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蝉梦鲸记》少城时雨

3、鼠精

　　梦鲸整个人瘫软进了少女怀中，思绪却是依旧清醒。抬眼望上去的时候，面前哪里还有什么粉面桃花的少女，只有一张毛绒绒的长脸，看起来像是只巨大的老鼠，从自己的破衫下钻出，此时已对着自己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白森森的长牙，张嘴便要向自己脖子咬去。

　　梦鲸方知自己着了道，却已经追悔莫及。
　　好在自己连日行路，加上本来力气就不甚大，所以虽然用尽全身力气，到底力道不够，一会儿工夫，那捆绑在地的老头已经悠悠醒转，看到眼前这幅场景，也再顾不得许多，只是死命大吼：“十花！”
　　这鼠精被老头的吼声一惊，放慢了咬下去的速度，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从门外飞进来一道灵符，夹杂着隐隐的雷光，径直打到鼠精的脸上。鼠精立刻痛得吱哇乱叫起来，手忙脚乱去抚脸。
　　门口一道黑影闪过，一个娇小的女子突然飞身进了房中，身姿虽小力气却颇大，左手一把提起老头，右手一把抓住鼠精怀里的梦鲸，然后又极快速地退出房间，提着二人奔出内宅，然后钻进一个光圈。
　　等到她把自己放下来，梦鲸才看清，原来这是一个用符咒化成的结界，能阻挡妖邪之气，自己只是进入光圈鼠精的禁制便失了效，身体渐渐能够动转起来。
　　那个提着自己和老头的女孩，看样子不过十一、二岁，扎着两个丫鬟髻，穿了一身鹅黄色的短衫和袄裙，虽不算漂亮，却是满脸灵气，此时正扑闪着大眼睛好奇地望着自己。
　　梦鲸尚来不及发话，便听到身后传来抱怨的声音：“奶奶的！痛死我了！”想来是老头在说被自己所打的伤，但是听起来却有些怪怪的感觉，因为那声音听起来清澈好听，并不似老人的发声。
　　梦鲸转过头去，哪里有什么驼背老头，虽然依旧是那一身粗布衣物，但是或许是因为刚才小女孩跑得快了，将“老头”的胡须妆容吹散，此时看去竟是一个与自己一般大的英俊少年，剑眉星目，肤色略黑，唇红齿白，脸上带着一丝痞子气息，此时正用手抚摸着头，拿眼瞪着自己。
　　“师父，你被打了？”叫作十花的小女孩好奇地望着少年，“被他？”用手指了指梦鲸。
　　少年脸上有些挂不住，立刻转换话题：“我说！现在该说说什么收拾掉这老鼠精的问题，而不是被打的事！”
　　小女孩却不管少年是否害臊，噗嗤一声大笑起来，似乎完全忘记了现在几个人都身处险境，鼠精即刻便要追出。
　　“我……”梦鲸想要向少年致歉，手刚举起想要作揖，少年便警觉地往后退了几步，大嚷起来：“怎么！你还想打我不成！”
　　“不！不！方才只是误会，我见那女子……鼠精被你剥光，你又手执皮鞭，自然会误会……”梦鲸慌忙解释。
　　“什么鬼！鼠精要吸□□魂血肉自然要勾引男人，她自己脱光干我屁事。我拿着皮鞭不过是在逼问她的罪行罢了！真要说脱光什么的，我估计你比鼠精更有看头！哪里有人对着一只大老鼠发春的！”少年原本是想讽刺梦鲸方才被鼠精迷得失了分寸，但是偏偏这句话听得梦鲸一下脸红起来。
　　少年尚未发觉自己失言，十花却又打趣起来：“师父你难怪被打，原来你好这位小哥这一口啊？”
　　少年连着被小徒弟抢白，竟无法辩驳，一时气急，大嚷起来：“叫你去找的东西呢？找到没有？现在这鼠精怎么解决？你倒是想想办法，不要老说没用的话！”
　　十花也不生气，只是眨着大眼睛答道：“找过了，这鼠精为祸时日不久，她存的那些个宝贝除了一些略微值钱的，我装起来了，真想找的却是没有呢。刚才鼠精原本被你制住，虽然因为这个傻子帮忙挣脱了禁制，到底还没恢复，还好我趁她想要吃这个傻子疗伤的瞬间救了你们俩，现在在这预先设置好的结界里，我们倒是无忧的，至于怎么解决她嘛，我又不是师父，不要问我。”
