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小尤》一只玮玮

81、Chapter 81

　　“不容易啊。”时铱手放在自己颈椎后稍微活动两下，似乎有些感慨，笑道：“这句话能从你嘴里说出来，那可真是辛苦你了。”
　　路屿张开口，但只发出了颤抖的呼吸声，咽喉处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过了好一会，他才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句话：
　　“……我们在一起近一年的时间，你对我说过的有一句真话吗？”
　　“胡说！”远处脖子和脸一通红的杨群终于被松开，朝他们所在方向就是一通喊，“你们就是给老时泼脏水！时铱，老时从来都没有亏待你，你却总想着他那点东西！你就是想要搞死他，但是你自己不好动手！你个狗娘养的！”
　　时铱目不转睛，“是—吗？”
　　“你想想老时什么时候对你下过杀手？他对你还不够好吗？他迟早是要把手里那些产业交到你手里，只是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所以不敢放权，可你实在是——”
　　“没有实在，老时把他培养到现在就是想要杀了他。”
　　杨群的声音顿住了，他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尤然。
　　但尤然没有看向任何人，他只是垂着脑袋，看着流淌到脚边的血水，面色惨淡，冷冷道：“0714行动在执行的那一天起，老时对我下达了一道指示，与其说这场行动会让我们所有人死亡，不如说是让我们给时铱陪葬。”
　　杨群猛地上前跑了一步，但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险些摔倒在地，“你闭嘴！老时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要陷害他？你是忘了当年谁把你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
　　尤然紧闭眼睛，努力不去想流离失所的那一年。
　　时铱嘲笑道：“他又没把东西给你，你激动个什么劲？”
　　杨群要不是双手被绑，直接就能双手掐住时铱脖子跟他斗个高下，可此时尤然已经调整好了情绪，“我没有骗你，老时当年的原话就是，在行动中务必要杀死时铱，保真。”
　　杨群大怒，“真话？一年前你躺在病床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路屿感觉耳膜嗡嗡作响，但他看向尤然的目光依旧是信任。
　　可尤然没用任何的焦躁或不安，他的表情太过从容了，“那是因为如果我承认了，我就活不到第二天了。”
　　杨群愣住了。
　　“只要我咬死这件事，你们就会时刻关注我在医院里的情况，我也是为了自保。至于0714行动和老时之间，但凡要从头查也能查到点什么。”
　　说着说着尤然顿了顿，那双乌黑但却空洞的眼睛看着路屿，“其实这些你不知道最好，但你偏偏要来，现在你眼里的我，一定是个谎话连篇的人，你也会怨我吧？”
　　像我这样破碎的人，你要承受万千痛苦一片一片捡来爱我，对你来说实在辛苦。

　　路屿怔愣的看着他，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我不怨你，但我更想你瞒着我。
　　求你瞒着我，别让我知道——
　　但这一丝见不得光的念头下一秒还是被他扼杀在萌芽阶段，路屿直直站在那里，他面无表情地回视尤然那种平静的脸。
　　“0714行动每一步，我都将细节汇报给了老时。”尤然抿了抿嘴唇，“如果计划有变，他直接会和我对接，但他一直默认接受，全然支持谋杀。”
　　“……你胡说！这不可能！”杨群气的脸紫的像猪肝色，“你肯定在骗我！”
　　尤然听他喊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几年前时铱从美国回来，那时候老时身体还算硬朗，在他发现时铱准备脱离他控制另辟市场时，他感觉一切都有点脱离他的控制，他内心觉得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于是就让我监视时铱的一举一动。我在不断修改新型芬太尼产物白曷的配方，但因为行动出现了偏差遭到暴露。”
　　话音落地，他看向路屿，“这个我真没有骗你。”
　　——幽暗的地下工厂化学实验室中，价值连城的白曷随便堆在一旁。这些让人上瘾又克制不住喜悦心情的毒/品途径南清，越过云南，销往东南亚一带，仅仅163平方的实验室，就给时铱带来了五个亿的利润。
　　尤然面对着地狱凶狠般眼神，沙哑着开口，“……你现在是不是恨不得一刀抹了我？”
　　“我下不去那手，毕竟你也管我叫了一年的哥哥，那五个亿和你的功劳撇不开。”时铱带着笑意回答，可是和冰凉枪口简直是鲜明对比，“你老是陪那个老头子干嘛？夜隼，我这里永远都有你的位置。”
　　“这场父子之间的博弈没人占上风，因此我跟老时的关系也没有彻底断干净。要知道这种家族战争根本不计较狗屁亲情，稍微走错一步就死的连个渣都没有，这种危险一直持续着大概三四年，老时终于下定决心要除掉时铱，地利人和都有了。”
　　杨群忍不住破口大骂，“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就算是，那他也是为了家族好！”
　　杨群踢开脚边的石头，附近的林子里群鸟受到惊吓飞远，“五年前，老时在让我运送完白曷之后，将叛徒的罪名扣在霍尔金头上，并直接说押送行动让时铱亲自参与。我想到这是一个动手的绝佳机会，于是就有了0714行动。”
　　“之后时铱在云阳的渗透越来越深，获得消息的速度比我都要灵通。我最后一次发布任务的内容就是：在白曷制造期间我随时可能入狱，对方将采用人、钱、货分离的方式，交易地点位于南清吴兴路的仓库，买卖双方均在，小部分人埋伏在仓库二楼以及周围废旧医院，因此作为应对，大部分警力包围吴兴路仓库，小部分警力分散在周围，对埋伏人员随时进行抓捕。”
　　“至于行动到最后发展成什么样，我是完全不清楚，不过这场安排，确实能把死亡率降到最低，而且最大程度上可以保持行动的机密性。”
　　是的，尤然是可以做到这一点的，路屿不得不承认。

