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蝉梦鲸记》少城时雨

137、八门破

　　话说之前周世初与张培明方才踏入坎门，便一脚踩空，直直坠了下去。
　　等到二人回过神来，已然跌入到一处深不见底的寒潭之中，四野苦水翻转，暗流涌动。二人原本生活在少水的西北地界，本就不善游泳，此时只得各自祭起自己的灵器护体。
　　张培明使的灵器唤作雷门紫金锤，周世初的则是天工巨刀，二者皆不如飞剑般灵巧，在这深渊寒潭之中更是难以运转自如，不时便被苦水侵入护体神光之中，呛得二人屡屡失措，于是还未遇到敌人，便已然失陷受困。
　　镇守坎门的原是神剑门八弟子阿曼，其和镇守离门的假曼原是同胞兄弟。阿曼生性本就警觉，自知中原仙门经千百年传承，敌手定然不能轻视，故而早早便发动了坎水之阵将来人困住，自己却并未出面，就连他的那只唤作小灰的灵兽灰狼也并未派出为难二人。
　　直到阿曼在暗中察看到，来人似是天生不识水性，在坎水之阵中难以运转自如，方才暗自思索：看来中原人也不过如此。
　　阿曼原本就对贺畏风心中存疑，故而一开始并未起杀心，一心只想困住敌人。直到离门被天乾山众人破去，假曼被杀死，同胞连心，阿曼感应到假曼已死，方才悲愤之中陡然起了杀心。
　　虽然杀意已起，阿曼依旧十分谨慎，他操控阵法召唤出水灵球将小灰裹住，自己则藏身在小灰身后。小灰在水灵球中悄然潜行，无声无息间便游至了被坎水困住的周世初和张培明二人下方。
　　此时二人正疲惫地应付着坎水的侵蚀，丝毫没有注意到阿曼的行动。
　　阿曼看准时机，陡然出手。阿曼的短剑原本和胞弟假曼的是一对，假曼的唤作灭刃，阿曼的则唤作生刃。这一对短剑也是相互之间有极深的羁绊，生刃感应到灭刃之主已死，故而威力也暴涨，才一出手，便化作凌冽剑光，在坎水中疾速冲刺前进，向着张培明和周世初直直飞去。
　　等到张、周二人发现剑光时，为时已晚。二人方想用雷门紫金锤和天工迎敌，但灵器又受坎水神力牢牢压制住，动弹不得，生刃转眼已袭来，阿曼心狠手快，直下杀手，剑光一绕，便已将周世初的头颅割了下来。
　　一旁的张培明见状，悲恸地大喝了一声：师弟！但雷门紫金锤还来不及出手，生刃又突然飞回，又是一绕，张培明也瞬间头颈分离，当场死去。
　　阿曼感应到不仅离门，除自己镇守的坎门外，诸门皆已被破去。
　　虽然师祖贺畏风曾说过，只要还有一门未破，捱上些时间，诸门便能依次复生，但阿曼素来极疼爱自己的胞弟，此时已然悲愤难耐，虽然已经杀死了对手，却依旧极为不甘心，于是故意撤去法阵结界，然后提起二人头颅，向着窥视法阵情形的秦素生忿怒示威。

