他猜错了，君曦忽然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来，让他心里咯噔一下冒出个不详预感，下意识地把自己的椅子挪移开距离，却被君曦给一把拉住往自己的方向拖。
　　「谨言，我连吃顿饱饭都得靠你，你舍得叫我滚出去吗？」君曦一时脑袋不晓得在想什麽，直接一屁股坐在谨言大腿上，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在他胸膛上轻轻地点了点，那眼神整个完全没有摄政王的那份狂涓，反而多了股诡异协和的……魅态，让谨言当场一把将他推地上去，然後用最快速度站起来往後一站，耳尖稍稍地染上一抹绯红。
　　「君公子，请自重！」谨言结结巴巴地勉强说上一句後，转身足尖一点飞身夺门而出。

　　君曦眨眨眼，完全没料到的情况，他坐在地上一脸茫然地看向方才还在自己面前耍威风的人，连轻功都用上的瞬间消失，忽然他自己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想到方才见路谨言那句请自重的话，就觉得很好笑……明明昨夜他几乎是半裸的被自己看得清楚时，还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才过一夜就完全变了个反应，有趣……著实是太有趣了……他撑著桌子起身，拍掉沾上的灰尘又坐回位置上继续优雅的用膳。

　　「主子。」一抹身影很快闪进屋内，跪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
　　「说。」君曦漾开一抹渗人的冷笑低语。
　　「昨日夜袭客栈的人里面，除了有嗜血盟的人外，还有太子的人，和国师府的羽卫也死了一个在那群高手中。」来人恭敬没有犹豫地回答，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更感觉不出疲惫的样子，很显然都是自小便训练有素的亲卫。
　　「有意思……我还真没料到容序有这本事……那人可安插好了？」君曦眸底闪过一丝异芒轻轻放下空了的碗筷，屋里也没别的杯子，他索性便又用同一个杯子添了茶轻轻地啜了口，这才轻声又问道，半眯的眼深得不见底，轻轻地似在享受一般摇著脑袋，那闲适的模样哪怕是当上亲卫头子多年的来人亦未曾见过，让他忙不迭地低下头不敢直视自家主子的神情。
　　「是，已妥当安排好了。」来人自然知道自家主子的容貌天下无双，但主子一向挺忌讳别人直勾勾地盯著，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他想……他还是低著头安全点。
　　「无忧，你当上卫头几年了？」挑挑眉，君曦没好气的笑问，眉眼间不见一丝不悦，反而很像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五年。」无忧小心翼翼地回答，心中不停地敲著鼓。
　　「也不短的时间，问你个事，抬头。」给自己换个舒服的姿势，君曦灵动的眼珠子转了转，忽然用一种无忧没听过的语气说道。
　　「主子。」无忧依言抬起头直视主子那张盛世无双的容颜，但脸上的波澜不惊的神情让君曦满意地挑挑眉。
　　「你看到本王会脸红吗？」君曦托著腮静静地看著无忧，扬起惑人的笑容轻问。
　　「不会。」无忧坦荡地看著他，很认真地回答，但他没说的是……他看过主子杀人不贬眼的狠样，他要是真敢脸红的话，怕是坟头早就比人还高了……这是绝计不能说的，嗯……回头得跟亲卫们交待一下，最近主子可能又迷上别种杀人方式。
　　「那本王若坐你腿上，你会脸红吗？」君曦来了兴致地微微倾身又问，差点没吓得无忧跪下嗑头求饶。
　　「不会。」无忧告诉自己得稳住，事关脑袋身家问题，这时可不能功亏一馈。
　　「算了，问你也问不到什麽，你再继续派人盯著这几路人吧！有事再报。」不耐地挥挥手让他离开，君曦支著脑袋看著方才那只谨言喝过的茶杯微微出神，脑海中忽然又闪过昨晚那个突如其来的吻，他吓得立马站了起来，把桌上的杯碗给撞碎了一地。

