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Chapter 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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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尤然的侧脸轮廓极其冷冽，少顷他紧闭双眼，不自觉的攥紧被罩，因为过度紧张手背的青筋凸起——
救命，有人能救救我吗？
有人听得见我说话吗？这个铁链怎么他妈的这么结实？
“计划是不是你泄露的？！”
“艹他妈的你不是挺会勾引人吗，你不是特别傲吗？怎么这会哑巴了？！”
唾骂，殴打，拿鞭子抽，冷水泼到脸上，隔壁牢房的叫喊声和鞭子抽在身上的响声混在一起。因为被人拽着头发所以被迫仰起头，刀尖借着墙上的小口窗户反出寒光，照着锁骨的地方刺下去又猛的抽出来，鲜血从伤口处缓缓流淌滴在地上。
尤然紧紧咬着牙，眼眶通红，眼尾擒着泪水，握拳的手一直在发抖。
“……我他妈……说什么……你不是中途……出去过吗？”
片刻后尤然发出嘶的一声，他指甲已经抠进手心留下很深的印痕，下嘴唇也没了血色，冷汗顺着颧骨往下流。
正对着尤然的一个人用手帕擦了擦匕首，随后走近尤然一把掐住了他嘴两边，“你是不是条子我不清楚，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道理是你教给我的，我就只想知道线人是谁？尤然，我们之间的关系你是清楚的，你瞒不过我。”
关系，我们有什么关系？
囚禁与被囚禁吗？
尤然晃了晃锁在手腕上的铁链，原本裂缝的墙皮脱落下几块，那人加重力道掐着尤然，发狠的盯着尤然那双已经充血的眼睛，失去了最开始的耐心，“尤然，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是在给你活的机会。”
“老大你跟他费什么话，反正这个地方没有监控，一刀杀了也不差这一个！”
——就这样死了会不会太随意了，死在这阴暗地狱里。
他想把手腕往前带，但所有的动作都被紧连着墙的铁链硬生生锁住了，在嘈杂的环境里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人把擦干净的匕首插进自己肋骨，没等停留几秒又抽出来，鲜血飞溅到那人脸上。
尤然瞳孔有些发散，他额前的碎发被汗浸湿，毫无还手之力的晕了过去，那张脸已经布满憔悴。
“……”那人甩开了尤然的脸，“隔壁不是有个医生吗？给他提供药箱，给他包扎。”
“老大，你留着他就是给条子在通风报信，他这种人不见棺材不落泪！”“救他？老大你是忘了吴哥怎么死的了吗？”
混乱之中那人一脚踹在还在说话那人的肚子上，“我他妈用你告诉我？我最后说一次，救活他听不懂吗？”
昏过去的尤然已经听不清他们之间的谈话了，等他醒来的时候见到一个穿着带有血渍的医生蹲在他面前，“我马上就处理好了，疼的话你就忍忍。”
蘸着血的酒精棉一个接着一个，白色的t恤上除了拖拽的灰尘还有鲜红覆在暗红上的血污，汩汩鲜血还在往外淌，和墙面连接的铁链上也沾上了血，把他紧紧的禁锢着，已经没有任何挣扎的欲望了。
那濒死的力道已经逐渐被消磨殆尽，此时此刻离他不远处，在他可以伸出接触的地方，有着半生不熟的肉。尤然的下嘴唇早就没了血色，他整张脸煞白，齿缝喉咙里腥甜，是自己血。
医生注意到他掌心早就血肉模糊，手腕上的伤痕都是紫青色，鲜血从嘴角划到下颚，人要比初见时消瘦许多。
没等尤然喘出一口气，牢外似乎有拖拽的动静。
随后一张惊恐的脸出现在尤然和医生面前，胳膊上的尸斑已经被淤痕遮盖住了，辨别不了是什么时间死亡的。
“又一个。”
“什么又一个？”尤然迟疑两秒问，“邮票？”
医生迅速捂住了尤然的嘴，示意他不要说话，转头看向牢房铁栏外没人值守，“别出声，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唔。”
哗啦——牢房外传来水声。
尤然眨了几下眼睛，呜噜呜噜说出两个字：“汽油！”
随后有零星火焰烧到铁栏。
浓烟滚滚，火苗越烧越旺。尤然用力的晃动铁链，“所以是什么？”
借着吵闹声医生也没了顾忌，叹了口气说：“白曷。”
尤然垂下眼眸，“白曷的致死量是在120mg。”
“你研究出来的方程式你最了解，”医生盖上药箱，“但是你没想到最后这些东西也会用在你自己身上。”
