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独秀不是春》熊猫炼乳

4、再相遇

　　边疆战事吃紧，作为关内的唯一屏障，二皇子的军队一步不敢退。虽然守军只有十万人，且骑兵仅有两万人，但二皇子齐黎仰仗着地形优势和关隘布防，与梁军回纥周旋许久，最困难的却是迟迟没有等来朝廷粮草的增援。
　　而这便注定了他们将要且必须面对接下来破釜沉舟的一战。
　　“李克，传令下去，此战我将与众将士共征沙场、血战到底，置之死地而后生，为身后千千万万的人筑就一座肉城！”齐黎从来都只是齐国的将军，而不是什么二皇子。他与生俱来的将军气概，让这几句话有悲歌传响、江河奔腾之势，更别说众将士与之出生入死多年，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点燃他们心中之热血。
　　“是！”左将李克无语凝噎，降至这身子跪下，将其额结结实实地触地而拜，强忍着就要涌出的泪，起身转头对身后的兄弟们嘶喊道，“二皇子亲征，除尽敌梁，血战到底！冲啊！兄弟们！”
　　“冲啊！”十二万将士齐声振臂而呼。只见他们滚滚而去，犹如天上黑云翻卷，尽是济河焚舟之气。
　　伴着地上人潮涌动，天上竟落了雪，这雪美如花，大如席。阵风呼啸，漫天碎玉琼花，确是应了这孤注一掷、义无反顾的景。
　　黑云压城，角声满天，霜重鼓寒，甲鳞夜紫。
　　平沙莽莽风夜吼，长空寥寥马空鸣，愿除敌梁共烟尘。
　　蛮风突袭，唯见三棱箭刺破云霞，直直地向着二皇子射去，二皇子专心浴血抗敌，并未意识到一丝危险。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一旦二皇子受伤，齐军士气必定消沉，这可是重创一击啊。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人向箭来的方向冲去，一双眼似射寒星，眉间笼着一股杀伐之气，身躯凛凛，胸脯横阔，刹那间点脚高跃，用手中的朴剑挑走了这只来势汹汹的三棱箭，有万夫难敌之威风。可还没等其着陆，另一只从远处来的锥形箭便径直击穿其腹吞，射中腹部。
　　她像一只在雨雾中长期飞行，却终于被击中的飞禽，毫无反手之力地掉落在了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她那飞累了的，不胜寒瑟的双翅，再也没能挥动分毫。
　　在这一刻，没人关心她心里在想什么，她就像其他躺在战场动弹不得的兄弟们一样那么躺着。她的眼睛半睁半闭着，眼神里有些倔强，努力地缩了缩肩膀，眉头轻蹙，似乎想集中自己那已开始涣散的神志
　　但无奈胸膛愈发沉重，腹部的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直至随着逐渐失去的意识而消失，而她也闭上眼睛，沉入了一片阒寂之中。
　　身旁的兄弟见她失去了意识，便呼唤着她的名字，“瑞卿！快起来！瑞卿……”
　　此时，齐黎终于发现了异样，那只三棱箭是冲着他来的，若不是这个倒在地上的小将士替他挡了这一箭，此战败局已定矣。
　　剑影一偏，齐黎将瑞卿身上的箭杆齐齐切断，恰好距伤口十公分。他目光微微向前，其身形在雪地上映出一道暗影，仿佛是一把出鞘的利剑，杀气凛冽。
　　刀剑无眼，血花汇成了流，交接一处处的新伤血沼，百川通融，最后都沁进了泥土里，粘在那松软土壤间。
　　这一战到底是结束了，分不清输赢，正如华英的梦总是会醒的，却不知虚实。
　　“快！救人！李克，把人都抬回去！”齐黎的两弯眉浑如刷漆终于也还是蹙了起来，既是因眼前的尸骨露野，亦是为未抵达的粮草。但他很快就掩藏起了表情，不再让别人察觉到。
　　帐内，瑞卿躺着，医官忙碌着，二皇子端坐着，李克正为其包扎伤口。
　　战事持久，瑞卿的伤口早已流不出更多的血了。医官绕着伤口剪下一圈衣布，用少量烈酒清理伤口，手持匕首一遍遍熨帖着烛火来消毒。烫毕，刀锋刺入肌肤，医官借劲将箭头拔出，立即用干净的白纱捂住伤口。许久，血终于止住了，医官才开始细细地剔除腐肉，再用针线认真缝合伤口，敷上伤药，最后用白纱包扎。
　　战越频，医官的动作越行云流水。
　　“她伤如何？”齐黎低声询问。
　　“回将军的话，箭虽穿破护甲刺入腹部，失血过多，又耽误了些时辰，但所幸只是最普通的箭，箭头扁平，呈棱锥形状，杀伤力较弱，并无大碍，只是多流了血，敷药静养即可。”医官躬身弯腰回答，战场上惨烈之事不在少数。在他看来，失血过多而失去意识不过是件小事。
　　“这小兄弟是因替我挡箭而受的伤，您可要多留心照顾。”李克为二皇子处理伤口毕，齐黎起身走到医官面前，伸手将其扶起。
　　“是，微臣领旨。”医官点头答道，后退身离开。
　　“李左将，传令下去。士瑞卿骁勇善战，少年英才，在危急时刻阻断梁敌诡计，特擢拔为右将军，另按人头再甄拔三十人，以振我军士气。”言毕，齐黎转身仰头，脸如雕刻般刚棱冷硬，五官分明，目光如炬。