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规旅行指南》千丈灰

91、第 91 章

　　花园在倾盆大雨中显得格外阴森，雨水打在叶片上发出沙沙声，仿佛是鬼怪的低语。花朵在风雨中摇曳，像掩藏在黑暗中的观众在无声地喝彩。

　　雨水顺着傅燃的下巴滴落，湿透的衣物紧贴在身躯上，有些沉重。他赤脚站在草地中央，身体因恐惧和寒冷而微微颤抖，眼睛一瞬不瞬直视着前方的铁笼不敢有丝毫放松。

　　身后传来父亲冷漠的声音：“开始了。”

　　说完，他打了个响指，铁笼应声炸开，一个两米多高的怪物嘶吼着从里面钻了出来。

　　它的面容扭曲恐怖，眼睛只是两个小小的黑洞，没有鼻子，嘴巴异常宽大，里面满是锋利如刀的牙齿和几条触手似的舌头。它整体的颜色像泥土一样，身体看上去光滑黏稠，似乎连雨水都无法冲刷掉那些污秽。

　　它的吼声在花园里回荡，让傅燃瞳孔紧缩心头打颤，脚步不自觉后退半步。

　　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打得过这种东西？！

　　以往面对的只是一些扭曲畸形的人而已！这是什么！父亲是要训练他还是要把他当做怪物的饲料？！

　　怪物黑洞般的眼睛盯住傅燃，强健的双腿猛然一蹬，挥舞着锐利的爪子向傅燃扑了过来。

　　傅燃转身就跑，不敢回头去看，奋力闪避怪物的利爪和甩过来的舌头。身后的嘶吼声和腥臭味道让他能感觉到怪物与自己的距离有多近。

　　他拼尽全力跑到空地边缘，接着猛地向右一滚，身后的怪物刹不住脚，一头撞到一棵树上。傅燃趁机拉开距离。

　　“不要耍小聪明，正面对抗。”父亲命令道。他声音不大，却可以穿过雨幕传到傅燃耳朵里。

　　傅燃充耳不闻，这一刻，看着不远处的街道，他只想逃，想要甩掉怪物，逃离父亲，再也不回来。

　　走神的代价是没有发现自己已被怪物追上，等反应过来时已躲闪不及，被利爪狠狠击中。傅燃整个人被拍飞出去，重重撞在长椅上，倒在父亲脚边。

　　他眼前发黑，爬不起来，背后如火烧一般疼痛，意志在绝望中摇摆。

　　他不想动了，就这样让他死了吧。

　　可那怪物没有立刻扑上来把他撕碎，似乎是因为忌惮坐在长椅上的人，只能焦躁不安地在远处徘徊，没有再次发动攻击。

　　而父亲的表情也不像傅燃想的那么冷漠。他看着倒在面前的孩子，眼神闪过一丝慌乱，更多的则是挣扎和疑惑。脑内的刺痛让他忍不住揉了揉额角。过了一会儿，他重新恢复淡然，缓缓弯下身将一把只比手掌长一点的小刀塞到傅燃手里。

　　傅燃感觉到手里的异物，茫然地睁开眼睛看去，差点被逗笑。什么意思，指望他用这把可笑的小刀杀死怪物？这可没比赤手空拳好多少。

　　父亲看出他的想法，冷笑一声：“是就这么等着被怪物撕碎，还是拼一把，随你。”

　　傅燃想要摆烂，可他发现有一股力量正从小刀涌进自己的身体，这感觉有一些熟悉，让他恢复了力气。他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好像更轻盈了，头脑也变得清晰了一些，连挥拳的力道都比以前强了几倍。

　　他不解地看向父亲。

　　父亲不满地皱着眉，呵斥道：“你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傅燃暂时放下疑虑，深呼吸了几次，集中精神重新面对怪物，接着他猛然握紧手中的刀，像猎豹一样冲过去，小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银色的轨迹。

　　他闪避着怪物的甩过来的舌头和利爪，找准时机狠厉反击，动作流畅优雅，眼神里燃烧着斗志，一切都像是刻在骨子里的。

　　可这只怪物强大又灵活，死死护住自己的要害。

　　傅燃的攻击大多都被它躲开，即使命中，也无法对它那光滑皮实的皮肤造成太大伤害。随着缠斗时间越来越长，傅燃的体力开始下降，怪物的反击却越发猛烈而凶残，它的爪子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可怕的弧线，每一次挥击都让傅燃感到了死亡的气息。

　　傅燃的身上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伤痕，鲜血与雨水混合，让他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再这样拖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终于，他下定决心拼死一搏，在躲过一次危险的攻击后，他不退反进，忽视掉向他袭来的利爪，用尽全部力量将刀刺入怪物空洞的右眼之中，随即手腕用力一旋，搅碎了它的脑子。

