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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Chapter 35 ...

  •   次日清晨。
      早点摊铺的卷帘门一点点往上拉起,小米粥和豆浆咖啡的热气扑面而来,云阳市又进入了一天的忙碌。大街小巷穿梭的摩托车自行车辆,地铁站里拥挤的人群,学校早读铃声的叮铃作响……和医院的静谧像是两个世界。
      病床发出吱嘎动静,尤然睁开眼睛。
      整间病房只有他一人。
      尤然半坐起身,目光在病房内四处搜寻,“路屿?”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他直线躺下,用被子蒙住头。
      云阳市市局局长王瑞敲响门,还没等尤然答应,已经带了一大票人走进病房。尤然咬牙挣扎了两秒,随后掀开了被子,向各位类似领门票进动物园的看猴人员奉上了招牌的八齿笑容,
      为首的导游,不是,是亲爱的王瑞王大爷,向病床上坐姿非常端庄是尤然颔首示意,“来,小尤,认识一下几位领导——这是咱们云阳市市委李主任,这是政治部的陈老,还有这位是消防部的——”
      “哦,”尤然打断了他,手撑在纯白的病床床单上,往被子里缩了一小节,“路屿呢?”

      病床的床单还有些褶皱,被褥基本都堆在一旁,尤然刚才至少看了两圈,病房里空荡荡的,夹克外套还搭在床尾,可温度已经全然没有了。
      屋内站着的几位领导你看我看你,没有人回答尤然。
      王瑞虽说是市局局长,可被尤然这么一问,面上多少有点不自然,“尤然你先躺下,别着急,这几位领导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昨晚天润西麓府发生的别墅火灾案的经过——”
      尤然瞳孔收紧,眼底的警惕和抵触完全掩藏不住,这几年他虽然为云阳市的酒店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但面对这些有头有脸以及曾经共事的同事,倒像是一只被禁锢折磨的困兽,随时准备冲破牢笼露出獠牙。
      领导们之间相互交换颜色,王瑞的额头上明显流出几颗豆大汗珠,微微侧身,小幅度的摇了摇头,意思是路屿和尤然现在就是连体婴儿,形影不离的那种,而且你们也看到了,只要不在他的雷区上反复跳跃和蹦迪,那一切都万事大吉。
      “咳咳!”市委李主任清了清嗓,他其实和尤然见过两次面,都是在表彰大会上,奈何在他面前晃过的英雄人物太多了,他早就不记得尤然这号人物了,再加上还算年轻,不太信那个邪,率先开口说:“尤警官是吧?”

      “我说,路屿呢?”尤然又往被子里缩了一点,面无表情的看着天花板,“我不想说第三遍。”
      尤然的皮肤还是有些苍白,嘴唇也没有一丁点血色,他平静的躺在床上,连一眼正眼都没赏给那些领导。
      王瑞调整了下语气,“尤然……”
      “王叔,您能告诉我路屿人现在在哪吗?”尤然指甲死抠着床单。
      病房里的领导们不是很明白,这只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问话,被询问者则是一身刺,就差拿起水果刀冲过去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了。

      气氛突然之间变得有些奇怪,众人见尤然把被子盖过头,没有任何声响。
      王瑞一年前见过他这个样子,把自己封闭在一个空间里,不和任何人沟通,日夜颠倒,别墅一层不出五步就能看见翻倒在地的酒瓶,一身的酒味和烟草味,病例单上密密麻麻的诊断记录。
      后来他开始游荡在酒吧酒店,冰箱里的蔬菜放到腐烂,很少有人再告诉他哪家的小米粥好喝,搭配什么馅料的包子。
      就像节日里绽放的烟花,众人看来是热闹,可在尤然眼里,是数不清的落寞和孤单。
      他其实没有什么想对路屿说的,他就只想挨着路屿躺一会,不说话也可以,就这么安静的躺着,只要路屿在就好,在他身边就好。

      半晌后王瑞叹了口气,“路屿他……涉嫌故意杀人……暂时被隔离了。”
      站在一旁的李主任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又有些犹豫没出声。
      “魏铭,男,31岁,跨过毒贩组织一员,昨晚和你们有过激烈打斗。”
      “然后?”
      王瑞抿嘴,“今早接到报案,插在魏铭心脏上的那把利器,刀柄上的指纹,经检测……是路屿的。”
      尤然忽的掀开蒙过头的被子,半坐起身,目光死死的盯着刘瑞,嘴唇微微颤抖着。
      “尤然?”王瑞叫了遍他的名字。
      “……老王头,我跟你讲,说谎话可是要遭雷劈的。”
      “没骗你,你们昨晚走后,警方在灌木丛中发现了他的尸体。”王瑞在自己心脏位置比划了一下,“就是这个位置,一刀毙命。”