　　「你做什么？」路谨言又折了回来皱著眉站在门外，看了眼碎一地的杯碗，再看向正装一脸无辜看著他的君曦问道，他手上端者另外一个托盘，盘上放著一组精巧的茶具，他身後还跟著一个侍女端著红泥小炉，让君曦的眼睛一亮。
　　「你要烹茶？」君曦的喜好不多，大底也就喝酒或喝茶，最多就是舞舞剑……思及此，君曦忽然又困扰地皱皱眉，想想他自己的喜好其实还挺多的。
　　「我想你会想喝杯茶，可……你砸我家的杯碗是什么意思？」示意侍女将东西放下去将碎片整理掉，谨言不是很开心地瞪向君曦，让他只好露出纯良善意的笑容。
　　「哎，刚才地龙翻身。」耸耸肩，君曦脸不红气不喘地回答，一点也不心虚更不用说觉得歉疚，那种东西绝对是不存在的。
　　「你当我傻的？」谨言突然觉得一股火气烧上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拉近他问道，见过不要脸的倒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的。
　　「你堂堂丹朱之主，我哪敢。」君曦任他粗鲁地揪著自己衣领发飙，反而嬉皮笑脸地回答，一点也没有摄政王的威严，虽然就目测便可以发现君曦其实还高了谨言一些，但不晓得为什么，君曦此刻看起来就有种莫名的可爱感，让路谨言忍不住又松了手，眼见君曦又要摔在地上前，路谨言手忙脚乱地把他一把捞起，却给捞进了自己怀里，瞬间二个人都僵住，而一旁的侍女们则忙不迭地很快消失。
　　「站好。」谨言深吸一口气扶著让君曦站好，脸上表情很是镇静，但耳尖粉红却把他莫名其妙的害臊给表现的淋漓尽致。
　　「喔，那你还烹茶吗？」偏著头看向他的脸，君曦一脸无害的笑问，似乎没看到他的尴尬似的，只是在他惊讶的表情下用好看的指尖比向茶具。
　　「嗯，坐。」收回手，谨言走向书案前，净手之後才坐了下来，优雅流畅的煮水烹茶，好看的手握著茶壶看来多了股沉静感，让人的心跟著平静下来，君曦在他前面的椅子坐了下来，托著腮看著他流畅的动作，像点评似地点了点头。
　　「这是在山里吗？」看了眼门外的雪梅，君曦难得很是放松地轻问道。
　　「嗯，山居书院……明天，我们就得离开，此地不能久留。」抬眼看了他一眼，谨言继续专注地烹茶的动作，看起来就好像他非常习惯这样的事情一般。
　　「山居岁月闲……这时要是能再来一杯酒先暖暖身就更好了……这什么？」君曦笑著说，却见他将另一小炉上煨著的壶小心地端起倒入杯中然後递给他。
　　「岁月闲，试试。」谨言露出今天的第一抹笑容，给他鼓励的眼神，温润的脸庞一片平和气息，让君曦一愣之後便轻声地笑了。
　　「好。」凑近杯沿，一股冰冽的香气袭来，让君曦闭上眼一口仰尽含在口中，那香气又幻化成一股暖香冲入喉中，让君曦有些忍不住地叹息出声。
　　「如何？」谨言也给自己斟了一杯仰尽，莫测高深地笑问，眉眼闪烁著笃定的得意之色。
　　「果真是亟品，谨言呀谨言……你真是会懂得生活的人，我真该早点认识你的。」君曦不再自称本王拉开距离，口气中颇有股相见恨晚的遗憾。
　　「现在认识应该也还不晚，人生苦短，煮酒烹茶也是一种人生乐趣，那些权势不过就是过往烟云。」将热水冲入茶壶中，茶香瞬间迷漫整个屋子里，谨言没好气地笑答，在曾经让他失去那麽多之後，很多事他已然能轻松看淡，这样的清闲逸趣正是他决定离开朝堂的主因，毕竟那一些真的太累了。
　　「说得好。」君曦难得开怀的笑出声，谨言的那份闲散感染了他，也许在这之间偷得浮生半日闲也是件人生雅事，不亏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