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小尤》一只玮玮

2、Chapter 02

　　门铃声响了几个来回，在最后一声落下时，门被打开了。

　　尤然倚着门框，吐了几口烟圈朝屋里转头，“稀客，请进吧。”
　　“休息的好吗？”王局随手关上了门，摆手把眼前的烟雾打散，咳嗽两声说：“你年纪小，少抽点烟，对肺子不好，和你说了多少遍了。”
　　尤然点头将剩余的半根烟掐灭，从茶几的抽屉里翻出一个皮筋，随意地扎起了头发，起身的时候因为清瘦，能顺着敞着的t恤领口看到锁骨上手术缝线。他把倒扣的水杯放正，往里倒了点水，“你找我不单单是关心我吧。”
　　王局端过水杯看着倒映的轮廓线，尤然和自己孩子好像差不多大，接近奔三的年纪理应是有了稳定的工作和美好家庭，可以抱孩子了。可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好像只有一座空房子。

　　“水里有答案？那快让我看看。”
　　王局回神，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把卷宗试探性的推到尤然面前，“这不是之前那个七二七案吗？案子迟迟没结，韩厅知道后把新闻报道往桌上一摔，当晚差点进心电科。”
　　尤然低声笑着，原封不动的把牛皮纸袋推了回去，“还有他老韩头解决不了的？”
　　“他老韩头，不是，韩厅的意思是——”
　　“意思是让我参与，然后功成身退隐居在这孤寡别墅。”尤然闭着眼，头靠在沙发的颈背支撑区，“这活儿接不来，我呢，也不想接，你们那些荣誉啊什么的我一个也不想要，所以您还是另寻高就吧。”
　　王局推了下鼻梁上的老花镜，不急不躁的说：“卷宗给你留这，你想看的话你就翻一翻，这两天下雨，你多穿一点，别感冒。”
　　尤然头枕在沙发上，闭眼冲王瑞摆了摆手，“慢走不送。”

　　茶几上的水一口没动，窗外暴雨狂澜，水流湍急。
　　没有谁在雨里，也没有谁不在雨里。

　　五天后的市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响彻整层楼，哐当！门被重重推开，狠砸在墙上，一技术人员抱着电脑冲进重案组办公室，把电脑往办公桌上一磕。
　　“我艹！”赵乾整个人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半天后又喝了一口方便面桶里的半碗汤，“这汤怎么这么咸？你抱着电脑喊什么？”
　　“我跟你说啊，就是这个死者，他多少有点东西。”技术人员双击点开了图片。
　　赵乾一脸问号，“你卖关子你去给隔壁法医组的娄姐卖，我这还有一堆事呢！来，你看看，案发前一晚下雨，脚印可见度基本没有，地下室的工具箱有两名死者指纹，一个是被钝器打死的，一个是被开枪打死的，枪和扳手上还有两个人血迹。五天了，五天了！我头都大了！”
　　“你头大了，那路队不得秃了？”技术人员手敲在键盘上，抬起头环视一圈，“路队呢？”
　　“你路队去现场了。”
　　“又去？”

　　路屿压低了雨衣帽子，冲保护现场的两位刑警点头，举高警戒线走了进去。他走到别墅门口又倒退了几步，往左右两边看了看，郊外的私人地产所以没有没有其他居民居住，所以别墅前的这条柏油公路，是唯一一条通往市区的路。
　　痕检科和重案组第一次勘探现场时已经拍照，采取的血液样本也都做了血样分析。报告上写着‘死者李源身旁的大号扳手，扳手上的血迹确认是死者周哲的。周哲身旁的一点45口径弹匣里缺少的子弹与击中李源的一致。枪柄和扳机都能检测到两人的指纹，枪口还残留着刺鼻火药味儿……’
　　白纸黑字写的清楚，没有任何问题。
　　基本上就是一桩双尸案，可为什么李源的公文包里有两份保单？两份保单上的受益人和被受益人均是带有日期阶段性的车祸死亡。再怎么喜欢看悬疑电影，也该适当换个片子，《消失的爱人》这种细思极恐的，居然能让他的播放记录高达17次。

　　路屿从兜里掏出手电走向地下室，配电箱安装在地下室内侧的墙上，初次看的时候配电箱的门是被打开的，而且当晚雷雨交加，没有对电力系统产生影响，所有人的口供都是当晚在餐厅吃饭没有停电。
　　手电筒的白炽灯光一直在角落上放着的工具箱画圈，路屿跨过痕迹固定线，两秒钟后他咬着手电，半蹲下从兜里找出一盒磁粉在工具箱上来回扫，随后把贴有指纹的三张透明纸贴在白纸上，关掉手电筒走出地下室。

　　“赵乾，娄姐在吗？”路屿发动车子。
　　“娄姐活着啊。”
　　“……”路屿手拍在方向盘喇叭上，“你去隔壁人民医院挂号看看脑子吧，我怀疑你智商连在了犯罪现场的桌底的烧焦的插电孔上。”
　　“哦哦哦，娄姐在法医室呢！王局？”
　　电话被直接挂断了，路屿关上了半开着的挡风玻璃，一脚油门踩得越野车轰轰直响，车辆逆着风驶离郊区。