      这世间的黑白好像远不是我们想象的模样。
      室内一片安静,众人神色各不相同。
      “尤然?”王瑞舔了舔下嘴唇,“尤然你要不再歇会?”
      “……”尤然狠狠的掐了几下自己的鼻梁,摇头,嘲讽的干笑两声,“就路屿,借他个胆子都不敢,还杀人?月初我住他家的时候,遇到个蟑螂吓得连话都说不全。”
      “就他还能杀魏铭?魏铭那一身肌肉块都有我一个人沉了,我还不知道他吗?差点没给我脖子掐断了。”他喃喃道,下意识的摸了自己的脖子,松了一口气,“他死了,那就死了吧,为民除害也挺好的,你们要问什么?”
      领导们站在尤然对面,明明是异父异母发生点口角恨不得都咬死对方,此时暗地里交互了眼神,彼此之间第一次这么心有灵犀——这前二级警督不会出了个任务,把脑子给出坏了吧?要不市局给出资再去拍个脑CT吧。

      虽说现在这位伤残的前二级警督,现刑侦支队外聘顾问脑子不太清醒,但该问还是要问的,王瑞看他的眼神多了一份犹豫,“你们去复勘现场,有什么新发现吗?”
      尤然看向床尾的皮夹克,片刻后说:“昨天我们去复勘现场,结果被大火包围,最后我们选择跳窗,路屿意外发现别墅二楼卫生间木质阳台护栏上有类似箭孔的痕迹,就在我们打完救援电话后,我们察觉到魏铭躲进灌木丛,而且在他承认是他本人放火后,他还手持匕首,攻击我和路屿,路屿的手臂以及我的胸前已经造成了一系列的打击伤,我们十分配合市局工作,留下了相关拍照证据,做了相关的伤情鉴定。当时情况非常恶劣,并且已经符合袭警行为。”
      “哦对,”尤然回手拉开最下一层抽屉,“这支十字弓箭是我顺手从火灾现场里拿出来的,在抽屉里躺了一天,烫手山芋交给你们,你们该叫痕检科就叫,该做血液分析就做。”
      王局:“……”
      在场其余领导:“……”
      所有人在同一时间达成了共识:合着这位顾问,还掐点犯病啊!
      “你们两个的伤情鉴定我们已经看到了,但这和路屿是嫌疑犯好像没有什么关系,并且你睡着的时间里,没有人可以给他做证明,所以这不足以成为证据。”
      “那你们想要什么样的证据?天花乱坠胡编乱造的那种吗?”尤然眼里生出来敌意,“他的人际关系和祖宗三代早就让你们摸清了,别墅火灾的案子还没查清楚,你们就着急把自己的人往里送?”
      消防部的高主任是前阵子刚从宣传口调过来的小年轻,办公室凳子还没坐上一个月呢。他只是不太习惯被一个在他眼里已经归为嫌疑人的人这么质问,倒也不是质问,就是觉得不太舒服,而且加上之前的习惯还没来得及改,基本上就是嘴巴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也没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差点死在毒贩手里,烈士墓碑都要纂刻好的人,“伤情鉴定是一码事,我不关心那个。我觉得你应该知道,在你当公安刑警的那一刻你就应该知道你的宿命——”
      “我的宿命?不会说话就闭上你那个嘴。”尤然没给他好脸,要是他痊愈了,高主任怕是要躺在病床上了,“我还想问问你们消防部的,你们是不是应该淘汰一批人啊?昨晚的火至少说也得烧了二十来分钟,你们是爬过来的吗?”
      这是一丁点面子都不给,在场领导稀里糊涂领了顿训,紧接着齐齐瞪大眼睛。
      ——依目前情形来看,这人可以推进CT室拍照检查了。

      但凡懂点明理的,都知道这次只是打了个询问的名义,表面上站着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王瑞这个直系领导站在最靠边,地点是医院又不是审讯室,连个监控设备也没扛过来,录音设备也没有,算个毛线的询问。
      这明白就是要给尤然个台阶下,就差把尤然八人大轿给请下去了——只要你好好回答我们的问题,认个错说以后不会再犯,其他事情都好说。毕竟纵火凶杀案还没有破,这个案子在公众面前曝光度也挺高的,市局也不可能因为简单的一纸报告就把刑侦支队队长和顾问一并抓大牢里让俩人面壁思过。
      王瑞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再三说明“我们外聘来的尤顾问对问题的思考角度不一样”,就差脱口说出“我们小尤说话刁钻不给人留面子”,可这些大佬哪信这些,都以为是什么小打小闹。
      结果被冷嘲热讽之后发现,王瑞这说的实在是太隐晦了,这哪是角度不一样,这就是把人说到开始怀疑自己有没有那几斤几两,配不配的上自己身上的官服。

      “你不要有气就对我们在这甩脸子,我们既然是来询问的,那走的就是正常程序,”高主任发话,“路屿和你复勘现场根本就没有经过上级的审批,严格来说算是私自行动!我倒想问你,你真的顺手拿的十字弓箭吗?为什么魏铭会死在灌木丛里,现场没有摄像头,我怎么能确认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在蒙蔽我们?”
      尤然感觉自己在和一个低龄儿童讲话,还要时刻保持耐心,此时他的耐心早就已经被磨得底掉,“你没有眼睛?你自己不会去看吗?你在我这病房里吵什么?要不是有王叔在,我现在就能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安在我别墅门前,让你看个清楚昨晚到底谁要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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