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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秋季终告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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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啊，回来了，城姬现在怎么样？”
白白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孔雀窝，孔雀们向来最爱热闹，住址自然是在山中心。
这个种群无论得道与否，永不变的是那份唯我独美的心。刚一踏入满是镶嵌着琉璃的屋顶，比人间皇帝还要摆设奢华的大庭里，白白就被一身华服的绿发老者和另两位老者拦住，这二位正是万黑发丝一缕红的丹顶鹤大叔和一身纯白的鹤白叔。
“别上来就逮着孩子问，什么事比吃饱喝足重要？来，先坐下吃点东西。”鹤白叔作为一只白鹤，对于天生通体雪白的白孔雀自然是有着无限的好感，鹤白叔是山里出了名地宠白白，疼爱更胜过白白的亲爷爷。鸟山，作为鸟嘴众多的山林，一度谣言四起，传说白白的身世有疑，气得老孔雀大肆跳脚，非要白白在山里化成原型满山跑了快一年才肯作罢休。
“……法力尽失，所有的经脉都堵着，只能变化人形，”白白看了眼三位老鸟一瞬间铁青的脸色，“她羽毛都没有了的事是真的。”
“哈哈哈，好！气煞我也！”鹤白叔手一紧，将本要递给白白的一盘玉色糕点连盘带糕猛地搓成了灰。
白白伸出的手停在原地，面露委屈：……刚说好的吃饱喝足最重要？
老孔雀怒目而视：“你还好意思吃，吃什么吃！城姬和你从小一起长大！她这样了你还吃得下去！”
白白：假的，这些老鸟都是假的。
“那吹笛子的消息呢？”鹤白叔沉声，“一直寻不到下落？我这边的派出去的鸟众，走街串巷挨家挨户地打听了方圆千里的人家，一点相近的消息都没有。”
一身白衣的少年看着自己袖口惯常绣着的银色孔雀眼，声音极轻：“还在找。但我想，”他抬起头，眼中一片冷意，“应该只有我们还在寻找他，再无旁人。”
顶着一缕赤发的鼎洪极为不耐烦：“怎么找？堕入六道轮回，现下是人是畜都未可知，耗费这么多力气还不如——”
“你这是要放弃他？你真的相信他逆天而行？相信城姬宁愿落得这步田地，当初也拼死帮他一起背叛上庭？”
鼎洪冷笑：“现如今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天上的人是你我能够分庭抗礼么，保住城姬已经让我们整个南禺山日后都必须为刀为俎！他日任凭差遣！我们的子子孙孙千秋万代，随时都要为了天上那帮冷心肠赴汤蹈火！”
庭外面的鸟鸣乐声不断，此时响彻在鼎洪的字句之间，含起了这一秋的萧瑟。
“孩子们都愿意，是我们鸟山的民众上上下下有情有义！城姬是我们最出色的孩子，她降生在我们每个人的眼前，她看我们每个人的第一眼，不只是她结下了那雏鸟情印！你们能不明白？看她今日这般，谁不痛心？我只想护住我们的孩子不再出事！山外人是生是死，与我无关！”
“鼎洪伯伯，城姬好歹活下来了，这就够了。”
“够什么够，等我们这群老鸟都死光了就能瞒她一辈子了！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想叫她复仇！”
老孔雀敲敲拐杖：“越说越离谱！复仇，什么仇，担心被上面听见，这两个孩子被害得一个死一个废，可不就活着就好了？”
“别跟我提那个死了的！就是他害的城姬！他才不是我们鸟山的孩子！”鼎洪睁目怒言，言罢拂袖而去。
老孔雀：“……这咋还急眼了呢，我只是……”
鹤白叔和唯一在场的少年郎对视一眼，说道：“罢了，丹顶鹤一族本就不愿参与堕神的事，也无妨。只是，”鹤白叔紧锁着眉头，连脸上的皱纹都深了些许，“我们要瞒住城姬不去想起有关他的事？这如何可行？她提除仙骨时，也被抹过记忆？”
白衣郎君眉目微动，原本带着少年稚气的一张脸在此刻生硬无比：“此事交由我与梧桐，请二位长者不必过虑，我们总是不会伤害她一丝一毫的。只要不出这鸟山，”他欠身俯低，去掩那满眼的杂念，“我们能护她的。”
“……好，你们自己多加注意。我们也不便去看她，这段时间怕是要在外奔波不少时日，顺便也要去寻求一下，什么灵方能让小城姬的羽毛能恢复得快些，不然这隆冬可怎么好。”鹤白叔说着，老孔雀也无奈点头，声音哑然：“这孩子得多疼啊……凤凰的血脉，羽毛本是拔也拔不尽，她这是下了死手不想活命。”
鹤白叔也吹胡子瞪眼起来：“就是因为凤凰生来已近半神，还如此感情用事，怎对得起他们上古以来的高贵血脉！”
“鸟不大都是情有独钟，不能独活？你能不懂她的感受吗？有那样的父母，城姬能懂得如此珍惜这个男子也没错。”