　　尤然解开了略显宽松垂感的黑色衬衫领口的两粒扣子，灰色的呢绒衬衫外套穿在外面松松垮垮的敞着，闻了闻杯里的茶香，“你这竹叶青还是我买的吧。”
　　王局嚼了嚼茶叶，呸的一口吐在垃圾桶里，“去去火气。”
　　“他老韩头比你还急，他都没上火你上什么火？”
　　“我也不想啊，”王局摘下老花镜，用手心捂了会眼睛，“我这几天照镜子，鬓间的头发全白了。你怎么过来了？”
　　尤然正对王局，伸手拉下百叶窗，从手提包里拿出牛皮纸袋，手心朝下牢牢按住，“这个案子我可以帮，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他老韩头。还有，我到点上班到点下班……”

　　“娄姐，这三枚指纹重新进系统核对一下，最快什么时候出结果？”
　　坐在显微镜前的娄婧右手敲响办公桌，发出笃笃两声，“两个小时。哦对，你们组今天多了个美人儿，这幸好没让隔壁武警看见，要不然还能有你们重案组什么事？”
　　“有人来陪韩玲了？王局没和我说啊。”
　　娄婧理了理额前松散的头发，背着机器喝了口水，“和你说？你那拽着二五八万的脸谁敢和你说？王局50多了年纪不小吧，见着你跟见着鬼似的，前几年跑外勤都没这么快。刘局和韩厅，怎么说也是警监级的，自从你担任重案组组长，绿茶成箱成箱的买。”
　　路屿胳膊抱在胸前，无奈的笑了笑，“哪有这么夸张，我回去了。”

　　一名年轻女刑警，支队唯一的女实习外勤韩玲大步迎上推门走进来路屿，磕磕巴巴的说：“路支队，你办公室前半小时进去个人，王局特批的。”
　　路屿“哦”了一声，面无表情的说：“叫赵乾和周弘整理资料，两个小时后开会。”
　　过了片刻他很随意的问了一句，“那新来的长什么样？”
　　韩玲发誓她这20来年就没见过这么俊秀的人，她的脸上慢慢爬上一丝红晕，“我真不是见色起意，要是我对象长这样，我做梦都能笑醒。”
　　路屿赐了她一个白眼，“你瞅瞅你那花痴样，出去别说是我徒弟。”

　　路屿看着坐在办公椅上的露出来的后脑勺，“你就是新来的？”
　　“昂，我就是那新来的。”尤然脚尖点了一下地板，将办公椅转了过来。
　　没等尤然起身路屿一个箭步往前，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尤然就这样被裹进路屿笼罩的阴影里，“你跑我这还嫌不够乱是吗？上次酒吧的案子罚了多少钱自己没点数吗？当这是你家呢！三天两头来一趟！”

　　办公椅的滑轮被动摩擦发出刺啦声响，门外的三人齐齐回头盯着组长办公室。
　　赵乾咕嘟吞了一口口水，“卧槽！这插进来的新人看着瘦，实力这么猛啊！”
　　“打的这么激烈吗？”周弘盯紧重案组门口，“要不然我叫王局来一趟？韩玲你没事吧？你发烧了脸这么红？”
　　韩玲摆了摆手，一副“老娘见过世面”的样子，可眼睛直勾勾盯着支队长办公室，“我没啊，喝热水喝的吧。”

　　“来这干什么？”
　　尤然往后移动凳子，和路屿拉开距离，就着仰头姿势回答：“年轻人火气不要那么大。”
　　路屿拍桌子厉声喊：“我问你来这干什么？”
　　斜对面的法医室也感觉到了轻微震动，门外的三人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谁都没想到前一秒好好的路屿，下一秒会发这么大脾气。
　　尤然狼狈的提起搭在小臂上的外套站起来，在路屿面前要比他矮半头，脸上的笑也淡了，说：“王局让我来的，你有事问他。”

　　路屿不是那种愿意跟人开玩笑的长相。
　　他的身高放眼整座云阳市，像他这样出挑的很少，往那一站你就能感觉到带有压迫感的磁场氛围，再加上鼻骨较粗，鼻尖带有一点锐角，还有驼峰，下巴的棱角明显，给人感觉硬朗，以及他那冷清俊脸。初入大学参加工作直接在华南的公安系统内部引发一阵轰动——然而，明明一张极具东方男性魅力的脸，身边连个爱慕对象都没有，确切来说是不敢有人上前勾搭。
　　路屿那双黑色眼睛死死的盯着他，办公室内安静下来。

　　半晌后尤然揉了揉后脖颈，开口说：“登门拜访，三请四请也不好拒绝。”
　　路屿转身低头敲着手机键盘，“那你也屈尊给我点面子，门口那辆大切诺基别让隔壁同事再贴条了。”
　　两秒钟后路屿的手机突然响起一声“支付宝到账2000元”。
　　“够停几次的你先查一查，”尤然踮脚站在路屿耳边吹风，语气矫揉造作，细听还有一丝威胁，“我今天算是报道完了。”

　　路屿面不改色，“记早退。”
　　尤然手搭在门把手上迟迟没有按下，“第一，我和王局说，你是重案组组长，但我和你不是上下级的隶属关系，其次，我的办案方式和个人你都不要有过多疑问和打听，至于第三条，我还没想清楚。”尤然把伸出来的第三个手指又摁了回去，“走了。”
　　“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