　　听着这对小师徒一问一答，梦鲸方才明白，这两人原来来捉妖的，少年故意化妆成老头，趁着鼠精咬死房内那个男子吸食血肉的时候制住了鼠精。而这一对师徒看起来也不是单纯捉妖，大概是同时还想在妖的存货里寻些宝贝挣点钱财，同时大概还在寻找什么宝物，所以刚才制住鼠精后，十花便去翻查宝贝，而少年则在拷问鼠精，谁知竟被自己误会了，惹出这些乱子。
　　少年被口齿伶俐的十花一阵抢白，十分懊恼，转过头便冲着梦鲸发起火来：“你这个背时鬼，怎的不分青红皂白抡棒子就打我？荒山野岭这么大一个宅子就一个女人住，其他房间满是积灰你也不觉得奇怪？那男子分明是被鼠精咬死你可要看看我可有这么好的牙口能咬断他脖子？”　　说完还真的冲着梦鲸张大了嘴巴，似乎要梦鲸看看他的牙口。
　　十花在一边噗嗤笑出声来：“师父，你可是要亲这个背时鬼？”
　　少年狠狠地瞪了一眼十花：“我亲他作甚？全世界的人都死绝我也不会亲他啊！我又没有断袖之癖！我是气他无故打我，现在更是让鼠精有了警觉不好收场。”
　　“不是说好了不提他打你的事了吗？”十花扑闪着眼睛望着少年。
　　“好好好！那现在怎么办！”少年懊恼地摊开手，一副不想管的样子。
　　“照我说，反正值钱的宝贝我都装起来了，看样子也没有你说要找的那个东西，索性我们就溜了吧，反正她现在受伤，大概也不会不要命地追我们。”十花盯着少年半认真地说。
　　“这可不好！”一旁的梦鲸原本不想插话，听到他们这般讲反而急了：“说起来都是我的鲁莽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这鼠精不除不知又要害多少人，莫不如趁她受伤想法除去。”
　　“你倒是很有正义感。”少年一脸鄙夷地盯着梦鲸，“那你倒是上啊。”
　　听他这么一激，加上觉得是自己坏的事，梦鲸也不再答话，起身便走出光圈，向着内宅走去。
　　少年和十花其实均看出梦鲸并无甚本领，这般前去定是送死，但又见他义无反顾，多因少年的话而起，不觉有些后悔，方在懊恼间，梦鲸人已进了内宅。
　　“我们不去，让他送死吗？”十花盯着少年，似乎在等他拿主意。
　　“这个傻子！”少年切齿叹了一口气，“他要被吃了鼠精该立马恢复了，我们不是前功尽弃？罢了罢了，我潘云蝉岂会连这种小精怪都对付不了？”说罢便起身招呼十花，“走！杀鼠精去！”
　　十花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意，低声喃喃道：“明明是想去救那傻小子。”
　　师徒二人起身走出结界，向着内宅急急奔去。
　　走到房门口的时候，方才看到梦鲸此时正伏在门口，偷偷张望着什么，一边看身子一边发抖。师徒二人走上前，望向屋里，原来方才鼠精被云蝉暗中施法捉住，受了一顿打，加上被十花的一记隐雷符击中了正脸，元气大伤，原本想生嚼了不知情的梦鲸疗伤，偏梦鲸又被十花救走，不得已只能复又捡起那具男尸，此时正在生嚼吞咽，已将男子头颈部吃光，鼠头从颈部的血窟窿伸了进去，正在嚼吃心肝内脏，发出奇异的嚼肉声，房间里面满是血腥的味道，中人欲呕。
　　萧家虽被灭门，但是灭门时梦鲸已躲了起来，未曾见过太血腥的场景，自幼生在大户人家的少爷，何曾见过这般场景，虽然有着满腔正义，但是却依旧无法控制地浑身发起抖来，好歹忍住了没有当下便呕吐出来。
　　看他这幅又想逞英雄又孱弱的模样，云蝉也不知道是否因为后悔刚才说话太激，竟心生了一些怜惜，悄悄地凑到梦鲸身后，低声道：“不用怕，她还没全然恢复。有本大爷在呢。”
　　梦鲸原本以为这一对小师徒真个是贪财忘义之辈，以为他们早卷了钱财跑掉，却冷不丁发现云蝉已经来到了身后，并安慰着自己，心里竟升起了一股暖意。
　　“你且拿着这个。”云蝉递给梦鲸一张蓝色的符咒，低声说：“如若一会儿鼠精向你袭来，你就用手展开符咒在空中晃上三晃，就能将你移至屋外，距离虽然不远，不过足以逃命。”

　　嘱咐完梦鲸，云蝉转过头对身后的十花点了点头，“我们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