“这叫没错？你看看她现在都成什么样了，别跟我提她父母，平白害惨了自己的孩子。”言罢，鹤白叔鄙夷地看了眼老孔雀，也拂袖而去。
老孔雀嚷嚷起来：“你们什么毛病！都冲着我撒什么火！这是我家！”
老孔雀唯一的孙子却是不以为意，百无聊赖地向上嘟着嘴，吹着自己的额发：“爷爷啊，多少年了，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老孔雀化回原型，用绿色的大尾巴狠狠一抽自己孙子的膝盖：“给爷滚犊子你这个变异的小混蛋！”
白白抱起小腿原地乱跳，龇牙咧嘴地嗷嗷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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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姬，小城姬～”
正睡得天昏地暗，城姬被屋外的呼唤声叫醒，翻了个身，她难熬地将脸埋进枕头里。
“城姬～～～”
外面的人仍然不放弃，只是声音依旧听着叫人亲近，如同是一位母亲在坚持不懈地唤醒赖床的儿女。城姬跪起来，行尸走肉一般下了地，挪到窗边往下看，只见楼下的小院中站着一个微微发福的中年女子，一头黑发如同用了上好的发油无比柔亮，见到她终于冒出头，许久不见的脸上尽是慈爱的笑意。
是阿燕姨！城姬一下雀跃起来，高高应她一声挥挥爪子扭头去奔下楼。
仍等在原地的阿燕看着这栋熟悉又陌生的房子，打量了好几眼，眼泪不自觉冒出来。孩子回来啦，不能哭不能哭，她圆润的手指快速地摸了两把泪，向前两步，双手微微交握着，满脸殷切地看着房门的动静。
“阿燕姨——”人未见到先闻其声，城姬推开门快乐地冲出来，整个人就抱上了眼前这个与自己阿娘一般大的女子。
“哎哟哟，我们崽崽回来啦。快让阿燕姨看看，瘦了还是胖了？”城姬松开她，被阿燕捏着胳膊摸摸脸蛋，笑眯眯地亲近了好一会，“很好很好，还是我们漂亮的小城姬。”
“阿燕姨，我，我不中用，又被赶回来啦。”
声音带上了哭腔，城姬不自觉地想撒娇，硬生生又憋下去。阿燕笑着摇摇头，一手抚上城姬睡醒乱糟糟的头发，慢慢替她抚平来，温温柔柔地说着：“这傻孩子，回来就好，阿燕姨看着你长大的，你多懂事能干阿燕姨能不知道？”
城姬嘿嘿一笑，任由她摸着自己的头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心中千回百转，阿燕姨看也看不够，又摸摸城姬的手，道：“听话，在父母的眼中，只要孩子平安就好，你阿娘必定也是这样想的，阿燕姨保证，你阿娘现在若还在，看到你平平安安回来，就已经很开心了。”
只是点了点头，城姬还是如鲠在喉。看着眼前这个受了苦难回家来的孩子，阿燕心中更酸，她与城姬的阿娘情同手足，这个孩子受了这么多委屈，连向自己撒娇都不会，明明想哭却还是憋着，哪像自己的那些孩子那样，哭闹耍赖从来都是拿手好戏。
仿若中间的不相见并不存在一般，阿燕熟稔地拍拍城姬，道：“听我的阿宝说，你之前去过燕子洞找我想讨要玉露，可是梧桐又有些不舒服了？”阿燕看了看房子之后高大的梧桐树，叶子掉得确实有些厉害，显出一丝丝颓败，“我又带了许多来，拿去，以备不时之需。”
城姬自己采过了玉露，知道这有多么繁琐，忙谢绝她好意：“阿燕姨，没事的，我已经替梧桐准备了许多，你快留着，留着置换些吃食，冬天就快到了，好给自己的孩子们好吃的。”
阿燕手中是个小罐子，一把塞城姬手中，她嗔怪道：“快拿着！你和梧桐就像我和你阿娘的关系，拿去，不然阿燕姨可要生气啦。”
无法，她拿好来，只道：“谢谢阿燕姨。”
只是笑笑，阿燕圆润的身子动了动，声音放得很轻：“疼吗？”
“不疼的，”城姬自然知道她在问什么，也笑一笑，“其实我都不记得了，连毛怎么没有的都记不住，疼不疼的自然就都不知道啦。”
不记得也好，阿燕摸摸城姬的脑袋，道：“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尽管来找阿燕姨，可不许自己胡来，你小时候就爱这样逞强，听见没。”
看着眼前的人，城姬终于像个孩子一样晃了晃阿燕的手：“知道啦～”
又嘱咐了许多句，阿燕才离开。城姬原本笑嘻嘻的脸逐渐消失，身边光色一动，是梧桐从树身上下来，她走到城姬身边，望着阿燕姨离去的方向。
“想你的阿娘了吗？”脸色还带着苍白，梧桐虚虚望着远处的树影交叠，问着城姬。
城姬笑了笑：“想，也不想。”
那些事比被赶回鸟山还要久远得多，又有什么好想的呢。
梧桐看她一眼，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只抿了抿唇。
日子一天天过去，最难过的秋天终于彻底告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