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小尤》一只玮玮

79、Chapter 79

　　押运车内响起砰的一声枪响。
　　后车窗哗啦一声碎裂开来，同时不知道从哪跑出来几辆摩托车，其中有一辆飞驰至最前，随后在与押运车平行的位置甩尾停住。几乎是一眨眼的事，尤然手肘击碎后车窗一跃而出，稳稳的坐上摩托车后座。
　　迈巴赫依旧在前面开路，驾驶座的人手慢慢伸出窗外，打了个响指后冲已经停下来的押运车摆手再见。完全不用尤然吩咐，摩托车手已经拧上了把手，发动机轰轰直响，尤然体力消耗太多，加上刚才跳下来的动作有些呛风，他咳了两声抬头发现摩托车的后视镜里，有一辆非常熟悉的黑色路虎。
　　尤然猛地回头，瞳孔蓦然定住。
　　透过车窗能看见驾驶席上脸色阴沉的路屿。
　　“你油过期了？能不能开快点！”尤然敲着摩托手的肩膀。
　　摩托车手拧过车把，“你着急你坐火箭啊！”
　　尤然把摩托车手往前使劲一推，目光紧紧聚焦在身后不远的路虎，“他要追上来你觉得我能走的了吗？动动你的脑子！”
　　摩托车手略有些不耐烦，摩托车突然之间闪电般冲了出去，尤然偏头看着迈速表上的指针，从120，到140，再到160，他整个人因为惯性，下巴重磕在摩托车上后背上，疼痛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要毁容了，他慢慢坐直，然后狠狠剜了摩托车手一眼。
　　“指挥中心报告市局，指挥中心报告市局，云0214押送车在天海隧道与一车相撞发生车祸，重复一遍，云0214押送车在天海隧道与一车相撞发生车祸！”
　　“现场出现劫囚！一辆迈巴赫与五辆摩托车涉嫌参与劫囚！”
　　“现场无火力支持，请求紧急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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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阳市公安局一片混乱，步话机里的话音和电话声就没停过，一楼大厅人整齐有素奔跑，一辆辆挂着红色警字的车牌号呼啸着冲出铁栏大门，同警笛声中的警车汇聚在同一公路，一致奔赴会通区。
　　王瑞静静的坐在办公室的实木桌后，眼睛盯着那张年代久远的照片。
　　他没有出声，也没有多余的动作，甚至连呼吸起伏都没有，与散在他周围的嘈杂格格不入，眼角的皱纹也消融在晦暗的光影中。
　　直到地板上一阴影逐渐走向实木桌，是一脸严肃的韩响韩厅长，语调不急不躁，“老王。”
　　王瑞缓缓闭上眼睛。
　　两人都没有再吭声，许久后王瑞才非常艰涩的开口，“你说，我们再次把他推到火坑里，真的那能做到问心无愧吗？”
　　韩响拍拍他的肩，深深叹了口气：
　　“完全不会，但我们别无选择了。”

