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小尤》一只玮玮

36、Chapter 36

　　高主任气的吹胡子瞪眼的，“我再问你一遍，路屿到底有没有杀人？”
　　尤然握拳砸在病床护栏上，发出哐的声响，“那我也再说一遍，我不知道。”
　　“这么大的事你不知道？！”
　　“你是不知道这四个字怎么写，还是不知道这四个字怎么念？”
　　“行，你不知道我就帮你回忆回忆！”高主任怒火直冲颅顶，他指着尤然的鼻子怒斥道：“刀柄上有你和路屿的指纹，理论上你们都有嫌疑，你知道我们警方滥用职权导致嫌疑人死亡是什么过失吗？”
　　王瑞见局势不对，赶忙制止，“老高！”
　　“你俩要是能安分守己，最多复勘现场之后回来挨顿批，根本不会有现在的质疑和询问。但是你们错就错在无组织无纪律，自以为是！还有，不要仗着你是市局里的特聘顾问就可以横着走，就今天这事你尤然是坐着也好躺着也好，必须给我交代清楚了！听见没有？！”
　　尤然胸膛急速起伏，他左手把病床上的被褥连带着铁床架抓的吱嘎响，想说什么又想被堵住了一样，右手握住了刚才端过来的玻璃杯。
　　交代什么？尤然轻微晃了晃疼的要炸裂的头。

　　“你作为此次行动的卧底，一定要积极配合上线的指挥，行动之间不能出现任何的纰漏和错误，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要知道所有的意外和错误大概率是因为你们这种一线人员造成的……”
　　“你是一名刑警，你的所作所为都必须要遵循组织的纪律，将自己无条件奉献给党和人民……”
　　“法律会站在你这边的，尤然，你做人要懂得取舍，知道轻重，顺其自然吧……”
　　“六二七的别墅案，你去看一眼现场，直接提我王瑞的名字。”

　　高主任的八字胡须都在抖，王老头慌张喝止，众人七手八脚冲到尤然病床前阻拦……病房里乱成了一锅粥，此时此刻没有任何意义的言语好像是在把进度条直接把剧情拉到高潮，一并将尤然卷回那间阴暗潮湿的，与其叫监狱不如称之为笼子的狭小密闭空间内，被隐藏在记忆深处的又重新被唤起。
　　“我是真没想到，我亲爱的杀人如麻的尤医生居然是条子的走狗，还在我眼皮子底下潜伏了这么久。”
　　“尤然，你这辈子注定生活在地狱里，没人会来救你，你死了也没人会记得你。”
　　……
　　是啊，我早就在地狱里了。
　　无数个夜晚他都看向狭小的铁窗，外面是什么样的已经不知道了，从实验室到监狱，就好像从家猫到野猫，路过的人一遍遍强调你逃不过被遗弃的宿命，所以这个地狱，起初对尤然还是有点吸引力，但长久下来，也起不到什么威胁恐吓作用了。
　　他尝试过，他放弃了。
　　他不渴望有人能救他，所以他从一开始就不抱有任何期望，他苟延残喘的等了五年，等到终于有人肯把他拉出火海，告诉他他可以活在阳光下；可当他站在阳光下的那一刻，又有人和他讲他这样是无组织无纪律，完全不把领导放在眼里。

　　尤然大口喘气，血腥气迅速充满整个胸腔。奇怪的是，在这种嘈杂不分青红皂白的情况下，他还能分得清来自周遭的愤懑，以指责作为开场，直戳要害：
　　“你身为一名警察，知情却不报，而且有意隐瞒你的上司，这是一名警察该有的品质吗？”
　　“老高你歇歇嘴吧，他现在身体还没完全好，接受不了刺激……”
　　“要知道你肩上承担的责任，如果你不肯如实向组织汇报情况，那路屿被关押的时间就会越来越长，你可要为你的言行负责任。”
　　“他才多大他就要负责？你这哪来是解决问题的啊，你这就是来给我添乱的，我把你带这我可真是造孽……”
　　“他都三十来岁了，就算他是你高薪请来的专家，这起案子他也逃不掉，刀柄上的指纹不是假的，而且鬼知道他们争吵打斗之后发生了什么？我看这件事必须要严肃处理，而且要从重！必须从重！！……”