　　怪物顿时僵住，然后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倒在泥泞的草地上。

　　傅燃捂住身上的伤口后退两步，看着眼前的怪物开始发生扭曲变化，那可怕的外表竟然变成了一个人类的样子。他五官扭曲，七窍流血，右眼位置只剩一个血洞，但傅燃仍能认出，他是白天控制绳子的那个少年。

　　傅燃没有太意外，每次他在这里对抗的东西都是父亲用普通人类变成的。如果英语课代表没死，今天自己要对付的应该是他才对。

　　之后，少年的尸体像是陷在了沼泽里一样，开始沉入地下，很快就彻底消失在草地上，没有留下痕迹，只是在不远的花丛里，突然又多开出了一朵艳丽的花。

　　父亲撑着伞靠近，声音平淡低沉：“做得不错，走吧。”

　　但傅燃没有动，在刚刚那最后一击时，他的身体被怪物的利爪刺穿了。他现在呼吸沉重，身体不听使唤，鲜血被雨水冲刷下来，在他脚下晕开。小刀从手中滑落在地，溅起水花。

　　傅燃口中涌出一股血后，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眼神迷茫地向后倒下。

　　他好像也要变成一朵花了。

　　……

　　雨下了一夜，快天亮时才停下，但天还是十分阴沉。

　　程辉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带了把伞，省得母亲又要去学校给他送。

　　出门后，他在楼门前等了一会儿，可今天没有谁在这个时间出来，更没有人和他结伴同行，他只好一个人慢慢往学校走。

　　路过花园的时候向里张望了一下，没有看到上次那个怪人，花朵看上去依然艳丽张扬，仿佛没有被昨晚的风雨摧残过。

　　程辉欣赏了一会儿后继续走到学校。

　　他踩着上课铃声进入教室，视线快速在讲台下扫视一圈，立刻发现又有一个座位空了出来，在后排靠窗的位置。

　　傅燃！他没来上课！怎么回事？他请假了？

　　程辉心里一慌。

　　不对，上一个没来上课的学生据说已经死了，那……他，会不会也出了什么事？！他昨天是和班主任一起离开的，对方一定知道些什么。如果傅燃请假了，作为班主任也该知道原因。

　　程辉差点忘了自己还在课堂上，几乎要立刻去找班主任问清楚。可抬起头却对上了台下学生们阴毒的目光，脑袋瞬间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他努力冷静下来，止住颤抖的手指，随手在前排指了一个学生，装作若无其事地说：“你来当英语课代表吧。”

　　那名学生喜出望外，顿时坐得端端正正：“好的，您放心。”接着他看到周围同学有些不满的目光，立马行使了课代表的权利，怒吼道：“都给我好好上课！”

　　其他人只好不情不愿地摆正态度，在程辉的带领下开始朗诵课文。

　　下课后，程辉迫不及待地找到了从其他教室出来的班主任。

　　“今天傅燃没来上课。”

　　班主任的脸色不太好，有些敷衍地回道：“嗯，他请假了。”

　　程辉忙问：“因为什么？”

　　班主任不想和他多说，加快脚步往办公室走。可是程辉不依不饶地紧跟在后面：“他怎么了？是家里有什么事吗？”

　　班主任忍无可忍地吐出两个字：“病假。”

　　然后不等程辉再问就将他关在了办公室外面。

　　生病了？程辉有点难受，站在门口琢磨了一会儿，决定中午放学后去傅燃家看看。

　　接着他突然反应过来，语文老师把他关门外是什么意思，他们不是共用一间办公室吗？

　　程辉有点无语地准备推门，忽然听到有人叫他。

　　“程老师，程老师。”

　　程辉皱眉左右看了看，走廊上有一些学生，但没人看向这边，也不知道叫他的是谁。

　　他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到有人主动过来，干脆准备当成没听见。

　　可刚扭过头，又听到了喊他的声音。

　　“程老师，程老师。”

　　这次声音更清楚了一点，好像是从楼梯口传来的。

　　程辉不耐烦地走过去，没有看到人，于是他也喊了一句：“谁叫我？”

　　对方的声音从楼上传来：“程老师，程老师。”

　　把程辉喊得发毛。他有点生气，觉得是哪个学生的恶作剧，于是不想再理。但转身刚走两步又倏地愣住。

　　这个学校里的人根本不会这样喊他，他们都是直接叫老师，或者英语老师。管他叫程老师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傅燃！

　　楼上的声音再次响起：“程老师，程老师。”

　　原本雌雄莫辨的陌生声音开始变得熟悉悦耳，那真的是傅燃的声音。

　　“傅燃？”程辉立刻转回头，脑子变得混沌，不假思索地迈上楼梯，“你怎么了？不是请假了吗？”

　　得到他的回应后，那声音反而消失了，这让程辉更加着急。他加快了上楼的速度，转眼就快爬上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