外面传来不间断的叫骂声，医生突然给了尤然一个耳光，“因为你，这些人都死了。”
尤然跪在地上，连续三天已经有五个实验体被拖出去焚烧，火烫过的墙体碎片划过他脸庞，他看了半晌才发觉那是块碎肉，“可我也活不久。”
他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提前想好了十八年后轮回是做猫狗，又或者配不上轮回二字。
脸上火辣辣的剧痛让尤然视觉有些模糊，他仿佛听到了牢房之外的世界彻响的警笛声，“喂，我们是要出去了吗？”
“是吧，”医生用手挡住了透过小窗射进来的刺眼阳光，“我们的生命在倒计时。”
尤然的眼眶逐渐有些湿润，朦胧中他看见医生紧紧盯着自己，“你有活着的价值，你必须活着。”
他颤抖着摇头，挣扎的动作幅度太大导致手腕已经被磨出伤痕，可近距离的医生也好不到哪去。医生的眉骨还是红肿的，眼睛里已经没了生还的亮光。
“你听我讲。”医生哑着声音说：“上面给我的任务就是救活你，让你活着走出去。我知道白曷不是你的初心，你自己也被注射到神经出现了副作用，我遵循希波克拉底誓言，我对得起自己。但你不行，你的价值远高于我，所以你必须活着。”
尤然听的有些发愣。
医生不知道从哪找到的钥匙，解开了桎梏尤然超过三个月的铁链，用力的把他搀扶起来，牢笼外已经没什么人了，医生尽其所能的反手把钥匙插进牢笼的锁口。就在尤然踏出栏杆的一瞬间，墙上的警报器响了。
尤然已经记不清自己跑的有多快，黑烟，警报回声，辱骂从耳边呼啸刮过。他拽着医生小臂，疯了似的在崎岖山路上飞奔，他们滚下土坡，后背被繁茂树枝刮得满是伤痕。
医生眼前一片漆黑，他弯了下膝盖听见咔嚓一声响，想必膝盖骨已经碎了。尤然多次想背着他，可是他已经站不起来了，也不想拖累本来就很吃力的尤然，那些人的声音离他们越来越近！
“……警车在路边……”
“医生死不死没关系，姓尤的化成灰也给我找出来！”
“给我他妈掘地三尺的找！”
我死在这也算是逃出来了，尤然舔了几下干裂的嘴唇。
他清楚的意识到，24小时之内，他可能被曝尸荒野，也可能被带回去凌迟处死，然后在生死簿上查阅到自己的名字。
医生咬牙撑起一条腿，“尤然，警车应该就在这附近。”
尤然茫然的看着医生，“那你呢？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医生无力的扯了扯嘴角，随后摇了摇头，整个背部挡住尤然身影，奋力一推，尤然整个人往前踉跄了几步，紧接着他就看见医生从腰间掏出枪。
“我看见了！医生在那！”
“快追！”
尤然慌乱的往前跑了不知道有多远，他不敢回头看，只好拼了命的往前跑。半晌后他听见了嘭的一声枪响，他躲在树后面，看见医生直直的侧着躺过去，右手握着枪。
至于他是怎么走出那片崎岖山路，尤然自己也没印象了，医生说因为药的剂量太大，他的神经已经出现了损伤，再加上头部摔伤，记忆缺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他在医院呆了整整一年，那一年里手机歌单换了又换，窗外从桃花盛开到下雪。云阳市的市委，市局的韩厅王局刘局乃至书记，一个个拿着果篮像迎宾一样出现在病房里，又是慰问又是感激涕零的……
没有人会在这犬马的世界里保持冷静。
几个月后，精神科的主任医师们针对尤然的病情开了场长达40分钟的会议。有一天尤然端起放在床柜边的泡腾片泡发的水，在护士调输液滚轮时发出微弱的声音，“除了我还有谁活着？”
“什么？”
“除了我还有谁活着？”
当时已经坐上局长位置的王朗撂下手头上所有工作，直接把韩厅和刘局从办公室拽出来，他们在车厢里商量了好长时间要不要把真相告诉尤然。
“王叔，韩叔，刘叔，我想问——”
“医生自杀，笼子里其他人等我们赶到时，已经被烧焦了。”
“多少？”
“七具，无一幸免。”
王局没有再开口，韩厅站在床边叹了口气，把剥好的橘子递给尤然，“那伙人不见踪影，邮箱里的视频我们都看了，法律会站在你这边的。尤然，人要懂得取舍，顺其自然吧，总是要生活的，平安就好。”
听听，这没有意义的漂亮话。
哪有人什么都不图来拯救你，从那一刻起尤然用执着烧死了所有感性，心里的那片荒野慢慢生长出了冷漠和清醒。
他有在释怀，恍惚中他觉得有光撕裂了黑暗。
尤然没见过，也不敢见，他只是觉得胸口暖暖的，后半夜他的神经不再像以往那么紧张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Chapter 0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