　　尤然将手里的玻璃杯猛的砸向地面，啪嚓一声响，病房里突然安静了许多。他耳膜哄哄震响，声音因为压制开始变得嘶哑，“发生了什么？你想听到什么我给你编，人是我杀的，火是我放的，他身上那些不足以致命的都是我拿手术刀划的，这个答案满意吗？”
　　“尤然！”王瑞大声喝止。
　　“人是冲我来的，我弄死的，我的嫌疑最大，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把路屿扣在隔离室，然后跑过来问我，三十六计让你们玩的挺拿手啊。”
　　高主任差点没因为他这句话厥过去，“你看看你们局里的人，哪有认错的态度？！什么态度？啊！”
　　“我认错？我认错那你是不是跪着听？我错哪了？我错在五年前参与卧底行动差点没死在监狱里？还是错在没能光荣牺牲躺在墓园让你们瞻仰？还是错在你像个人一样往这一站指责你之前的上级领导？！”
　　尤然手发抖的握向桌上第二个玻璃杯，手上的青筋凸起，指尖发白。

　　“我真是信了韩厅的鬼话，我真是后悔啊，悔在当初从仓库里逃出来的时候，就应该让那帮人活活把我给打死。”尤然喘着粗气，用力闭上眼睛，握着玻璃杯的手也收了回来，再睁开时他坐在插着接通电流设备的椅子上，手腕被铁链锁的死死的，不远处的正对面坐着一个人，他手里拿着遥控器……他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只记得对面的人从容起身，抓着他的头发迫使他往后仰，然后松开，将他后背往椅背上磕，当着他的面按下了电流的遥控开关。
　　“我回来干什么呀，让你们一个个当官当的这么安逸，给你们铺平了加官进爵的道路。你们现在日子过得是不是特别安稳？你们满脑子只知道死教条纪律，还有念了一遍不过脑子的信念，我如果现在给你们在场的人每人一支笔，能把入警誓词给我从头到尾写下来的，我尤然跟你姓！”
　　“尤然，你把刀放下我们好好说。”王瑞和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拼命想把尤然的手指掰开，把水果刀抢过来，但那可怕的力道纹丝不动，反倒越抓越紧了，被明晃刀尖直指的高主任睁眼死瞪着他。
　　“信念，你认识这两个字吗？你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吗？”尤然朝他冷笑，“你知道人在什么环境下才会坚定信念吗？你知道个屁！”

　　门哐当被打开了，来的人是政治部的，对门口站着的两个守卫吩咐：“老高不会说话，这个姓尤的不能接受太大刺激，一会等人散了把他给我关到禁闭室，从今晚到明天让人对他寸步不离，他少一根头发我都没法和韩厅交代……”
　　“尤然！”王瑞扯着嗓子喊。
　　“你不是要处理我吗？来啊！”尤然忽的掀开被子，目标明确的拽着高主任的衣领，硬是把高主任给憋的脸通红，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喉头的血腥气快速弥漫在整张口腔。几个便衣冲进来把他的手往后勒，病床边乱的没有半分规矩，混乱中尤然一口血咳在白色床单上，攥着高主任衣领的手指正在发抖。
　　高主任挣脱不得，双手有力的扯开，“你松开我，我跟你说最后一遍，你现在就是在威胁我！”
　　王瑞汗都给急出来了，“他肋骨断了两根，身上还有伤，你们轻一点！老高你不要再讲了！”
　　“按床上按床上，快！”
　　“不行啊？这小子手太有劲了，抓的太紧，高主任快被勒死了……”
　　“你不就是想看我死吗？来啊！”尤然手被硬生生的掰开，随后被人架起来，胸腔内的剧烈疼痛真的难以让他站着，“我怕你吗高海霖？我被授予勋章还他妈没你呢！你不是要处理我吗？我现在就站在这你有种拿刀捅死我……”
　　王瑞见情况越来越不受控，按响了呼叫铃都没站稳就往门口跑，“医生！医生！护士快去叫医生！”

　　尤然脸上没有一丁点血色，他的嘴角还有血性液体，他的胸膛起伏频率幅度太大，眼角清晰可见的充血。值班的护士拿着病历本赶来，王瑞趁人多拉开高海霖，高主任这才获得一线生机。
　　“你们是想给我打一针安乐死，还是选择拿桌上的刀杀了我，没关系，我都可以。”尤然摆了摆手臂，闭上眼睛说。
　　王瑞递给便衣眼神，他们松开了尤然，甚至还大发慈悲的给他盖上了被子。

　　错了，一切都错了，我就不该回来，更不应该答应你们这帮老头调查什么案件。
　　你们若无其事道义凛然的站在那里，不分黑白就抨击我的任何过错，我站在悬崖边，看着汹涌的海浪，很快我感受到海水漫上来，而我已经身处在其中，推我下去的人，是站在身后和我说无论如何要还我清白的人。
　　失重感直达脑后，耳边是模糊的海水流动还是什么已经无所谓了。
　　我现在就想睡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