　　他是0714行动的策划人，也是贩/毒集团内部的夜隼，他清楚的知悉组织内部哪些人是警方安插进去的眼线，因此通过这些眼睛，轻松向云阳市局提供假情报。
　　“在组织内部，我必须确保每次运输都安全无误，所以我最开始就像他们传递了假的安排。”尤然咽了口唾沫，但嗓音依旧沙哑，“我告诉过他们，在七月十四当天，大批警力会在运输公路周围，只有一小部分警力会埋伏在仓库。当然这个信息只有少数人知道，“时铱”这层是完全接触不到的，因此，即便“时铱”真要去查，也只能查到浅层面的行动部署，我就是打着这样的算盘，确定他不会对之前的我有所怀疑。”
　　“……所以只有李怀诚知道你全部的计划，”路屿颤抖着说，“他为了配合你，不惜牺牲自己儿子？”
　　“李昱鑫的死我是真的没猜到，我的目的只是想让时铱死在仓库，就算行动不成功，警方也会缴获大批量的白曷。0714行动的细微细节老时都是——咳咳咳……”
　　可能因为营养没有及时补给上的缘故，尤然瞬间咳了起来。时铱转过身，见尤然勉强把咳嗽憋了下去，抬头看路屿，“……他说可以执行。”
　　路屿记忆还停留在几分钟前。
　　尤然毫无表情的和他对视。
　　然后他将目光转向时铱，苍白的唇角弯起一个弧度，“可是这场活动的破绽，就是被抓捕的人，变成了抓捕人员的一份子。”
　　时铱微笑着颔首，“没什么，如果没有李怀诚，你也许真的会成功。”
　　“可你在医院里不是这么说的！”杨群一下绕到尤然面前，攥起尤然的衣领直接把他提了起来，唾沫星子像雨点一样打在尤然脸上，保镖见状把杨群往后拖，一脚踢在杨群膝盖上迫使他跪下，“当年那么多人对你录口供，你口口声声说这件事情你不知情，还有，如果他真的要杀时铱，你为什么不按时铱的要求把老时拖下水？为什么一定要等到现在？”
　　杨群虽然急切，可是却问到了点子上。
　　时铱和老时翻脸就差一个理由，这个理由只能尤然来给。但时铱肯定不会按部就班行事，如果他真的肯做，那尤然一年前就可以将事情原原本本讲出来。
　　那一年后的今天，尤然为什么冒死也要把老时拉下水，诚信度自然一降再降。
　　“时铱！你真的相信他说的话？你真以为他从来没有骗过你吗？！”杨群大口喘气，“他现在能老实回来投靠你，你当真，那你想没想过他被关起来的那一年里为什么拼死拼活都要逃出去！”
　　时铱刚想开口说什么，但尤然却比他先前一步开口，“因为那时候李昱鑫死了。”
　　“李昱鑫死了，我哪还有什么退路？我杀了他已经成为人尽皆知，而夜隼这个名号早就被云阳那边穿来穿去像踢皮球一样，至于路屿——”
　　他视线转向路屿，两人在对视的第二秒路屿就把眼睛闭上了。
　　“你说路队还能相信我吗？”尤然轻轻道，“现在的情形说白了就是，所有事实都在证明我就是这个叛徒，我除了回到时铱身边，我还能去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