　　与此同时，会通区省际高速公路隧道。
　　摩托车将所有围栏路障撞飞，转瞬离开。紧紧跟着的路虎也一起加速冲出隧道，闪电般如影随形，死咬着摩托车冲下高速桥。
　　高速公路上通行的都是大宗货车，鸣笛声此起彼伏，有的迫不得已拐进紧急车道。尤然急得恨不得把摩托车手拽下床车自己来开，他咬牙回头看斜后方的路虎，不出意外这辆车在这场追逐下即将报废，尤然嘴角抽了两下，开这么快路屿不得把车油门踩碎了啊！还没等尤然继续往下想，路虎就已经甩开了三四名骑手，携带着气浪冲到眼前。
　　路虎与摩托车并驾齐驱，驾驶位的车窗慢慢摇下，路屿在狂风中吼道：“尤然！”
　　尤然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把枪，他完全不想眨眼，看着车窗里熟悉的脸，还有越发黑亮的眼睛。
　　“停下来，尤然。”路屿把车往他身边靠，说话的声音低缓又充满恳求，“太危险了宝贝儿，停下来，听话。”
　　路虎车后面是鸣笛的警车，红蓝光芒连成一片，尤然闭耳不听其他，看向路屿时眼底莫名多了丝伤感，“我跟你回去，回监狱里吗？”
　　“你听话，我们回去和王叔商量……”
　　“商量？商量什么？商量拖了二十三年前的案子到底是他刘平鬼迷心窍还是你们办事不力，又或者是把我关进去让我反省当年制毒，留下一行行铁窗泪？还是上次没死在阿洛手里为壮烈牺牲添个KPI？”
　　路屿紧盯着他没说话，一只手伸出窗外，但触摸到的只是风的方向，另一只攥着方向盘的骨节已经泛白。
　　他或许是太累了，从尤然住院的当天他就没离开过医院，黑眼圈越来越深，胡茬也冒出来一点没来得及刮，整张脸写满了憔悴。摩托车骑手与路虎紧贴，距离近到路屿要是身子探出窗就可以抓着尤然衣服的一角。
　　尤然拍了下摩托车手左肩，车速慢了下来，随后他将枪口调换对准自己，那瞬间的语调温柔的像是只乖巧小羊：
　　“我现在把它给你，你最好给我一枪，否则我们都无法完成对上面的交待。”
　　路屿眼睛微微睁大。
　　“……王老头的命是天命啊？违背一天会死吗？”
　　“胡说！路屿昨天够累了，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加班费给的少还不给他休息？牛犁地还得歇口气呢！今天我就给路屿放假了，他这一个月工资我给他开！”
　　“你把我拍的好看一点，我不要美颜……对自己上司的第一印象啊，是个莽夫，现在吗？完美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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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往那些埋怨，温情，明目张胆的记忆碎片随风消散。
　　尤然看着他笑了笑。
　　“你俩磨叽完了？”这时摩托车又响起巨大轰鸣声，摩托车手喝道：“你抓紧，我要加速了！”
　　依稀记得最开始，时铱内心欲望还没膨胀到建立Agrol时，两人也会骑车去兜风，所以摩托车加速等一系列操作尤然是清楚的，路虎车的仪表盘上指针渐渐逼近240，尤然顿时间就明白了，路屿这是想用车卡住他们。
　　但与此同时，尤然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对着车把手就是砰的一枪。
　　路虎车根本来不及躲，黑色车门直接冒出一个坑，还有弥漫在空中的火药味。
　　路屿刚问候完妈，电光火石之间拧死方向盘，结果一个抬头就看见乌黑锃亮的枪口对准自己，“停车！再往前开我就不能保证你是不是活着了！”
　　前方公路一片畅通，路屿开启自动驾驶模式，下一秒他伸手死死握住枪管，“你他妈有种你就开！”
　　步话机里传出一声又一声的劝阻。
　　“你开啊！”路屿的怒吼声中夹杂着滚烫的血气，“我就算死了我也要拽上你！”
　　我死了我也要拽上你。
　　尤然深深看着路屿那双凌厉的眼睛，人的确是瘦了一圈，但那张面孔的冷冽没有半分变化，二人之间似有似无的距离，就像是把现在和过往一刀切开，终于把尤然灵魂深处隐藏最深的的一面展露出来，和平时的不着四六大相径庭。
　　凶狠果决，不留余地。
　　“……”尤然颤抖着呼了口气，低声命令骑手，“前面路口下高速，你开稳了，我不想时他们在我坟前哭是因为我死于车祸。”紧接着突然发力收回顶在路屿额前的枪，拇指弹开保险碎片，子弹咔哒上膛，冷淡道：
　　“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过信任，对吧？”
　　下一刻，尤然枪口偏转，砰的一声把后座的挡风玻璃击碎，可路屿像是下了狠心一般，脚不曾离开油门，甚至把手重新搭回变档杆上。
　　“娘的！我甩不掉他！”
　　尤然感觉到太阳穴炸裂疼痛，“时铱在车里吗？”
　　“老大在前面半山腰上。”
　　尤然吸口气才把痛感勉强压了下去，“那就让他跟着，一会把他带到半山腰。”

　　下了高速路口，最前端的迈巴赫已经消失不见踪影，摩托车速降了下来，停在一荒无人烟路口处，尤然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大跨步往前，但路屿紧随其后跟他相隔只差一步。
　　尤然裹紧了黑色外套，大致扫了一眼地上的五六具尸体，能想象到这大概是前一天晚上埋伏在山内第二天扫山发生打斗，鲜血慢慢堆积成血洼，黄铖脸上还有没来得及擦掉的血污，尤然站在一陌生男子身边，枪口松松地垂向地面。
　　路屿现在觉得尤然哪怕扛一把加特林都说得过去，那人也完全不在意，大约过了几秒后，终于将视线落在路屿身上：
　　“巧啊路队，在这里见到你真是意外。”
　　路屿脑后被黄铖拿枪顶着，他感觉大脑神经抽的厉害，死死咬着后槽牙。
　　时铱冲保镖招了下手，解释道：“我其实不太想动手，可惜你们法医部门的小同事嘴实在不严。”
　　法医部门的小同事？！
　　保镖从越野车上带下来一趔趄身影——是杨群！
　　他的胳膊还缠着绷带，满头大汗且面色青紫，目光闪烁始终不敢抬头看路屿。
　　“很抱歉和你在这种露天场所见面，是我考虑不周，不过这丝毫不耽误你我认识。”时铱指了指自己，“我名字想必你也听过，姓时，单名一个铱字。这个名字在云阳市公安内网上有个人信息记录，职位是二级警司。”
　　——一个毒枭用自己原有名字，成为了警方卧底，而且是二级警司官职？！
　　“从警时间比你晚个两三年，如果你真的往下查的话，会看见社会招考字样。”时铱双手交叠在身前，微笑道：“不过我也没在云阳呆太久，用了点手段让自己当了自己的卧底，你说这是不是天意？”
　　“……”路屿回想起藏在书柜里从未开封的文件包，张开口的一瞬间寒风灌喉，他沙哑问：“你和我说过，当年上级下命令枪毙时铱，但是囚车被劫，是真还是假？”
　　尤然舔了两下发干的嘴唇，“假的。”
　　路屿不可置信，“你骗我？”
　　尤然侧对着他，闭口不谈。

　　人生最痛的那一课，就是你从未设防的那个人，朝你开了最猛的一枪。
　　讽刺的是，即使在开枪前的最后一秒，你对他依旧坚信甚至超乎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