　　这边，众人正为坎门之中张、周二人被杀愤怒不已，决计愤然攻入破阵复仇，天空之中忽然传来一阵清朗的男子声音，来人示意想要接下这攻门的任务。
　　众人抬头看去，雨云之中一道银光闪过，银光之中降下一名浑身仙气俊朗无比的少年，少年一头银发披肩，身着古式直裾长袍，看起来犹若天人。
　　众人大多并不认识来人，唯有云蝉和梦鲸认得，云蝉惊喜叫道：“啊……焦三公子……你……复原了？”
　　来人正是之前被中了蛇姬厄蛇魅惑的哈哈僧误杀，后又被梦鲸用牟天九华珠救活的蛟王之子，焦三公子。
　　梦鲸连忙向大家介绍来人，焦三公子便含笑冲着众人微微鞠躬行礼。
　　“你才复阳不久……”梦鲸有些许担心地说道：“这阵法极其厉害，我们已有兄弟阵亡其中……可真能前去犯险？”
　　焦三公子笑着安慰道：“怪我来迟了才对……唉……我父蛟王原有一件有意思的灵器，名唤两寸谛，能窥探世间万物声响。我族身居地海之中，平日里父亲闲来无事便会把玩这玩意儿，偶然间才知晓了天下仙门齐聚沙域阻止幽族重启天穹之门之事，父亲也通过两寸谛知晓了破阵诸法。坎门之中满是苦水，怎的却由两位不识水性的兄弟去破阵呢？想来却应在了我的身上，故而我便偷偷赶了来……”
　　焦三公子话未讲完，云蝉惊讶打断道：“你是背着蛟王前来的？”
　　焦三公子摇了摇头，“虽说我是不辞而来，其实我的心思父亲怕早就知晓的，故而并未阻止。我总归欠着你们的复生恩情，且这原本是关系天下苍生的大事，即便有再次亡身之险，也该是万死不辞的。”
　　云蝉闻言，惭愧地摇了摇头：“亏我们一开始还把你当作坏人打了一架……”
　　焦三公子笑道：“不打不相识嘛，闲话稍后再叙，且容我先破了这坎水之门。”
　　梦鲸在一旁说道：“焦兄小心，我们破阵后再叙话。”
　　焦三公子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忽然从身周泛出一圈白雾，整个人在白雾之中隐身遁走，众人只觉眼前的白雾之中隐约飞出一条银色大蛟，尚未看清，便已飞入了坎门之中。
　　那阿曼示威过后，便复又祭起阵法，然后自己潜藏在水底，耐心等着下一个攻入坎门的敌人，却未料到来了克星。
　　只听一声巨响，寒潭之中似是落入了什么巨物，阿曼循声望去，却并未见有人坠入湖中，方在诧异，忽觉身旁的暗涌陡然加剧，仿若在寒潭之中刮起了飓风一般，整个寒潭苦水直被搅得翻天覆地，就连潜藏在潭底的阿曼，都觉得心惊不已，似乎一不小心，整个人便会被卷入暗涌之中，随波逐流。
　　阿曼知是来了识水性的能手，却还不知道来者便是那掌控水域的蛟族少主，于是连忙召唤出水灵球，将自己和小灰裹住，然后向着暗涌较为缓和的地带游去。
　　游到半路，阿曼忽然看到，在不远处有一浑身闪着银光的少年，正浮身在苦水之中，似是在收拾着方才被自己斩首的二人的尸身。
　　若是阿曼躲过，悄然运用阵法隐匿到一侧，还不至于这么快就死，偏生因为方才轻易便斩杀了张、周二人，阿曼便生出了些许轻敌之意，于是非但没有躲开，反而想要依法炮制，借着水灵球游到焦三公子身后，偷下杀手。
　　阿曼原本从小生活在米尔罕大草原，其实也不擅于水性，不过是借助阵法加持和水灵球庇佑方能轻易偷袭张、周二人成功。但在焦三公子面前，即便有着阵法加持，阿曼的水性如何能与之相比？
　　阿曼的水灵球尚还没有游近，透过水力涌动，焦三公子不用回头已然察觉到有人偷偷在潜游靠近。
　　等到阿曼偷偷放出生刃，以为敌人的首级已是手到擒来的时候，生刃剑光还未接触到焦三公子，水波荡漾间，面前的银色少年连头也未曾回过，却突然消失不见。
　　阿曼尚在诧异，脑后却传来一阵清朗的声音：“你便是如此下作的偷袭才赢了那两位侠士的吗？”
　　阿曼顿时大惊，转过头去，身后却依旧空无一人。
　　那个声音又在头顶响起：“你在看哪里呢？”
　　阿曼慌忙抬起头，只见头顶不知何时竟盘踞着一条银色的长蛟，此时正冷冷地俯视着自己。
　　“小灰！”阿曼向上一指，灰狼便冲着头顶的长蛟急急游去。
　　此时已化身长蛟的焦三公子也不再多话，冲着游向自己的灰狼一爪抓去，先是抓破了水灵球，接着便一爪将灰狼紧紧抓紧，猛一发力，便将灰狼抓死。
　　灰狼尸首旁，却不见阿曼身影。
　　原来，阿曼见到长蛟，便知自己难以为敌，于是让灵兽灰狼冲着长蛟冲去时，自己便偷偷分化出了一个水灵球，将自己裹住，然后疾速向着潭底游去。在那潭底深处尚还可以借着阵法加持发动泥犁阵困住敌手。
　　灵兽连心，小灰被抓死的瞬间，阿曼虽已感应到，却并未回头，而是狠狠一咬牙冲着潭底加速游去。
　　白光一闪间，长蛟突然又出现在了阿曼的面前，冷冷问道：“你要去哪里？”
　　阿曼着实未曾料到长蛟在水中竟游动得如此迅速，大惊失色，还来不及再次放出生刃，那长蛟已然伸出了利爪。
　　焦三公子又是一抓，阿曼便连人带水灵球一齐被抓得四分五裂，当场毙命。
　　主阵之人一死，坎水忽然褪去，露出一片荒野。
　　露出水面之后，焦三公子便复又化身成了那银发少年的模样，冲着天空中喊道：“两位侠士的尸身我暂且看护了，且等破了全阵之后，我便携带出来。”
　　阵门已破，秦素生在空中应道：“有劳公子了。”
　　阵门外，八门已被悉数破除，在那八门之后忽然又隐现出一道黑色的巨门，隐隐透出不祥的气息。
　　云蝉看着黑色的巨门说道：“这便是阵眼之门了吧？那贺畏风便在里面……”
　　秦素生点了点头。
　　梦鲸拍了拍云蝉的肩膀，说道：“事不宜迟，该我们了！”
　　云蝉用力地点了点头，应道：“好！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